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月色独明,长空万里无云,清辉只顾墨香居,星汉怜看居中人。云意从鹏麒那里听完故事回来后,一直坐在沁月亭中发呆。思绪点点滴滴都是刘隐昭。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呢?为什么会出现在边关呢?又为了什么这样拼命的帮着唐军呢……一连串的疑惑组成了一个谜,困扰着她,但她却不知道他们之间注定着千世的情缘。周围水流声声,空中月华寂寂,两岸百花偷赏,前后青草留情。史儿与莺儿坐等了两个时辰不见主子回房,都下来寻找。但云意只沉静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有人来了。见主子并没有做出什么反应,史儿与莺儿对看了一眼,然后史儿上前讲道:“郡主,天都已经黑了,您还是早点回房吧!”云意平静的面对着湖面,道:“史儿,我让你带着她们习武可有成效?”史儿道:“按照郡主您的意思,一日三次操练,初见成效。近日,莺儿又在旁点拨,成效乐观。”云意自五岁后便是在家呆的极少,在潇海宫她便是未来的宫主,接受的思想都是女中强者,人中豪杰,所以她身边近侍必须能文能武,德才兼备。
停了半刻,云意道:“莺儿,今日本宫从哥哥那里探知一个奇人,他叫刘隐昭。你速回碧女山派人替我查清楚他的底细。”莺儿有点发懵,自她跟随云意以来,除了让她去找一些东西外,并没有让她去查过什么人啊!于是,她问道:“郡主,这刘隐昭是谁,为何你要知道她的底细?”云意站了起来,温和的对她说道:“正因为我不知道他是何许人也,所以才让你派人出去替我查清楚啊!一月为期,到时候你来告诉我他是什么人。”说完转身走了。莺儿不知主子意欲何为,顿时愁容满面。史儿安慰道:“好了!不要再想了,郡主做事,哪有为什么可言的啊,我们照办就好。”莺儿点了点头,与史儿一起随云意回房,不提。
自火烧唐军,隐昭出城堵敌后,他便没睡过一个好觉。总是做着相同的梦,梦里有一头白额虎朝他冲来,一次比一次凶狠。他忘不了那个傍晚,忘不了鹏麒,这是他第一次遇到对手,那种感觉没有人会明白。而平西王府里,宁郡主也有那么一点心绪不宁,她急切想知道刘隐昭是何方神圣,迫切希望也能和他较量一下,只是莺儿还没有回来。
云意在家里一待两月,哥哥鹏麒已经被父亲亲自送回了学堂,她无聊的只能一个人看书,、下棋、练功。宁予自回来后,便一直秘密训练着一支不同寻常的军队。经此一战,他看到了战争的火苗,南唐与后周再战已是早晚的事情,北边契丹更是狼子野心,虎视眈眈,说不定哪天就会烽火陡起,国破家亡。所以他必须在战争爆发前训练出一支强大的制敌军队,以策万全。恐也只有这样,方能保得住这景秀江山,周朝天下。
云意下山两月,蓝灵得知鹏麒私上战场一事已解,便派了四堂主下山,接云意回宫。呆了这么几年,这小郡主却也有些长大了,处世的坦然,就像是德高望重的老者一般。宁予有那么一点亏欠感,是对女儿云意的,更是对亡妻仪菱的,但他还是让四堂主把云意带了回去。临行那日,他没有去校场,也没有去早朝,亲自送着云意出门,看着她上马,挥手告别。世上哪个做父亲的不疼儿女,当云意扬鞭离开的时候,宁予眼眶中很热,那是一种血脉的牵连,一种深深的不舍。他答应过仪菱,一定将一双儿女照顾好,免他们伤害。可如今,儿子是注定握掌周朝命脉的人,但女儿是他唯一完成对妻子承诺的希望。他在心里千万遍的说着:孩子,对不起。原谅为父的不能亲眼看着你长大了。