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睿和我都进了秘书处,但是模拟联合国的社团面试却只有她一个人通过了。
我心里很郁闷,我的室友通过了全校第一风光社团的面试,堂堂班长竟不能通过。不过转念一想,白姝绮也并未通过面试,全班只有马思睿一人被录取而已,便也觉得不那么丢班长的脸。
有一天,一个瘦瘦的扎着小马尾的漂亮女生出现在我们班门口,她找的居然是我。我出了门,觉得女生有些眼熟。
“你是贺书立对吧?”
“嗯。”我突然想起来,这是那什么“青创社”的社长。上次社团招新,我在她们展板前多逗留了一会儿。这个青创社是青年创业社团的意思,从前在学校十分风光,我看社团沿革,是做过很有创意的商业项目,在中学生创业世界锦标赛上拿过亚军的。但是如今似乎风光不再,上一届没做出什么成绩,想要好好培养下一届。我心里一动,觉得这样的社团对出国申请有帮助,但转念一想,模联已经使我混社团的心意遭受了打击,这社团似乎也不好混。再说,一个班长,一个秘书处干事,我两手都要抓着不放,还想好好学习,这怎么能兼顾。当初接任班长之职是怎么犹豫不决,我现在还是怎么犹豫不决。左思右想,权衡利弊,总是不能做决定。
拿不起放不下,是我的老毛病。
但是当时姐姐哄我留下了姓名和联系方式。这会儿社长已经站在教室门口来游说我了:“同学你好,我是高二6班的简林,青创社的社长。”她当然不必介绍,我都想起来了。
她接着问我:“你是不是你们班班长?”
“嗯。”
她接着问我对青创社怎么看,我勉强胡诌了几句。
“我同学跟我说过你,说你挺有潜力的。你确定来我们社团吗?我希望好好培养下一届的同学,我相信你是个好苗子。”
谁跟她说过我?
没想到我在高二已经小有名气啦!受到恭维,而且是受到漂亮学姐的恭维和重视,我不禁得意洋洋。头脑一热,很爽快地答应了。
“刚刚那人谁啊?”我一回教室坐定,有着敏锐嗅觉的郭宇东就过来探头询问。
“青创社的社长。”我觉得要低调一点,便没有再多说。但心里又为自己不假思索地答应了简林而感到担忧。不过马上又寻思着,谁跟她说过我呢?
也许是因为打听到名单里有一个高一的班长,也许是学生会的干部推荐过,也许是因为招新的时候简短地介绍过自己。又也许——上次模联面试的时候高二6班班长也在。我的女神马思睿现在一天到晚在寝室里渲染着模联骨干、高二6班班长、年级第一孔若曦多么多么才貌双全,以及八卦着她同模联社长周纯如亲如姐妹的感情。我很欣赏马思睿小姐的八卦才能,给我无趣的课余生活带来了不少乐趣,不过我可讨厌她一提到孔若曦就两眼放光的神情。
呸呸呸,怎么可能是孔若曦。我当时与马思睿、白姝绮、程友川等人一同面试的时候,貌似就是她看着我摇头晃脑假装自信地讲着自己完全不懂的长篇大论的时候,居然噗地一声笑了出来。我强装镇定,心下却觉颜面扫地。拜托,简林千万不要去跟孔若曦提我。
唉,马思睿是不是觉得孔若曦那样的才能当班长啊。
我没有选上模联队员,也没有亲如姐妹的校园风云人物当朋友,长相更不能指望。年级第一?这可是天元中学,在我那名不见经传的初中,年级第一可以不费吹灰之力,这里的话……
周五晚上回家,我正在饭桌上兴致勃勃地给林小姐讲述校园里的新奇见闻,说到我被引荐给青创社社长的事情。
“咦,你说,我也没什么特别的,居然有人跟社长举荐我欸!”
林小姐不以为然:“孩子啊,谁说你比你同学差了!不然你怎么当上班长的?怎么考上天元的?”
“可是,当班长是薛老师的意思——而且……大家都对薛老师有意见,也不买我这个班长的账。我跟马思睿比起来……欸,你说马思睿怎么那么有气场?浑身上下——一股精英气质!对啊!她就是我眼中的精英呢!”
“孩子啊,你就那么喜欢马思睿!你就只看到别人身上的优点,看不到你自己的优点吗!你和别人比起来,在起跑线落后那么多的情况下,自己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考上了最好的高中,一进高中就当了班长,还不能说明问题吗?我们的家庭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你跟琳达比起来,你完全都是靠自己。”
这话我爱听,顺势问起琳达的近况:“姨妈那边最近怎么样,贺书奇说你最近老往姨妈那边跑。”当然,这可能意味着我们家又可以添些衣物之类。林芳菲和琳达的旧物,其实许多可能没用过几次,甚至全新的衣服也是有的。不过尽管如此,这些衣服里面允许我动的部分还是很少的。
“对的,搞得我都没晚饭吃。”贺书奇饭桌上从来都懒得说话,忙着扒饭,把大鱼大肉扫个精光。他长得比我壮多了,林小姐从不觉得胖,可我觉得还是有点过了。脸上的轮廓是比我好看的,鼻子丧尽天良地没有塌——凭什么我就是塌鼻子?但也许是因为长期不加节制的饮食作息,贺书奇一脸的痘痘,皮肤暗黄。
“我还不知道你啊,一天到晚去吃些垃圾快餐。”林小姐指着贺书奇嗔怪了一句。
贺书奇对我龇牙咧嘴:“老妈这个人,她不给我做好吃的,我当然趁机去吃肯德基呀。猪头,你说是不是!”
