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送行（2 / 2）

服务生给朱光辉送来一瓶苏格兰威士忌，吕明泽叫了杯天使之吻。就着进口的巴西牛排，有说有笑的吃着热聊着。

男女之间的隔阂，伴随着童年往事糗事之间的欢声笑语而渐趋于无。一阵阵的欢声笑语后，是一阵阵的对所经历的人生的惊叹。长达三个小时的晚宴，仿佛已经把彼此这二十多年的人生历程重新的来了一遍。

朱光辉能够感觉到明泽犹如一张洁净无瑕的白纸一般的悠然生活；吕明泽却从对方的言语中读懂了一种负重沉稳和不断向上的人生。

她，24岁，还是含苞待放的妙龄少女；

他，27岁，已然如同四十岁的男子那般成熟与稳重。

不知道是酒精的作用，抑或是相互的吸引。朱光辉扶着已是醉态可掬的吕明泽时，心中尽然莫名的躁动起来。

朱光辉帮其脱去外套，拿起被子铺了上去。谁知，就在这个时候，明泽用那迷离的眼神注视着朱光辉……

是他先上去拥抱她吻她的，还是她先上去拥抱他吻他的，一切都无从知晓……

昏黄的灯光照射下，两个青春的灵魂毫无征兆的纠缠到一起。一切来的那么突然，一切来的那么不经人意……

回到S市的时候，已经是夜晚九点多的样子。

朱光辉叫车先行的把吕明泽送回了家。等到回到花木路住处的时候，已经是晚上的十一点多了。

陈梦还没有睡，她在电脑前面还在或编织或写实的在继续着自己的创作。

“很晚了，陈梦，早点休息吧。”

“好的，马上就好。辉，你不许偷看。”陈梦做了一个幸福的表情。

“好的，不偷看。”朱光辉故意的闭上双眼。

“我已经设定了邮件时间，等到时机成熟，你自然的就能欣赏我的杰作的。”

“到时候一定要细心的拜读一下陈大作家的大作。”

“不许取笑。来，亲一个！”

“晚安！宝贝！”

朱光辉已经好多个夜晚没有失眠了，这个夜晚却像恶魔缠身一般使得他怎么样都无法入眠。他望了望熟睡之中的陈梦，起身从床底下面准备拿出一些安眠药的时候，却无端的翻起了陈梦的病历单。

朱光辉小心翼翼的开了灯，长长的病历单如长长的茅一般深深的刺痛着朱光辉的心灵深处；病历单后面是医生的建议，只见上面清晰的写到：

病人恐怕只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望家属做好心理准备……

落款的日期九月十八日。

病历单瞬间的从手中滑落，朱光辉犹如遭受晴天霹雳一般，傻傻的愣在那里，半晌没有动身。不一会儿，他轻声的从床上爬了起来，轻轻的往洗手间走去。透过寥寥的烟雾，朱光辉已经看不清自己的脸庞，只有不停的一直接着一支的点起香烟……

“辉，你怎么还不起床去上班？”陈梦摇了摇睡熟之中的朱光辉。

“头有点疼，我昨晚发信息请假了。”朱光辉迷迷糊糊的说道。时针这个时间已经指向九点，外面的阳光十分灿烂。

“你确定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看一下，辉？”

“还好，让我休息一下就会好的，宝贝！”朱光辉的头昏沉沉的。

陈梦没有再做声，缓缓的起身梳洗去了。

待到朱光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的三点半了。陈梦出去了，大概是去淮海路逛街去了，旁边的字条写着：

辉，我给你做了昆布鸡肉卷寿司，这是我唯一觉得味道还行的一道。原谅我这几年都没有学会做料理，你起来后记得一定要吃哦，在冰箱的冷藏室里面。

接着后面落款上画着一个笑脸。

朱光辉速身的爬起来，从冰箱里面拿出昆布鸡肉卷。只觉得一阵阵香气扑鼻而来。

吃完过后，立马的给陆羽打去电话。

“陆羽，无论如何，你要出来一下，半个小时候，你公司后面的葡京餐厅。

“那个什么……”

朱光辉没有给陆羽说话的机会，就急匆匆的挂了电话。

陆羽这边手头上正赶着一份制图走不开，不过从未接到朱光辉如此紧急的电话，自然的找到周英杰帮个忙，好在周英杰是个通情达理的人，陆羽怀着忐忑不安的心先于朱光辉在葡京等着朱光辉的到来。

“这边，辉。”陆羽招呼着手。

朱光辉急急忙忙的赶过去坐下。

“要点什么？”

“咖啡，谢谢！”

“陆羽，陈梦只有三个月了！”朱光辉几乎失声痛哭出来了。

陆羽被朱光辉这一行动弄得一怔。她稍稍的思考了一下，慢慢的镇定了下来。

“这个我早就知道。只是陈梦不让我告诉你！”陆羽缓缓的说道。

“陈梦不让你告诉我？”朱光辉很是怀疑的望着陆羽。

“是的，说白了还是怕你担心。”