其实这一切纵然宁予不说,云意也是能感觉到的,但流着一样的血液,生就同样的命,人生有太多的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这一年的时间,过的比往常任何一个时辰都要快。冬天的碧女山比其他季节显得更为妖娆,白白的积雪覆盖着整座山峰,就像是潇海宫的仙子们一样,穿着白绸轻纱,绝于尘世灰土。今日是云意九岁的生日,也是仪菱的忌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云意不在在意自己的生日,每年的这一天,她习惯了一个人待在潇海宫的禁地。有诗曰:
光阴十载屈指数,
惊魂难定消香骨。
龙蛇共生添灾祸,
神女入世振妖魔。
且将云意放下,看北国沙海契丹国内腾蛇托生的耶律珠瑶。当年她曾僵死胎中,幸取了青龙血,这才得以出世,耶律安端与述律颜视为掌上明珠,当日妖道曾谎说她是王母瑶池畔仙女降世,所以取名耶律珠瑶,意为瑶池落明珠。这腾蛇沾了龙血,也沾了好福气,自打出生以来,集万千宠爱于一生,就连契丹王耶律阿保机,契丹王后述律平都视她如珍宝一般,所以她打小就嚣张跋扈,蛮不讲理惯了。鹏麒与隐昭称得起是当时两大天造人物,除云意以外,这耶律珠瑶也算的上天下一大奇女子。她七岁使鞭,八岁飞马猎狼,九岁熟识九宫列阵。哪点都不输于男子儿郎。人还出落的标志非凡,虽是大漠女儿,却长得南国风华。耶律珠瑶身世非同凡响,更有妖道为她舍下成仙大计,来这契丹国中做她的教书先生。契丹王耶律阿保机久仰刘家军的名气,对刘绩这样的能臣更是垂涎三尺,也曾煞费心思劝说刘绩归顺。只可惜刘绩忠臣名将,不为女色所摇,不为财富而动,至此契丹王是苦恼不已。珠瑶早就知道中原有刘家这样一个家族,也是深感佩服,更知道叔王为不能招降他们而不悦。生在这样的一个王朝家族中,她清楚的知道自己将来的命运,未来一定是招将和亲的牺牲品。
妖魔哪能言人性,他们已玩弄人性弱点为乐,这妖道在契丹王后述律平的支持下,为契丹成立了一个探子营,训练的是一群美貌如花的姑娘,让他们随着长大渐渐学会怎么掌握人性的弱点,玩弄人性,变成一个个冷血无情的女杀手,而耶律珠瑶就是妖道奉王后述律平之命特别训练出来的控制天下的法宝。
冬去春来是不变的常理,只怜春女脚重急,未看已是秋。经去年火烧唐军一战后,周军的局势又开始趋向了稳定。南唐天子李璟那叫一个不服气啊,这好不容易收回的失地,在自己手中都还没焐热呢,这立马又丢了,论谁心里得安生。王权的光辉总是那么的耀眼,只要他动动手指,顷刻间就硝烟陡起,在五代十国的纷争年代里,弱肉强食,这是平常到不能在平常的事情了。八月,李璟蕴藏的怒气喷射了。他派林仁肇、郭廷谓率水陆军到达下蔡,夺取浮桥,而此战所用的计谋就是借鉴三国中有名的“巧借东风,火烧赤壁”。林仁肇、郭廷谓到达下蔡后,兵分两路,一路潜入对岸探查周军的防御部署,一路备柴装船,于子时汇聚于浮桥岸边,乘风纵火。一步步安排的是那么周密到位,与火烧赤壁相比有过而不及,只是少了一份孔明运筹帷幄的潇洒。整个布局看似那么完美无缺,只可惜功不到家,天不助唐。子夜进攻,确是风起,火势趁风助力烧向浮桥,张永德得知唐军夜袭火攻浮桥,连忙组织防御,但这船刚行一半,风势倒转,唐军打败。李璟闻报,气的昏死过去,南唐宫内仿若炸开了锅一般。
此次张永德率周军防御,虽算得上及时,幸是占了天时,不然周军有可能就要覆军于此。但奉浮桥已毁,为自己出行方便,又能阻唐军于对岸。张永德想了一个办法,用铁绠千余尺,横绝淮流,系以巨木,防范唐军突袭。捷报传至京都,世宗龙颜大悦,祭天谢恩,封赏三军。阿保机知唐军节节败退,又命人私信刘绩,望他携家归顺契丹,可一连半月都不见回音。
