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人缠斗片刻,便即分开,各自为战:殇统对陆诚逸、毕航对秋旭、露婵对飞雪佳人。
毕航和秋旭都是正道英杰,却是互不相识:毕航以为秋旭是姬春晖的奴才;秋旭以为毕航是入宫盗宝的贼匪。此刻,两人竭尽全力,相互搏杀,自是下手不容情。
另一边,殇统与陆诚逸却是相对静立。殇统周身缠绕着赤红色的朱雀炎,流火绚烂,当真是雄姿英发;陆诚逸手握三尺青锋,却是呆呆的立在原地,望着殇统周身吞吐的火舌,目光中闪烁着悲凉。
殇统见他神色有异,疑惑道,“为什么停手?”
陆诚逸的声音有些发抖,“你是谁?你认识暮野吗?”以他的见识,自然知道殇统所使的火焰是朱雀炎,与暮野如出一辙。此刻触景生情,又想起当年七夕灯会上那道曼妙的身姿,强烈的负罪感萦绕心头,十多年来挥之不去,若非自己痴心妄想,也不会累及姬若雪香消玉殒。他从没憎恨过暮野,却也无数次在心中斥责,‘你既已获得她的芳心,却为何不能好好的保护她!’
殇统打量陆诚逸片刻,“你认识我师兄?”
“原来他是你的师兄,”陆诚逸双眼迷蒙,音色低沉,“你是来给他报仇的?”
殇统眼神一凛,“正是!你要阻止我吗?”
陆诚逸摇摇头,“不,我不阻止你,你杀我吧!”
殇统一怔,只觉此人莫名其妙,“我为何要杀你?”
陆诚逸脸色惨白,淡淡一笑,笑容中尽是凄然,“你师兄是我害死的。”
殇统又是一惊,心想,我师兄是姬春晖害死的,普天之下尽人皆知,此人却为何自认凶手,瞧他神色凄惶,难道其中另有别情。又问,“你是如何害死我师兄的?”
陆诚逸道,“若不是因为我,若雪公主就不会逃婚,也不会认识你师兄,你师兄也就不会死,若雪也不会死,所以我才是害死他夫妇二人的罪魁祸首…”陆诚逸一边说,一边缓缓闭上眼睛,心里只盼着对方赶紧上前,一团赤炎将自己烧死,最好连灰烬都不要留下,既偿了暮野夫妇的性命,又能将自己拉出这相思悔恨的苦海。
殇统瞧他懊悔的模样,似乎不是在说谎,刚要问明其中缘由,忽而一股磅礴的飓风从天而降,威压之盛,登觉呼吸困难,身上凭空多出上千斤重量,压得自己动弹不得。
众人也和殇统一般感受,均想,‘不会又是哪位高人到了吧?此等气势,莫非是十帝子中的一位?’大家满怀诧异,抬头一看,不禁呆住了,这哪是什么高人,分明就是一颗陨石,陨石划破天际,熊熊燃烧的烈火把夜空照的明亮,同时发出轰隆隆的声响,不偏不倚的往此间砸落。
原来,适才飞雪佳人为了保护姬春晖,生生挡开三人的合力攻击,自身也受了重伤。后来又与露婵相斗,露婵虽是妙龄少女,但毕竟跟随玄武神蛇修行多年,实力不容小觑,再加上她手握一柄月华短刀,近身搏击的技巧更是精妙绝伦。
俗话说一寸短一寸险,露婵短刀锋利、招式精巧,且一刀快似一刀,当真是凶险非常。飞雪佳人身受重伤,渐渐不敌,于是强行运起一股劲力,扬起漫天飞雪避开露婵,借此空隙,手指屈伸,捏出一个印决,手臂上的流星纹案顿时发出淡黄色的光韵,与此同时,夜空中精光一闪,与她手臂上的流星纹案遥相呼应,霎时间,竟然真的有一颗流星向着此间砸来…
叶公听到这里,忽然想起昨夜确实有一颗流星坠落,心中已然明了:原来,在二十年前的落日大峡谷一战中,飞雪佳人左臂负伤,留下一块疤痕。当时,她的丈夫,也就是同属落日七圣之一的牧星人流心,甚为心疼,为了掩盖这块疤痕,便在妻子的左臂上刺了一颗流星的图案,并将自己的星辰之力灌注其中。流心深爱着妻子,一心护她周全,心想:若是将来遇到危险,即使自己不在妻子身边,这道星辰之力也能助她一臂之力。不过,流心并没有想到妻子会舍他而去,更没有想到二十年后,这道星辰之力险些误了叶公的大事。
毕航也猜测是流心在暗中偷袭,叶公却不以为然,道,“依老朽推测,流心本人并没有出现在皇宫附近,否则…”顿住片刻,森然道,“若是让他看到祝亦怜受伤,岂容你小子活着回来!”
毕航神色颓然,叶公又问,“后来呢?”
