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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不速之客(1 / 1)

凄风飒飒,阴云蔽月,树上栖着几只乌鸦,偶尔发出几声嘶哑的呱噪,徒惹断肠。远处响起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几盏灰蒙蒙的灯笼渐渐靠近。陆诚逸侧身眺望,暗暗戒备。

不多时,三个男人出现在眼前:当先一人身着锦衣、气质干练,大约四十来岁模样,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另外两人立在他身后,各自怀抱一只大酒坛,似是他的近身卫仕。

韩玉梅乍见来人,略感惊诧,当即躬身拜下,“参见轩王殿下!”众人一听,也都跟着拜倒。

那锦衣男子正是当年在澜沧断崖上,用婴儿逼迫暮野纵身跳崖的轩王姬春寒。只见他轻须淡髯,凛凛生威,十年过去了,他的容貌非但没有变老,反而越发刚毅健硕。

当年逼死风云游侠,姬春寒把功劳全都推给了皇帝姬春晖,自己却置身事外,姬春晖好大喜功,自然十分欢喜,可惜他没有脑子,姬春寒此举,表面上是推崇他的功绩,实际上却是把仇恨的祸水全都引向他一个人。

姬春寒躬身,双手将韩玉梅扶起来,“侄女不必多礼,万望节哀!”说完,径自上前,伸手抚摸着大理石墓碑,表情凝重。

两名卫仕将酒坛递上去,姬春寒撕开封口,将其中一坛洒在地上,浓烈的酒香立时弥漫整个墓园。又抓起另一坛自顾狂饮,咕嘟咕嘟喝了几大口,拂袖在嘴上一抹,道,“韩大哥,本王身处北方边陲,得知你逝世的消息以后,星夜赶回,却来不及见你最后一面,实为生平遗憾。这坛酒,就算是本王为你送行了!”说完,又是咕嘟咕嘟几大口,一大坛酒很快便见底了。

韩玉梅心有所触,又暗自落下泪来;韩湛、陆诚逸也被姬春寒的悲壮之情所感,心中兀自悸动;唯有白青枫,眨着一双又小又圆的老鼠眼,不住打量姬春寒,心想,‘这个轩王殿下太做作啦,横看竖看,他也不像是真心来祭拜的,瞧他满面红光,哪有半点风尘仆仆的样子。’

忽然,姬春寒将手中酒坛重重摔在地上,失声痛哭,一边哭一边喊道,“韩大哥,你一路走好,本王今生不能给你报仇了,只盼来生再与你做兄弟…”

众人俱是一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甚感疑惑。韩玉梅心想,‘轩王这番话说的真是奇怪,以他今时的身份地位,若是真心为我父帅报仇,普天之下又有谁能阻拦?难道…’想到这里,韩玉梅浑身一颤,凄声问道,“莫非轩王殿下知道我父帅被刺的实情?”

“我当然知道…”姬春寒一句话说到嘴边,突然顿住不语,神色骤变,似有所惧。

韩玉梅与韩湛对视一眼,二人同时跪倒在姬春寒面前。韩玉梅道,“请轩王殿下明示,我姐弟永感大德!”

姬春寒黯然摆摆手,“不提也罢!”

陆诚逸也走到姬春寒面前,拱手道,“轩王殿下,我陆诚逸虽是方外修身之人,却也知‘父仇不共戴天’六字,况且韩将军一生保家卫国、正直忠义,他的大仇岂能不报?还望殿下明言。”

姬春寒沉吟片刻,忽地一拍大腿,转身指着韩彰的墓碑,一边痛苦、一边悲声指责,“韩大哥呀韩大哥,你一生精忠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可敬可叹!可是你糊涂啊,你犯了一个为人臣子最致命的错误,你糊涂啊…”

韩玉梅迫不及待道,“什么错误?”

姬春寒痛哭不止,也不答话,抚摸着韩彰的墓碑,口中一味喋喋,“你糊涂啊,糊涂啊…”

其实,韩玉梅早已猜出姬春寒所指,无非就是四个字‘功高震主’,既感悲愤,又觉寒心,暗想,‘是了,父亲英名远播,若是随意安插罪名将他杀害,不免落个妄杀忠良的污名。所以,皇帝才会暗中下手,事后再风光大葬,既除了眼中钉,又保全了自己的名声。是了,一定就是这样…想来父亲一生克己奉公、尽忠职守,到最后却落得这般下场…’韩玉梅念及此处,又不禁潸然泪下。

韩湛也明白了,手脚瑟瑟发抖,回想起父亲对自己的教诲,特别是那一句‘忠君爱国’,心中如同电闪雷鸣一般,漫步泪痕的脸上似哭似笑,“忠君爱国…哈哈…忠君爱国…”

此时,韩玉梅姐弟沉浸在悲愤之中,难免思虑不周;陆诚逸虽然重情重义,却少了三分主见。只有白青枫,虽然年仅十二岁,但却是心智清明,暗暗观察着姬春寒,觉得此人虽然表面上悲痛,可眼神中总是透着一缕狡狯,令人怵动不安。