“不说能够代表没有这件事吗？”朱光辉大声的质问道，很明显情绪有些激动。

“陈梦确实是为你着想，所以……”

“什么时候的事情？”朱光辉稍微的恢复了理智。

“就是你去成都后的没几天，陈梦说最近一躺下去就很难醒来，于是我们又去了一趟华山医院。”

“为什么当时知道了不直接不告诉我？”

“当时你正在成都工作，再说陈梦这病不是这一天两天的事了，从你们决定开始在一起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会有这样的结果的。”陆羽提高了音量。

“那个时候听说明明已经得到有效控制的。”

“陈梦让我瞒着你的，其实，病情一直在加重。辉，还记得你前一次从成都回来吗，还有前几次去的莞城青岛，其实从你们从深*圳回来，陈梦就一直在和病魔做着莫大的斗争。辉，只是你太忙了，你没有看见你忽略了而已！”陆羽说的很慢。

朱光辉就在那里傻傻的呆坐着，一言不语。旁边的陆羽渐渐的也不再说下去了。

仔仔细细的考虑几天之后，朱光辉决定接下来唯一能做的就是帮陈梦演好人生最后最美好的一场戏，为此，他让陆羽在身旁不断的提醒自己千万不要出纰漏。

十月的S市，这年显得异常的寒冷。

天胜建筑公司成都春熙广场的项目已经到了最后签约的日期了。由于上次和吕明泽的成都之前产生了许多**，以至于这一个多月来，两个人在公司每到眼神交流的时候就显得不是很自在。

吕天林把吕明泽和朱光辉一起叫到了办公室，打算再次的让朱光辉和明泽一起去成都签约的时候，谁知两个人同时的提出了异议。

最后在朱光辉的再三分析和说导下，吕天林也觉得叫明泽过去会更加的合适。而这边，吕明泽觉得趁这次一个人外出出差的机会，给两个人独处的时间好好考虑，即使往后什么也不会发生，至少有这段缓冲期的存在，也不至于像这样每次见面后两个人都要刻意的躲躲闪闪。

天坤国际的高层内部出现了一点小小的波动，这就间接的导致说好的一个月签约，最后拖着拖着就快到了十二月份。

这两个月的时间里面，朱光辉可谓的倾其所有的为了陈梦而不断地为陈梦制造着生活中的小惊喜小快乐。

中途有一天，朱光辉想带陈梦去北海道度假顺便的去看看陈梦的父母，可是被她拒绝了。陈梦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再说母亲也患有这种病，她担心父母会因为担心自己而再次的受到拖累。

朱光辉当然是争论不过她的，当然他也没有心思再去和陈梦争论什么。

这段时间，陆羽明显的来的勤了许多。时不时的在家里做些法国红酒炖鸡、昆布鸡肉卷之类的好吃的食物，着实的让朱光辉和陈梦的胃口有了很大的改善。

十二月的中旬，天坤国际高层内部核心的变动并没有影响到合作的进程，加之吕明泽的几番努力，最后终于是众望所归的拿回了成都春熙广场项目合作的签约合同。

拿到合同的当晚，吕明泽便连夜的从成都赶回了上海。

第二天的上午，吕天林当然是有意的在大伙面前表彰了一下成都项目的顺利完成。会后无事，吕天林和女儿简短的闲聊了几句，这时前台转进了一个电话，像是某某女士找吕总。吕明泽顺着情势离开了吕总的办公室。

路过朱光辉的办公室的时候，吕明泽特意的敲门进去了。

“辉，成都春熙广场的项目终于搞定了，晚上我们一起庆祝一下吧。”吕明泽面带微笑。

“恭喜你，明泽。我就知道这次你一个人一定行的。”朱光辉也笑声答道。

“如果有你在，可能上个月就可以完成了。”吕明泽心直口快。

“别这样说，明泽，这完全是你的努力。”朱光辉有点不好意思。

“咋们不谈这个，晚上请我吃饭啊，就当是为我庆祝一下？”

“这几天恐怕不太方便……”朱光辉说的吞吞吐吐的。

“好啦。我懂了，以后再说吧，你先忙吧！”吕明泽转身离开了，径直的又往吕天林的办公室走去，脸上没有露出喜色当然也没有忧色。

整个十二月，朱光辉总会在工作完成之后，尽量提前一到两个小时下班。天胜建筑公司的许多项目在十二月份一般都是收尾款，公司内部也没什么大事情了，最多也只是做做总结规划的什么的，很少有大的项目需要继续的跟进。这样下来，朱光辉才有精力很快的应付完每天的工作。

S市十二月的寒风呼啸着带走了淮海路上面所有的法国梧桐树叶，这是一个生命消逝和不断孕育生命的季节。

气象台里面又一次发布了寒潮预警：今年将会是S市建国以来遇到的最严寒的冬季。

S市的12月20日，大街小巷充满了圣诞节的气息，商场到处打着折扣。朱光辉陪着陆羽和陈梦继续的在南京路和淮海路不断的挑选礼品。只是分明的可以看到，陈梦所选的所买的都是男人的款式，这次，她却没有花一分钱在自己身上。

