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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再困石头阵(1 / 1)

母子俩乘着夜色出了末家庄,一路还是往王官铺走去。要从末家庄出远门,必须经过王家庄。然后从王家庄上了官道,达州上府。落珠带着儿子,到底不敢走那些荒岭小路。

走到石将军,天色将明未明。落珠包袱里却是有意带了香火和供品,点上香,上了供品,母子双双跪下,拜祭石将军。想到不知何时才能回来,落珠自然是泪珠滚滚,哽咽无声。末单看了,也不禁随着娘流了眼泪。

娘说,单儿,你许个愿吧。却是不要说出来。

末单就在心里说道,石头哥哥,我要随娘出远门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我王三哥哥被人杀死了,他给了我一把弓,我本来想把这张弓给了得贵的。得贵虽然打过我,但也帮过我。他们都不是坏人。但是,这弓上有我王三哥哥的血。我就又取了回来。”

末单说到这里,想了想又接着说,“还有,盈月婶婶为我生了个妹妹。我却还没见到过,石头哥哥帮我护着她长大。以后我会回来见她。我现在也知道了,我不是从河里漂来的,是我娘生我下来。我娘如何生我,娘却不准我问。我娘是世上最好的娘,石头哥哥保佑我和娘永远不要分开。

末单叽叽咕咕兀自说个没完没了,落珠自是不晓得,以为末单不舍得离开他的石头哥哥。却见天色就要亮了,于是拉起末单。末单起身走出几步,方听得两位石头哥哥长长叹了口气。说了句,小兄弟,你自去吧,你说的,我们都记下了。

走出石头阵不远,刚刚上了官道,天果然就亮了。落珠心里着急,原想乘了夜黑去到王官铺,天亮时候雇上个蓬车,只要出了王官铺,自然就没人认识娘儿两个了。到了县城,要去往哪里,就从容了许多。现在落珠却有些踌躇起来,这样去到王官铺,自然集上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去往哪里,也会落在别人眼里。心里多少有些埋怨自己没有思量好。或者耽搁一天,庄里也末必就有事。

“娘,又有骑马的人来了。”却是末单耳聪,又听到马蹄声响,却是从王官铺方向多迎面而来。

“是不是过路的?”落珠问道。

“不是。”

“你怎知不是。”

“是很多马,比昨天进王官集的还多。”

落珠听了末单的话,凝神听了一阵,果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再往官道上看,虽然看不清到底有多少骑,但能看到马蹄扬起的阵阵黄尘,着地卷来,黄乎乎好大一片。娘儿俩同时叫声不好,转身跑出官道,就往石头阵跑去了。

那马队却是来得好快,不过一会儿功夫,马上的人也就看到跌跌撞撞往石头阵跑去的落珠母子。看到落珠母子后,领头的人打了个唿哨,十余骑马作一字紧紧跟随在落珠母子身后。

一个是弱女子,一个是十来岁的娃娃,母子手拉手踉踉跄跄没跑出多远,那马队也已经跟着拐下岔道。落珠本想弃了儿子的手,让末单先行跑进石头阵,自己好歹替儿子挡上一挡,但末单却不放手,紧紧拉着落珠的手,母子只好跌跌撞撞继续往前跑。

落珠母子是向石头阵的阵尾跑的,刚刚跑到石头跟前,末及藏身,那跑在前面快马已经追了上来。嘴里发喊,意思让他们母子停下来。末单听得这些人喊,也开口大叫起来,“末哥哥,弋哥哥,有人追我和我娘呢,他们骑着马,马跑得快,我和我娘自然跑不过他们。末哥哥,弋哥哥,你们两个想个办法,救我和我娘一救。”你听这这小娃娃说话,万分紧急之时,还把话说得如此啰里啰嗦。

末单又哪里晓得,若在石头阵里,石将军可用些障眼法一类的法术,但此时末单和娘身在阵外,而石将军已经化成石头两百年了,自然是半步也动弹不得。

离石头阵尚有几步,而末哥哥和弋哥哥即未出手,也不作声,落珠和末单大急,眼看最前面那骑马已经赶到,虽离石头阵仅数步之遥,但身后已闻快马呼出的热气,不能够跑进去藏身。

却在此时,最前面那匹马突然扬起前蹄,一声嘶鸣,把马上的人掀下马来。而后面跟上的几匹马也都是如此,一旦接近石头阵,都是扬起前蹄嘶鸣后,随即止步不前,或掉头跑远,全然不顾马上主人。末单看了,大喜道,“娘,石头哥哥又显灵了。”借此机会,母子两人得以抱头跑进石头阵内。

其实要说石头哥哥显灵,也或是也或不是。那马并非是受了石头哥哥的喝止而受惊,而是石头阵里冷气啸啸,阴风阵阵,即使是战马,一当挨近,猛然听闻阴兵阴将人喊马嘶,也会受惊直立,把骑在马上的人一个个掀下地来。但是,马能听闻,却何以落珠和末单却感觉不到,又有那行人过往也从无觉察?