世宗看这大好的局势,又怕刘绩这员猛将耶律阿保机招降了去,心中燃起了久违的热火,当你征战沙场的热血像是一下子就要喷发了,他欲御驾亲征,一举收了南唐。晌午一过,世宗迫不及待的招齐了军机大臣们在御书房商议。文星王吕丘道:“万岁,臣以为如今边关变数难定,此时绝不宜御驾亲征!”世宗满怀希望,却被吕丘一棍子打灭了。这也就是周世宗柴荣这样的君王才有这样的胸襟与气度,强忍不怒。他皱了皱眉头,问道:“吕爱卿,尔何言三关多变,朕不宜御驾亲征?”“这……”,吕丘却是无错,只是一时间他给不出有力的理由来论证他的判断,所以下去。向勇是一个粗汉,他才不管是什么地方呢,他大声道:“臣以为万岁御驾亲征是明智之举,一来可以振我周军士气,二来尽让南唐小儿看看我朝天子的威仪,杀一杀他们目中无人的气焰。”他边说边张牙舞爪的比划着。林骥在边死皱着眉头,心里鞍马:你这个老粗,说你没脑子还真没说错,什么都不明白,瞎发表什么看法。直到忍无可忍,他出来对向勇道:“老粗啊,万岁亲征虽然可以振我军队士气,但事关国根,岂可凭豪气做主。”说着把他拉到边上。看这向勇平日里总是粗枝大叶的,但耍起性子来的时候就是一个老孩子。这都已经被拉过去了,还跟那指手画脚的和林骥、吕丘争论呢!见了此景,世宗心中更加堵得慌,眉头皱的起了一个坑,上面都可以盛水了。可他也不劝解,任由他们争去。
高居庙堂,总是会有一些事情身不由己,周世宗心里堵得发慌,但面部表情上并未流露出太多的情绪。余光中看见宁予站在一边一言不发,问道:“宁将军,不知道你怎么看呢?”见世宗问宁予,向勇一下子就变得安静了,在他的心里宁予是用兵之神,而非领军之人。宁予向世宗行了君臣之理,回道:“臣,也不支持万岁此时御驾亲征!正如文星王所言,三关变数不断,在没有十足把握保护好万岁您的安全以前,做臣子的万不能让您以身犯险。不过……”宁予没有将话说完,显然还是有所保留。向勇挣开了林骥的拦阻,粗声道:“宁将军,你一定是有了盘算,别藏着不说了,瞒得吾发慌。”世宗对宁予是非常了解的,粗犷将军向勇都已经看出他有所保留,堂堂一代乱世明君怎么会没看出其中的端倪。他道:“爱卿,不妨将心中的布局说出来,多处少点的大家也好有个商量。”宁予心中确实有了布局,可还未成熟,本不打算现在就说出来的,可是现在天子发问,岂有不答之理。他朝御案深鞠了一个九十度角的揖,说道:“从唐军趁风势烧夺浮桥的战术看,他们的战斗力实在是不容小觑。倘若我们贸然攻打,损失的必定是我们那!臣,自接犬儿回来后,深感军事震荡的幅度过大,为迎接不备之战,训练了一支一千人的精兵,现已定型,可派至边关去镇压唐军的异动,只是不知朝中哪路将领有这个本事带的这支军队!”大家听后都感惋惜,这棋差一招,也算得上千古一大恨事。
向勇不明情理,睁圆了豹眼,对宁予道:“什么叫不知道该派哪路将领去才好。你训得兵,你不去操控,谁去?”宁予对向勇深感无奈,走到边上,暂时不想与他在言语上有任何交集。“唉,宁将军现在不能领兵去边关。唐军是刚柔并施,国政上他也是离开不得的,不然谁来帮朕分析国计、军形啊!”世宗道。在这御书房里的人,脑袋都在嗡嗡作响,跟翻册子似得,用力搜索着每一员武将,可还是没有合适的人选。半盏茶后,世宗斜躺在龙椅上,疲惫的说道:“算了,一时间是选不出来合适的人了,还是明日早朝再议吧。你们也都先回去吧。”众人行了礼,安静的退出了御书房,一个个都像被霜打了一般,独向勇这一路上还是咋咋呼呼的。有诗曰:
五代纷争不停休,
苍天助周风逆走。
御书房内辩国泰,
九庙朝堂有人谋。