三个人走到淮海路的时候，陈梦特意的拉着朱光辉的手说了起来。

“辉，这条路应该是你27年生涯之中印象最深刻的一条吧？”

“傻瓜，说这个干吗？怎么突然想起了这些。”朱光辉哂笑到。

“辉，你说过，你的人生是从这条路开始改变的。”

“对呀，确实如此。”

“还有这条路上的大时代，这条路上的每一寸土地。”

“是的，傻瓜。”

“当初你身无分文的时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时候，每每受挫的时候，每年腊月的二十六人家回家过年的时候，我们确定在一起的时候……”陈梦突然的放声大哭起来。

“是的，宝贝，不哭。那个时候你也经常来这里的，陆羽告诉了我。”朱光辉紧紧的抱着陈梦，他不理解陈梦为什么会如此的感概。

“辉，你的新的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恩，是的宝贝。”朱光辉用嘴唇舔食者陈梦业已泛滥而无法收拾的泪珠。

“辉，我有个很过分的请求，但是我要你答应我，今后不管我在不在你身旁，你都要好好的善待自己，以后每来一次这里，都必须想到我。”

“好的，傻瓜。以后你不来我就不来。”没想到这句话竟然无意间成了朱光辉对陈梦所有承诺里面唯一被实践的。

陈梦走后的十几年长河里面，每一次似乎就要走到这条充满故事的淮海路的时候，朱光辉都会被这样或那样的因素缠绕着以至于不能得行。后来，他想想，或许是老天惩罚自己曾经在陈梦的生前犯下的种种过错和撒过的个个谎言和从未兑现的条条诺言.

S市的淮海路，这条承载着朱光辉人生许多故事的十里长街，就以这样一种方式和朱光辉告别了，就连送行的方式都是那么的独特。

陆羽说秦刚还在温州，这次没有办法赶回S市一起过圣诞节了。

然而陈梦人生的最后一个圣诞节就这样的悄声来临了，如同往年一般的没有太多新奇，唯一不同的便是异常的寒冷。这是陈梦所拥有的独有的纪年方式。

平安夜的当天，陆羽把两个人聚集到了衡山路的家里，整个下午在厨房忙的不亦乐乎。就像去年过年的时候那样，精心的布置了一大桌子中西合璧的大餐。

陈梦让朱光辉把灯光熄灭，全部的换上蜡烛。整个屋子在蜡烛的照射下显得愈加的温馨与浪漫，旁边一闪一闪的圣诞树更加的渲染着圣诞节的喜悦气息。

朱光辉起身给三人各自来了不同品类的美酒。

陈梦端着自己的玛格丽特，陆羽托着手中的红粉佳人，朱光辉端起苏格兰威士忌……

晚宴之后，陈梦说想去电影院看场电影。

“辉，我们去电影院看电影去吧？”陈梦气息踹踹的说道。

“走，我们一起去吧！”陆羽接着回答道。

三个人乘车来到大光明电影院的时候，已经快要十一点多了。

“辉，我好想看看铁达尼号？”陈梦说道。

“好的，你们等着，我去排队买票。”陆羽撇开了两个人到售票处去了。

“没有铁达尼号，辉。”陆羽把朱光辉拉了一拉，小声的说道。

“去年的这个时候，时隔15年，3D铁达尼号上映，辉，你答应我的。”陈梦缓缓的说道。

“好的，我们今晚就看铁达尼号。”朱光辉望着奄奄一息的陈梦。

陆羽站在一旁没有出声。

“快去叫车啊，陆羽，我们去港汇广场的永华电影院看看。”朱光辉急切的喊道。

陆羽已经在外面叫好了的士，朱光辉扶着陈梦缓缓的进去了。

“师傅，麻烦你，先去徐家汇的港汇，要是没有的话，S市所有的电影院挨个的去，直到有一家放映铁达尼号的。”朱光辉大声的说道。

陆羽在一旁禁不住的哭了出来。

车在港汇永华电影院停在，朱光辉抱着陈梦赶紧的跑上去；车到衡山影院，车到卢湾的联合影院，车到陆家嘴国金中心百丽宫影城……

“辉，不要再找了……”陈梦断断续续的说道。

“不要紧的，傻瓜，S市还有好多电影院的。”朱光辉细声的对陈梦说道。

陈梦扭过头来用最后的气力把陆羽的手放到朱光辉的手上，用那颤颤巍巍的声音说道：

“陆羽，答应我，好好的照顾辉！”

朱光辉不停的摇动着陈梦微凉的身体。陆羽在一旁也早已已泣不成声了。

“师傅，快点，下一家电影院，一定要找到铁达尼号。”

陆羽双手紧紧的抱住朱光辉，放声的大哭大喊到：

“辉，你不要这样，陈梦已经走了。”

梦，倘若离去，便是无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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