原来人在世间,人智一开,天通即闭。人不能感觉的,其它生物却能够感觉。比如风暴来临前的虫鸟低飞,鸡狗回家;地震之前蛇鼠搬家,畜牲出圈等等,无不是预感天变地演。其实万物事先皆有征兆,即使是草木,也常常莫名树叶凋零,青草枯黄,也都是应变而为。最常见的夜有狗吠,晨有鸡鸣,也是如此。世人闭了天通,又如何能知天演地变?

那落珠虽然看得奇怪,但见些情景,也顾不得多看,一把拽着末单的手,径直往那石将军脚下去了,期待还和上前一样,石将军施以法术,不让那追赶之人看见自己。

母子俩跑到石将军脚下坐下,大口喘气,一面东张西望。却是过了好一阵,都不见有人进来。末单到底是小孩子,有过上次的奇遇,又依仗着有石头哥哥保护,先是伸出头来,慢慢直起身子,却仍然不见有人进来。于是干脆悄悄把手从娘的手里挣出,四下看了一下,又爬上石将军坐骑,往外张望。

落珠因为疾跑了这一阵,跑得心急气喘,没有在意,待到看到末单已经爬在石头之上,吓了一跳,却又不敢呼喊出声,只是往下招手,要末单下来。但那末单,却被石阵之外的情形吸引住了,不仅不想下来,反而连连向娘招手,让娘攀上石头来看。落珠一是担心末单,二是也觉奇怪,那些人没有追进来,又在外面干些什么?于是,也手脚并用,却是爬不上去。

却道末单爬得上去,为娘的却又为何爬不上去?一来皆因爬高下低,翻墙穿篱等等勾当,本来就是男娃的本事。二来落珠虽然身为庄妇,但自幼学习女红,飞针走线之余,也要学习作画上题字。绣图之上的人物举止,诗文景致,更是影响至深,潜移默化,自觉不自觉间,处处模仿画中之人,行以碎步,坐似莲身。又加之裙裾拖绊,那石将军坐骑,几近丈高,自然是爬不上去。反而弄出几分狼狈,站在石头下气恼喘息。

落单见娘半天爬不上来,站在石头脚下撅嘴生气。自己出溜下来,和娘一起搬来几个大大小小的石头一个一个垒将起来,好歹帮娘摇摇晃晃爬了上去,自己却才又攀将上来,娘俩于是端坐于石墩之上,往外看了起来,却果然好看。

你道那石头阵外发生了什么?

却原来那些追击的人纷纷从马上摔落之后,那些马兀自惊恐不已,有的掉头循原路跑了,有的跑出几步后虽然站了下来,却无论主人如何喝斥拉拽,就是不肯走近石头阵。马尚且如此,那马上的人也自怯了。但这些人没有追进石头阵的原因并非单单如此,而是正在乱做一团之时,另有一队人马也往这边来了,后来的这一队人虽然没有先来的这队人多,但却都手扬兵刃,一路呼喝而来,似乎并不惧怕先前到来的这伙人。

先前到的这伙人见来者不善,也就暂时顾不得管马,听到一声哨声后,也纷纷亮出家伙,站成一排准备迎敌。虽然是站成一排,却站得很不整齐,你前我后的。站得不整齐也就罢了,这些人还不都是面对来人,其间有几个或面左或面右,更奇怪的是,居然还有两个背对来人而站。似乎别人迎敌,和他们两个没相干。再看这群人的穿戴,却个个长衫锦服,方帽船鞋,一副摇头晃脑的姿态,一点也不像那武枪弄棍,耀武扬威之徒。在落珠眼里,更像一群读书识文之人。只是刚才只顾逃命,并未认真看上一眼。

这样的阵形,就是落珠和末单全然不懂,也看得大是摇头。末单几次张口想要问话,却又记得石头哥哥说过,他们只能遮护他们的身体不被看见,却不能挡住声音不被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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