老夫人盯住莫蔚兰仔细打量,若有所思说:“这几天接连发生几件事,先是韩家少爷之死,接着是有人夜闯葛府,当晩韩府管家、当铺莫老板都死了,外面传言三件命案都与葛府谋夺家产有关。
然后便是韩少爷的遗孀开武馆,韩府没成葛家的烟馆,反而成为寿源百姓与葛府作对的练武场,那些武功高强的教头哪个不跟葛府有仇?看来葛府百年家业即将毀于一旦,这才叫‘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韩家已经倾巢而出,难道莫家后人会按兵不动?”
莫舜梅格格地笑:“老夫人的话已经说得如此明白,兰妹子还不从实招来,你是莫家双姝的老大还是老二?”
莫蔚兰脸颊绯红,低声说:“老大莫蔚兰。你们是如何猜出来的?”
葛舜梅说:“是你姐妹俩的举动告诉老夫人的,连续三天喝茶,还敢在大白天威逼丫环说出葛府祕密!双胞胎姐妹在寿源县本来就不多,而当铺莫老板家有会功夫的孪生双姝却是远近皆知的!”
莫蔚兰面红耳赤。“小女子幼稚无知,让老夫人和梅姐见笑了!”
老夫人说:“莫姑娘与葛府有杀父之仇,有此举动情有可原。据老身所知,邝氏武馆颇得民心,实力之强已有佐证,莫姑娘理应加入武馆方能有所作为。”
莫蔚兰说:“是兰儿不知天高地厚,自以为凭我姐妹的力量完全可以应付,兰儿实在太稚嫩了。但不知老夫人和梅姐为何帮兰儿。”
老夫人说:“葛氏世代忠良,享尽浩荡皇恩。不料出了葛擎天这个孽障,给寿源百姓带来无穷灾难。老太爷和老身都已年迈,管不住了!
前些日子老身做了个梦,梦见一仙翁,他说孽障前身是仙界伏虎菩萨的童子,因触犯天条被贬下凡尘。老身对仙翁说,无力阻挡孽子继续作恶,唯有祈祷伏虎菩萨早日下凡,降伏孽障。仙翁说,伏虎菩萨已经派出小仙下凡,耐心等待必有结果。老身想了几日,那新来的知县陈大人不就是下凡的小仙吗?”
莫蔚兰叹息说:“兰儿明白老夫人的意思,陈大人有办法制伏大烟贩,他有朝廷的尚方宝剑禁烟令,新招了一批有本事的衙役,还有武功高强的邝氏武馆辅佐,完全有能力惩治大大小小的烟土贩子。
然而据兰儿所知,寿源百姓受烟土之害并非十天半月,而大清国受害更达百余年之久,且至今愈演愈烈。或许陈大人当真是小仙下凡,有回天之力,可是他没办法替我报杀父之仇,还得靠兰儿自己,可惜兰儿心浮气躁、眼高手低,难当大任!”
就在这时,葛老太爷从屏风后面缓缓走出,朗声说:“兰姑娘莫要过分自责,祸福之来,皆其自取。孽子作恶,必遭天遣,老夫揣测本县扫除烟害之日不远矣!”
葛舜梅扶他坐下。“梅儿把老太爷吵醒了,请恕罪!”
莫蔚兰忙行了礼。“见过老太爷,老太爷洪福齐天!”
葛明道揺头苦笑。“家门不幸,孽子横行。老夫若能兔受孽子牵连安度晩年,便是最大的福气了!”
莫蔚兰说:“听说老太爷在朝廷做官时力主禁烟,多次奏请皇上惩治烟贩子和吸食者,却未曾想到自己的儿子正是祸害百姓的大烟贩。兰儿为老太爷一世清誉受人所累惋惜不已!”
葛明道叹息一声。“兰儿之言击中老夫心病。大清国禁烟之说由来已久矣!烟土原产于南欧罗巴洲,被用于麻醉镇痛。大约唐代以后传入中国。明清之际,烟土吸食方法传入福建,开始流毒民间。
大清国禁止吸食烟土,自雍正朝就有明确规定,毎年进口不超过二百箱(每箱约为一百斤或一百二十斤)。乾隆年间又明确禁止药用以外的烟土输入与贩卖。此时每年进口数增至一千余箱。到了嘉庆元年,朝廷宣布完全禁止输入,但烟土走私有增无减,每年输入已在四千箱以上了。
烟土入口、白银外流,有损大清国根基。当今皇上即位之初,老夫即上奏“烟土耗财伤生,莫此为甚。”皇上重申禁烟令,严査海口,禁止烟土运入。又先后订立《査禁官银出洋及私货入口章程》、《查禁纹银偷漏及烟土分销章程》。
洋人贩卖烟土是暴利,每箱可获利一千银元,都用银子交易。皇上的措施断了洋人的财路,洋人岂肯善罢甘休?烟贩子內外勾结,尤其是买通了相关地方的无良官员,依然肆无忌惮地走私,再加上河工吃紧,漕运危急,又恰逢西北边陲发生动乱,急需用兵弹压,皇上无遐过问此事,烟土走私入口数量很快突破一万箱。吸食者蔓延十数省之广,每年白银外流至数百万两之巨!
皇上又把禁烟与整肃官场联系起来,整饬民风、察除奸弊。既惩办失察官员,又惩办烟贩子,还惩办众多吸食者。可惜的是这些看起来防范周密的措施,在施行过程中全部成为一纸空文。吏治废弛,官场腐败,各级官员的疲沓敷衍、欺蒙推诿已到了极其严重的地步,沿海地区的官员早已将走私烟土视作充实私囊的捷径,许多官员甚至自身就是吸烟者,如京城的庄亲王、辅国公等。上梁不正,下梁自然就歪。当今皇上的禁烟令成为摆设矣!
就以寿源县而言,倘若不是当地官员纵容包庇,沆瀣一气,孽子之流烟贩子如何成得了气候?孽子之可恶,祸国、殃民、害已、害人!葛氏不幸,葛氏不幸哪!”
葛明道痛心疾首,忧国忧民的拳拳之心跃然。莫蔚兰感慨系之,葛氏世代忠良的英名全然毀于烟雾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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