这宁云意也不是一个安静的主,听了一次火烧唐军,对刘家就感了兴趣,派莺儿前去查底。这不查还好,一查就乱了套。刘隐昭,南唐名将刘绩、柳梦喻六子,楚州人氏,有兄弟七人,年约一十三岁与平西王府公子宁鹏麒同年同月同日生。莺儿查的细彻无误,云意知道后对刘家人又是敬佩,又是激动,兴趣更浓了,巴不得能够马上与他比试一番。云意带着随侍在相守崖上练剑,史儿来报,道:“郡主,南唐突袭,天助后周,万岁欲乘势御驾亲征,扫平南唐。”听到这个消息,云意收回青龙剑,开始深思:此时万岁御驾亲征,虽可振涨我军的士气,但边关易变,如有不慎,轻则恐有围困之险,重则则有动摇国本之危。这些事情她都能够考虑的到,朝中的各位军机大臣一定也是考虑到了的,一定不会同意万岁御驾亲征这个决定的。既然是这样,静观其变那也该有个应敌之策。那会是什么呢?想到这里,她想起了一件事情,快速转身,急问史儿道:“爹爹训练的精兵,可已定型?”史儿回道:“早已定型。”云意点了点头,往前走去。想:这支精兵是爹爹他特意训练来抵制南唐的,要引领这样一支军队也必须要有爹爹一半的水准方可行。可是现在他身系军政两要,断不能此时带兵出征的。要是这样,那领兵助战之人会是谁呢?不愧为潇海宫的下一任主人,九岁的年纪,心思就过于聪颖缜密的了。
忽,云意回头微然一笑,对史儿道:“史儿,你速回王府。这是一个立功扬名的绝好机会,哥哥他断是不会放弃的。他若求爹爹许他上沙场,你速派人来碧女山报我。”“是”史儿领命而去。莺儿继续跟着云意走,她的脸上有点不高兴。她道:“主子,恕莺儿多嘴。听您的口吻也是打算上战场了!”云意一愣,然后微微一笑,道:“不错。”莺儿被云意的坦白,慌乱的劝说道:“不可以!宫主有命,没她的准许,您不可以离开碧女山的”。莺儿会出言阻止她,她一点都不觉的意外。云意道:“莺儿,我是后周的子民,是三军统帅之女,有兄长在那。我怎能自私的以年轻为由,女儿之身为理,不顾家国安危。”莺儿在云意身边,一跟四年,知道她的脾气秉性,她劝不住主子,但还是把那些话说了出来。她看着云意,吐了口气,道:“主子,莺儿有个不情之请!您可否带着莺儿一起前去。莺儿肩负守护之职,不能离您半步。”云意看着她笑了笑道:“与我准备宫人一千,都要功夫最好的。”莺儿点了点头,退去。云意一个人站在相守崖边,双手后靠,目览众山怀抱,任由山风吹动衣袂。这是她第一次冒着被罚的风险领兵出战,但她无悔这个决定。只是她没想到,这么一件事,改变了她回来后的整个命运。
一切就如云意所想,鹏麒真的又向先生告假从学里回来了,请求父亲让他一起参战。自己的孩子,宁予自然是了解的,既然不能避免,索性就放他出去历练。宁予道:“麒儿,你既有心报国,为父也就不在阻拦你了。明日早朝毕,确定元帅,你便随他去吧!但记得,回来后你必须立马回学里去。”突如其来的赦免令,鹏麒感恩万分,真心诚意的给父亲磕了三个响头,谢谢他的谅解。云意得知父亲准许哥哥上战场后,有点出乎意料。她咬了咬牙,对史儿、莺儿道:“既然爹爹已经特准了哥哥去沙场报国,你们两人现在就去准备,明日与我一起下山,入宫面圣。我倒要让他们看看巾帼英姿,英雄气概。”此刻云意与身俱来的霸气射了出来,史儿、莺儿奉命下去,一夜无话。
天之娇女,气概常人难比。但这祸乱的腾蛇,又岂是省油的灯。耶律阿保机此生不得刘家人,死也不甘。他与王后述律平商议着打算私访南唐,但是自己前去多有不便。这些话凑巧被珠瑶听到了。回府后,她缠着父亲耶律安端,道:“父王,儿臣久闻南唐富庶,一直都不能亲眼去看看。进来您有没事,就带我去吗?好不好吗?耶律安端向来最顺着这个小女儿的,他把珠瑶拦进怀里,道:“好,瑶儿,你莫在胡闹。离京去唐,牵涉两国军政,兹事体大。要去也得备好物资,然后向大王告假。”珠瑶邪恶的嘴角一扬,看着父亲道:“父王,您明白大可放胆去向大王告假,他一定会允许的。”“唉~你怎么知道?古语云:君心难测啊!”耶律安端嗔怪道。珠瑶没有理会,顾自走了。耶律安端不知情由,但还是壮胆一试。有诗曰:
古来能将君主涎,欲掌乾坤须用贤。
青龙觅才触家法,腾蛇梦情求父牵。
昼夜不平连心断,白虎双脚踏两船。
前世泛情种因钟,今生有意也难安。
若晓千世循环里,只叹当时迷中迷。
次日,耶律安端便来向阿保机告假南下,阿保机有点疑惑,他这弟弟并没有偷闲的习性,怎今日倒告起假来了。阿保机问道:“安端,你因何故需告假半年呢?”安端道:“臣,许诺过女儿,要带她去南方游览一阵子,至今未能兑现。如今我国风顺,特此向大王告假半年,实现当日之诺。”阿保机看了看防御图,走将下来,道:“朕,可以准许你告假,但你是有任务告假南下。”说着指着屏风防御图与安端详聊了一番。”耶律安端行礼,道:“谢大王信任,臣一定不负所托。”说着离开了。此后,王后述律平出来,对阿保机道:“大王,您认为安端真的可以吗?”阿保机看着外面飞扬的黄沙,道:“他,当然不行。朕只是将赌注压在了一个小姑娘的身上。纵然他刘家儿郎软硬不吃,总要娶媳续子。一旦结为姻亲,他们不降也得降。”正是因为阿保机的这个计划,所以才有后来的曲曲折折。
刘绩近日来神情难安,总感觉将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梦喻断说他是军务缠身,忧思过度所致。命了厨房每日准备凝神茶与他,可也未见起色。刘绩心中不甚烦恼,索性就住在军营不回来了。这刘绩一不回来,他家的那几个小子可是高兴坏了。特别是隐昭和隐辞,两人还商量着远行,好在梦喻发现的及时,他们这才将此念头作罢。
后周汴京城真是热闹非凡,街市叫卖声不绝于耳,真是一派盛世景象。从碧女山带下来的宫人从来都没出山过,在这喧闹的街市中感觉是那么的新奇。这么一大队人马在街上走着,难免会招来一些麻烦。云意为了避免节外生枝,让莺儿带着她们先回平西王府等待,自己则带着史儿进宫面圣。云意出入皇宫一般都是坐着轿子直接被抬进去的,一般走的也都不是这扇宫门。此次为了不碰上上朝的父亲,所以他选择从正宫门进去。可是到了宫门口,守门的侍卫说什么都不让她进去,说是不认识她。其实这还真怪不得他们,平日里云意连京都都不在,好不容易回一次家,进宫看望符后的时候都是坐着轿子,由武情、文雅前来门口接引的,侍卫们何以见过她的仙容。云意没办法,正在那里踌躇。手忽然碰触到了腰间的什么东西,仔细一看是挂在身上的一对凤尾令,她取了下来,拿给侍卫看,道:“小将军,你看凭这个,能让我们进去吗?”侍卫一看是符后的凤尾令,一下子乱了手脚,惊慌失措的跪倒在地道:“千岁,千岁,千千岁。小将冒犯了,郡主请!”云意轻轻一笑,道:“小将军请起,不知者不怪。”说着便带着史儿进去了。
当她赶到的时候,世宗早朝未下,她不方便进去,所以一直在门外候着,清楚听得里面所说的每一句话。世宗坐居盘龙面前,说道:“进来唐军蠢动而猖狂,朕本欲御驾亲征收服。然各位军机大臣都不同意朕此决定。现有平西王出的一个缓兵之策,其有精兵一千,但不知各位爱卿谁有这个能力指挥这支军队,为我天朝杀退敌军啊?”朝堂内一时间像死寂了似得,无人应答。云意在外有点火气上升,轻语道:“这帮废物,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简直枉为人臣。现在不过只要领兵退敌,居然都没人敢接旨!哼,君王养你们何用!”云意说的很轻,但世宗始终还是觉察到殿外有人,“谁,何人在殿外?”世宗警觉外面有人,反射性的将疑惑问了出来,众大臣相继外望。