******

自露婵失踪以来,叶公、殇统、毕航、巨门四人,以帝都为中心,分别向东南西北四方搜索,方圆百里之内更无遗漏,然而,始终没有露婵的踪影。

是日清晨,毕航满怀焦虑,独行在一片山林之间,困顿**充斥着全身,饶是他修为精深,也耐不住一连数日的不眠不休。

淅淅的流水声隐约传来,毕航循声而行,转出山坳,忽见一泓清泉潺娟,周围生着许多野花,五颜六色,笼罩在淡淡的薄雾中,好似世外仙境。

见此美景,毕航精神为之一振,走到涧边,蹲下身子,双手捧起一汪泉水,张口吸入,只觉甘甜凉爽,仿佛琼浆玉液,一身疲惫尽皆消散。

喝饱了甘泉,毕航环首四顾,无意间瞥见一道温婉的青影,被百花簇拥在中心,薄雾缥缈,如梦似幻。毕航心念稍动:‘莫非世间真的有百花仙子?’定睛细看,不由得浑身一震,眼眶鼓胀,欲要流出泪来。

那花丛中的倩影不是露婵是谁!

毕航欣喜若狂,双足蹬地,只一个起落,便已立在露婵身前,“师妹…”

露婵俏脸依旧,但神情憔悴,脸色苍白至极,一双美眸空洞无神,仿佛丢了魂一般,双颊留着深深的泪痕,目光呆滞,也不答话,就好像没看见毕航一样。

毕航大惊,双手扶住露婵的香肩,轻轻摇晃,“师妹,师妹,你怎么啦?你不要吓我!”

露婵身子一晃,登时回过神来,直愣愣盯着毕航,原本暗淡的双眸突然漫起浓浓的柔情,玉手缓缓抬起,捧住毕航的脸,表情似爱怜、又似乞求,轻声道,“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好吗?”

毕航又是一惊,心想,‘原来她的一颗芳心早就交给我了,而我却没能好好保护她…’心里又是欢喜感动、又是愧疚自责。一念至此,毕航再也忍不住,一把将露婵拥在怀中,温柔道,“我不离开你,我永远都不离开你!”

露婵偎在毕航的怀中,亦觉幸福满足。不过,或许就连露婵自己也不知道,她只是在心神恍惚之际,把毕航当成了另一个人。

怀抱佳人,毕航如同置身于一片温香软玉当中,不觉痴了,只希望时间能够停住,便能一直抱着她,直到天荒地老。

良久,毕航还是清醒过来,虽然心中不舍,但既然露婵已经找到了,还是要通知叶公等人。于是在她耳边轻声道,“婵儿,我们回去吧!”

露婵没有回答。毕航低头一看,只见她偎在自己怀中,美眸闭合,早已沉沉睡去,瞧她虚弱疲惫的模样,也不知这些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毕航并没有叫醒她,只是伸出一只手掌,运足劲力,猛然向天空击发,一道巨大的白色光柱冲天而起。这是大家当初商定的暗号。

过了大约一个时辰,叶公等人陆续赶来,见到露婵的模样,俱是心疼不已。叶公右手探出,贴在露婵额头,感知片刻,道,“还好没有受伤,只不过灵气虚耗殆尽,身子很弱。”

毕航急道,“婵儿不会有事吧?”

叶公道,“暂时无碍,先带她回去再说。”

毕航稍稍放心,抱起露婵跟在叶公身后,径直返回宿雪峰沁阳庙。

殇统与巨门的御敌意识甚强,两人一前一后,细心警惕周围的动静,均想,‘众人苦苦寻了好几天,一点线索都没有,而现在,露婵竟然自己冒了出来,难保不是敌人诡计,想趁我们精神松懈之际,突发袭击。’

红日当头。沁阳庙中,露婵躺在一角,毕航守在她身旁,神色关切,又脱下自己的锦袍盖在她身上。其他人也都坐在一边,沉默不言。

此次诱捕黑暗之子的计划,本是叶公精心谋策。之所以召集四象传人:一方面,叶公身为玄武神龟,不方便向世人透露身份,故而明面上的事情需要他们去做;另一方面,叶公怀疑黑暗之子就是从四象封印中逃出来的重明凶鸟,故而想要再次施展四象封印阵法,活捉黑暗之子。若要施展四象封印阵法,那就少不了四象传人的协助;再者,对于他们来说,这也是一次很好的历练机会。

原本一切都在叶公的计划之中,可没想到这才短短几天,竟是祸事不断:先是韩湛满门被灭;然后是三人在皇宫中大打出手,险些送了性命;最后是露婵无故失踪,虽然人已寻回,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却是迷雾重重。这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令叶公心力交瘁。

露婵睡得很沉,想是灵气耗尽的缘故,原本红润的脸颊已是迅白如纸,长长的睫毛垂下,秀眉紧蹙,眼睑不住颤动,即便是在熟睡中,两只青葱般的手掌也握得死死的,不知她正做着什么样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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