我火冒三丈,你姐虽然长得丑,已经是个大姑娘,还这么没大没小。不过我之前发过火,狰狞咆哮,体面尽失,也无济于事,这“猪头”都是我小哥哥来我家做客的时候给贺书奇带跑的。我大哥哥小哥哥一会儿叫我猪头,一会儿叫我秋秋,随他们怎么叫。可这贺书奇不知礼节,我虽愤怒却毫无办法。只好强压住火气,懒得理他。
“她和老唐还是那么僵着,不提也罢。唉,老唐也是上辈子造了孽,我觉得他委屈。”
此事我不便评论,没有接话。
“不过最近稍微缓和了点,反正面子上做出来,还得哄着老唐送她们娘儿俩出国呢。不过这琳达啊,姨妈最近说她心思全不在学业上。又是要买衣服又是要学车,姨妈说这孩子太势利眼,想买车。”
我此时只对琳达觉得幸灾乐祸,并没有觉得林芳菲这么说自己孩子太过分了,毕竟早习以为常。但还要装出为琳达帮腔的样子:“到这个年纪,喜欢漂亮衣服正常啊。她又不是没有条件。”我风凉话说得巧妙,其实琳达和我同年,她喜欢漂亮衣服,而我没有条件。
“我看不懂这孩子。有时候觉得她对你极真,有时候又觉得姨妈描述中的她冷漠可怕。”林小姐私下和琳达接触的时候对她印象大多是很好的。多年以后我回想起来,林小姐为什么从不通过自己的观察去判断和相信一个孩子,却要听从别人的转述,何况这个人林小姐也抱怨太过偏执,实在是愚蠢得可怕。许多事情从第三者口里讲出来,是会完全变形的。
我虽知道琳达的乖戾任性,但也能感觉出来这与我自己的乖戾任性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平心而论,我偶尔在心里说说风凉话,但是实质上对琳达没有任何优越感。我不能看清她真实的面目,但也能了解她的怪异有其痛苦的根源。
“你们这些女人家,尽说些没用的。”贺书奇做了个鬼脸,脸上油光稀拉,他已经把饭扒完,碗一扔,就看电视去了。贺书奇天性还是很纯良的,但是我真的无法忍受他糟糕的卫生习惯和身上难堪的异味。所以被他动过的东西,睡过的床,我都像见了瘟疫一样避之不及。而贺书奇在的时候我居然得和他共用一个房间,一张双层床,可以想见我的日子过得多么的憋屈将就。
我的脾气有多么龟毛呢?晚上林小姐给我煮了个白煮蛋,她帮我剥了。这会儿我已经吃得差不多,蛋还没动。
林小姐猜到了我的心思,“不吃啊?”
“嗯。我有点饱了。”其实我今天晚餐吃的是粥,正想吃白煮蛋。但是一看林小姐剥得那么坑坑洼洼,实在是提不起胃口。连剥个蛋都不行,上周日早上我已经勉为其难硬塞了一个,这次不能留给我自己剥吗?
江边爸爸给我剥蛋从不用这般费力,也不知是不是家养的鸡下的蛋更为新鲜的缘故。而且就算江边爸爸、江边妈妈给我把蛋剥得坑坑洼洼,我也不会觉得脏。我吃江边爸爸妈妈的剩饭也不会觉得反胃。但是林小姐剥的蛋,林小姐和贺书奇的剩饭,我是绝对不会吃的。
林小姐没说什么,把蛋拿过去硬塞进了贺书奇嘴里。
林小姐回到桌上继续吃那盘我们姐弟俩都没怎么动筷子的做失败了的鱼。“琳达那么想学车倒是稍微早了,不过我觉得自己可以去学学。”
我嘴角往下一勾:“你又没车,想那么多干嘛。”语气里有嘲讽的意味。
“凡事要看得长远,不要只着眼于眼前。姨妈的车也不是天天开,有时我晚上从她们家回来,如果能开车,直接把她的车开回来不是很方便?”林小姐讲话的语气总是有些自以为是的。
“唉,还是等有钱了,能买车,再想这个事嘛。现在学车有什么用。”我心想你连房子都买不起,想开车做什么。林芳菲的奔驰舍得让你开?
当然等下学期她每周日晚上开着唐大野公司的商务车送我回学校的时候,我就不会这么想了。这当然都是后话。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