毕航道,“陨石虽然不大,但是落得好快,在地上砸出一个大坑,毁了一大片宫殿。我与殇统勉强避开,却也受了轻伤,等到回过神来,才发现露婵师妹她…她…不见了!”说完,又伤心的流下泪来。他出身瀛洲仙岛,不仅是青鸾族圣女的儿子,还是青龙神兽的弟子,如此高贵的身份,不免孤高自傲。然而,他从未涉足过江湖,不经世事,说到心性的坚韧,远不及殇统。
“露婵…死了?”叶公身子一颤,心乱如麻。
毕航哽咽道,“起初,我也以为露婵师妹被压在陨石下面,于是就把陨石打碎了,但坑中并没有她的影子;后来,我和殇统又在附近寻找,却始终没有发现。”
叶公道,“即使被陨石击中毙命,也不可能尸骨无存,莫非她是自行避开,又或是被什么人救了?”
毕航一听,略感欣慰,“殇统也这么认为,而且他还说,在陨石落下的瞬间,他好像依稀看见有一道黑影闪过。所以,我们就扩大了搜寻的范围,在整个帝都城中找了一夜,可始终没有发现露婵师妹的踪影。后来,殇统叫我回来,将此事告知叶公,他自己就继续寻找。”
叶公点点头,暗赞殇统临危不乱。忽而转念,道,“那三枚神莲玉呢?”
毕航道,“在露婵师妹身上。”
叶公听罢,脸色说不出的难看,既担心露婵的安危,又怀疑此事与黑暗之子有关,沉吟许久,终于闭上眼睛,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道,“你二人这就随我下山,先与殇统汇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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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时光转眼即过。就在叶公等人苦心找寻露婵下落的同时,帝都却沉浸在一片悲戚之中,其原因自然是韩彰的死。
韩彰身为当朝大将军,赤诚忠义、碧血丹心,深得百姓崇敬,而今他满门被屠,朝廷以诸侯之礼将其安葬,举城哀悼。
韩家墓园就坐落在帝都以南三十里处。送葬的队伍拉得好长,其中不乏文武官员、兵将丁士,甚至黔首百姓,哀嚎声响彻寰宇,冥纸漫天纷飞。
是日深夜,韩家墓园当中,冥烛火光不灭,隐隐照亮天际。送葬祭拜的人都走了,偌大的墓园只剩下韩玉梅、韩湛姐弟,白青枫、陆诚逸四人。
惨剧当晚,韩玉梅身在军营,是以躲过了一场劫难,却也难免承受灭门之痛。就算她是跨马横刀、身经百战的女将军,此时跪在父亲坟前,也不禁伤心欲绝、满脸泪痕。
陆诚逸接到玄明子的命令,须得寸步不离的保护韩玉梅和韩湛,秋旭因为照顾女儿若晗的关系,分身乏术。想来,韩家被灭,只剩下这姐弟二人,也不知凶徒是否会伺机对他们下手,斩草除根,有陆诚逸守护在侧,总是少了一层隐患。再者,陆诚逸毕竟与韩将军相识一场,更被他的气量品质所折服,此时守在他墓前,心中既悲伤、又愤慨,也深感惋惜。
韩湛跪在墓前,眼神空洞迷蒙,暗恨世事无常:想这十三年来,父亲非但没有嫌弃自己双腿残疾,反而愈发关怀备至,更为自己的腿疾奔走操劳,就算面对无数次失望,也终究没有放弃。现如今,自己遇得名师,恶疾尽去,终于可以彰显将门风采,而父亲却已长眠地下,再无相聚相欢之日。
白青枫立在一旁,饶是他聪明机智,想说两句安慰的话,终究还是开不了口。忽又想起义父白迅过世之时,自己带着七个小孩子跪在他坟前,悲痛之余,还要安慰七个弟弟妹妹,骗他们说义父只是睡着了,很快就会醒来。其实,当时的白青枫也不过九岁,面对义父的孤坟,他既伤心又害怕,一屋子的孤儿该当如何生存于世。三年过去了,孩子们活了下来,而白青枫所遭受的艰难困苦,又有谁能体会!想着想着,心中一酸,终于流下泪来。
烛光摇曳,映衬在韩玉梅脸上,忽明忽暗。她本为女儿身,容貌俏丽,却是久处军营,难免浸染沙场风霜,稍稍黝黑的脸颊别具铿锵之美。
陆诚逸凝视着她,不觉恍惚了。两人虽只一面之缘,但韩玉梅飒爽的英姿,却是给自己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想想当日,在帝都城门口,韩玉梅一骑飞来,跨马扬尘,当真是女中豪杰,巾帼不让须眉。此时见她泪颊未干、无语凝咽的样子,忽觉心疼怜惜,登时想将她拥入怀中,替她分担痛苦。韩玉梅似是感受到他异样的目光,脸颊泛起一阵红晕,微微偏过头去。
陆诚逸顿觉唐突,心中暗暗自责,‘陆诚逸呀陆诚逸,亏你还是龙鼎阁弟子,人家一门新丧,你却满脑子胡思乱想,当真猪狗不如!而且…而且…你已经害得若雪公主香消玉殒,难道还要去贻害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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