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有心灵感应般,采裳忽然从榻上爬起,只觉心口如刀饺,思绪如麻,仿佛肢体之中有着十分重要的东西已然失去。而那块地方已燃雄雄烈火,燃烧心智。采裳极力克制体内气流爆发,只觉头昏昏沉沉。
“靖姑娘。”一个脆生生的女声惊觉,采裳被突然而来的声音吓了一跳,却保持着从容平淡的样子,道:“秋霜?”
“滇江今年进贡竟还带了还带来了一只猫,这猫伶俐无比,通人性,只是方才脱乳,我想着这猫甚幼,靖姑娘又向来不喜财宝,便带来给靖姑娘解乏。”
采裳没有说话,秋霜便从身后探出一个精致的小篮,将用布裹住的绒球递到采裳面前。采裳起了兴,伸手去接,打开绒布,只见一只雪白的绒球蜷缩在手心,显然是一只刚脱乳的猫崽。采裳心中欢喜,将幼猫轻轻提起,小猫咪咪地睁开眼睛,四肢无力地伸张着,极是可爱。她轻揉着小猫绵软的细毛,小猫也似找到依靠般卧在掌心,用温湿的舌满面春风舔她的手掌,低声呼唤。
采裳只觉手中温热绵绵,酥软无比,心中甚是欢喜,竟是笑了起来,“秋霜,还是你知我的性子。”
秋霜见采裳如此心喜,如释重负,却又觉不对劲——她从未显过如此欢颜,亦总而微蹩眉头,清丽却又刚硬,总有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给人压力,今日却不同以往。然,她亦没有说什么,与采裳一齐逗猫戏耍。
采裳捧着小猫逗趣,暂忘了所有的愁苦,半晌才想起猫儿并无名字,叫什么名字一时也拿不了主意:“秋霜,你说它叫个什么名字好?”
“叫小黑吧。”秋霜看着采裳盈盈笑着。
“要不……小黄?”
“好了好了,你暂且下去,待会我唤你。”采裳笑了笑,便要推秋霜走。
秋霜与采裳打闹着,方走出两步,只听得“啪”的一声,便已有什么从她袖中跌落在地。
采裳纳闷,看了看秋霜,笑了笑,屈身拾起。
那是一个信纸裹好的卷状碎布条,采裳觉得眼熟,便将其揭开,信上的字已经模糊不清,而那布条则自然的垂下,显然裙角上的某块布料,在阳光中反射浅浅的光,金丝而成的边线已散,松松而下,细如无物。
——这、这是她的衣脚!没错,楼中不会有人用这样贵重的料子!
仿佛已经预料到什么,采裳面色煞白,毫无气血,却保持着残留的一点理智慌慌张张的寻找什么,而在一面之角,是一个早已黯淡裉去的“采”字,那样不显眼,可在她看来却那样刺目。
采裳顿时只觉天昏地暗,惊诧,悲愤,绝望,铺天盖地而来,她只觉自己仿佛跌篱冰窖,千万根冷彻刺骨的冰攥狠狠扎入肌肤,贯穿头脑,冰封知觉,,麻痹身体。
她只能听到脑后血在汩汩流着,其余一切“嗡嗡”作响。
“怎么会在你这……”采裳抬起头来,惊恐地看着同样手足无措的秋霜。
这是她以楼中二级机密传给那个要杀白道的人的信。
“怎么可能?怎、怎么会是你……”她如语般喃喃,胸口闷而堵,令人一时竟喘不过气来。
秋霜。
那样开朗泼,阳光明媚的女子。
她以为她是天真美好的花朵,是听雪楼中的一缕阳光,是自己的朋友知己,为自己排忧解难。
“靖姑娘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本便是楼主要我带给你的,我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从来也不曾打开。”
“楼主……楼主叫你给我的?”采裳更为震惊。
自己当初以为信上所述乃是白道,心乱如麻,便模仿萧忆情的笔记回了过去。
她口中的楼主,实是自己所书!
给那个所谓的裁定不绝的将死之人“白道”的东西!
她写过,这个布块绝不能交由他人,务必亲自带到。
现在,却在自己手上。
那这个“采”字又算什么?
世事已在眼前,再多解释亦无用。
不是交给白道,信中犯人不是白道。而交给自己,最终交给自己。
是自己,是自己。那个要死的人,是自己。
听雪楼早已起疑心却可以如无其事,秋霜接到了这个东西证明起码她也有参与。
她知道一切而又每日与自己交好。
她也要杀自己!
——是萧忆情——是萧忆情!若不是他又为何有人会如此?
萧忆情将她安排至自己身边原来为了监视自己!
一切都是假的,一切都如梦似幻——什么开朗天真,柔情似水?什么阳光明媚交友?到头来只是萧忆情所造出的假象!
她早该知道像萧忆情那样洞察力强而又多疑的人,早就不相信任何人包括自己!
信任?信任……
全是假的!一切一切都是假的!
她只觉心如刀绞,疼痛难忍,宛如撕心裂肺。眼前水汽上涌,朦胧顾一切。
敌人就是敌人,永远不会改变,血债血还!
就算自己不杀他,他最终也会杀了自己!
可为什么自己还会如此心痛?
一颗硕大晶莹的泪球滚出,她觉得越收难受,像是困兽在笼中不得挣脱。
她明白,无形中,“萧忆情”这个人已经在她心里存在。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抡起手狂击自己胸口,痛苦无比。
另一只手死死紧握,腻出了汗,拽紧了掌中的猫崽。
——这是一个鲜活的生命。
可她再无同情心,只想发泻一切的痛苦。
小猫喘不过气来,挣扎着用爪抓了采裳,登时一条血疤,狭长的血疤十分触目,血便溢出来。
小猫趁此时四脚一蹬,跃上榻旁的桌几,桌几上采裳喝剩的残药未倒,它竟舔了起来。
采裳只觉头晕目眩,却不觉手臂上有多疼,大抵心中某一处正在受剜心之苦胜过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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