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旋地转,万念俱灰。
叛离,骗局,又为了什么?让自己受比死还痛的刑罚。
白道…白道……
他恐怕……恐怕已……
“啊——”采裳尽全力撕吼而出,又似最为悲哀的嚎鸣。
“啊……啊啊啊!”
泪水淌满了脸,脸湿润得发皱,采裳眼睛鼻子都是血般的红成一片,十分触目,双目深深凹下,脸色发白,乌发蓬乱至极,十分可怖,似无生机的柴木般枯竭,极显沧桑。
她目视着慌乱得不知所措,迷茫的秋霜,眼神中充满了悲哀与愤怒。秋霜只觉这双冷彻入骨的眸子可怖至甚,便立马“扑”的一声跪下,埋下头来。
采裳只觉自己可悲,有些自嘲般忽然笑了起来,刚想说话,不料气血反冲,涌入口腔便一口喷了出来。
秋霜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扑在采裳腿上,再无原先的嬉笑般的逗趣,泣道:“靖姑娘……若我有做错什么,我可以改,我可以弥补,求您不要气坏自己身体……呜——靖姑娘……我自问没有对不住您的地方,又为何冷眼相待?靖姑娘……靖姑娘——”
采裳眼睛空洞无神,直视前方,仿佛在思虑什么。嘴角还挂着鲜红的残血,血迹溅在衣襟上,像花朵般绽放开来。她终于回过神来,眼中亦是充满不信任的讥讽,这种感觉令秋霜感到恐惧,本能般向后缩了缩。
“有些事情……不点了即甚好,你怎如此不知事态冷暖?甚好……甚好!其实也单只是我一人知晓罢了,人心隔肚皮……哈,我又怎会懂,怕是装了如此久也累了吧。”采裳顿了顿,倔强地仰起头,一字一句道:“你不必再费力——你走吧。”
秋霜受了惊吓般突然间怔住了,眼泪倒底没再流下,嗫嚅道:“靖姑娘,这是要我去哪儿?我是服侍靖姑娘的人,要我去哪儿?”
采裳大笑,但却笑止欲哭,哭间有笑,不知是悲是喜,几近癫狂,突然止住,厉声咤道:“该去哪去哪!我让你走!”
秋霜离开采裳,在她面前跪下,无言语,俯下头仿佛是诚恳的请求。
采裳气得全身发抖,咬起牙,操起一个瓷器朝她砸去,她本以为她会逃开,不想她不躲不闪。正迎着飞速砸来的瓷器硬生生接住,血刹时就似弯曲扭动的小蛇般顺着秋霜白净的脸而下。
有其它侍女在门前探头探脑——她们本不是如此,却在与自己相处的日子中过于放肆不羁——也是怪自己太过纵容。采裳此时可没有心思与她们戏耍,又操了一个瓶子砸在她们面前。她们亦见识过采裳发火时的厉害,不敢造次,也不敢探头张望。使得本便静寂如死、连喘息也不曾听见的室内好似有暗流涌动,有莫名的肃杀与不言尽的孤寂悲怆。这种感觉使秋霜窒息,她用泪水汪汪的眼睛仿佛再做最后的挽救,乞求着什么。
采裳心中厌恶——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自己被人算计,信任,真诚……呵!多么可笑!
“滚!你自己做了什么,心中不安又何必惺惺作态!现在你滚!在我面前真叫我作呕——你滚!”
采裳一连气厉咤,心生悲哀,涌入口腔,她死命咽回,血腥味苦涩在嘴中,腔臆中不知是血充回闷堵,还是心中本便难过,便是激得一颗泪从眼眶滑落,她竟毫无感觉。
终于,秋霜起身,却并未行礼,转脸便头也不回地踏出门槛,面色苍白若纸,心里寒意,冷汗不由涔涔而出。
半晌,采裳才发觉人已走。
心口闷着,喘不过气来,令人窒息。总觉不自在,却又觉有什么小东西在不停地动。这才看向榻旁桌几上的幼猫。小猫伏蜷在药碗旁,肌肉一跳一跳,全身却一动不动,仿佛在做临死挣扎,却费尽气力动弹不得,痉挛般发颤,却不料将药碗碰倒,剩药齐从碗中流出,散在桌上滴滴从桌角而下。
采裳一骨碌站起,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一把抓起小猫。猫的身子已经冰冷,雪白的绒毛沾上了药渍污浊不堪,手触之时犹可以感觉到微弱的心跳愈来愈弱。
它喝了自己的药,现在……
莫非……莫非……
她觉得自己心跳越来越快,周围的空气也越来越稀薄,竟让人喘不过气来,采裳就要窒息!——她实在接受不了这样多突如其来的事!
她怔了许久,久到身体发僵,小猫气息停止,她才缓过神来。——一切都似梦般,原先那样信赖自己的人,那样对自己毫无戒心本质却又是疑心重重的人。
虽说自己负他在先。
可是,可是……
白道,莫仇,黑武,颜如玉……
自己爱的人,爱自己的人——让自己竟往不咎?重来一切?
办、不、到!
萧忆情……你为何如此赶尽杀绝……
为何?为何?
为何如此赶尽杀绝,将我逼上绝路,叫我如何是好?叫我怎能甘休?
突然,有气流上涌,封住了心口,一口血便刹时喷了出来。
采裳打了个激灵,想起什么一掌打在自己脸上。脸上的指印明析可见,火辣炽痛,似又不死的火燃烧。她的心亦是如此,只怕要化做灰烬。
仿佛终于找到借口——可以纵声哭泣的借口,她终于放声嚎吻起来,以此泻出言不尽的悲愤。
有些事,在一切开始便已注定。
就好似大家一个个为自己而死,好似自己独留却要背负一切。
“采裳,我并非逼迫你,这场劫难是天注定的……”
“去……去找萧忆情——”
“采裳——采裳!”
——
血薇剑徒然间被抽出,绯光凛凛,寒气森冷,清光映眼。
她伸手剑指长空,手紧紧握成拳,指节泛白,双眸刹时升起仇意——那种既带血腥的仇视而又悲怆平静,仿佛已看透宿命的生死。
“我采裳对天发誓,往时之恨,即已成仇,必当血债血还!”她顿了顿,竟咬下嘴唇,声音有些发颤,却很快坚硬如铁:“萧——忆——情!我要你痛不欲生!”
“听雪楼是么?你最珍贵的东西是么?呵——呵,我要你看着它覆灭!”
“我要让你,看着它覆灭!”
“看着它覆灭”!
“覆灭!”
——
“覆灭!”
——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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