这是进来了一个身穿蓝绸衫的太监,年纪在二十来岁左右,他颤巍巍的跪在这金銮大殿的大理石砌成的地板上,回复道:“启禀万岁,宁郡主在殿外求见。”世宗想不通云意怎么会这个时候进宫来的,而且还跑到这金殿上来找他。其实这点不止世宗想不通,宁予也猜不透云意为何而来。世宗道:“先让她去皇后那里吧!”“喳”还没等这小太监起来,云意就走了进来。她轻提裙衣,双膝跪在大理石做的冰凉的地板上,慢慢将头扣下去,道:“平西王女儿宁云意见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宁予在旁有点着急,她这样不知轻重的跑上金殿可是大罪。世宗低头看了看,道:“云意,你为何而来。可知这金殿之上女眷退避,你怎敢闯进这里?还是在朕的早朝时间!”云意又俯身一扣,道:“万岁明察。云意并非有意冒犯天威。有道是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迫不得已闯入金殿,毛遂自荐,愿意为我天朝领兵抗敌。”这话从一个年仅九岁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这没有胆识的大臣们,应该也有感到一丝羞愧吧。若是平常人家有这样的女儿应该是十分的欣慰,可这事情摊到了宁予这个做父亲的头上,他却没有感到一毫的欣慰。当云意把这话说出口的时候,已经宣告他,他最后实现对仪菱承诺的希望也破灭了。
世宗大笑,道:“云意啊,咱们暂不论你的年龄,只说这女儿之身,你何以得领兵抗敌?莫要在此胡闹,快去见皇后吧!”云意知道会遭到拒绝,她不卑不亢的回道:“万岁,南北时期花木兰可是女的?大唐名将樊梨花可是女的?现今天下汉朝佘赛花,南唐柳梦喻,我朝张仪菱,她们可是女的?既前有先例,后有继人,吾乃将帅之女,岂就不能上阵杀敌?”世宗被云意问懵了,她句句占理,话间又没有一丝漏洞,他一时间还真难回答。吕丘看出了世宗的难色,又深知这个小郡主连宁予也拿她没有办法,出来解围道:“郡主,你不但是女儿之身,而且还是一个年岁不足的孩子,怎能领兵出战?假若真由你出战,岂不让天下人耻笑我朝无人,唾弃郡主不仁!”众臣都相互应和他的话。云意有点火气,但她始终没有发作。她懂得什么叫小不忍则乱大谋。她心平气静道:“文星王,你少拿年纪压我,也少用知识堵我。若朝中有能领精兵之人,我便不去。一个年仅九岁的孩子当将出战,更说明我朝人人并非等闲之辈。至于天下人唾弃君王,更是无稽之谈。天下百姓渴求的是安定,万岁千古明君,政通人和,又怎么会受天下人的唾弃。”云意这张嘴巴生的却够利索,经过在碧女山的这几年历练,现在就更是了不得了。可她是牛脾气,决定了的事情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现在文星王都败下阵来,满朝文武还有哪个敢和她对言的。
世宗想了一会儿,决定要绝了她的这个念头,心下一横,道:“意儿,你说的在理,不是朕把着脸面不放。只是这个领兵之人早已定下,君无戏言!”众臣都感迷惑,方才还在议论这领兵人选问题,这会儿怎么就定了呢?云意也想不通是怎么回事。还没等众人细想,世宗道:“宣平西王世子宁鹏麒上殿!”太监奉命传了下去,云意心下一惊,难道是她慢了一步。
久闻这个平西王家的一双儿女是天造的人物,这个小郡主就好似王母身边玉女一般,现又来了小公子,众臣都伸长了脖子想看看。鹏麒随着太监进了朱门金漆罩琉璃,万根龙柱计擎天的金殿。只见他:乳臭初干透稚骨,粉面精砌似画人。头包方巾未束冠,身着长衫看风流。穿着一双锦布绸缎倒钩靴,套一件湖蓝翠底江南丝织锦,束一条金丝卧虎宽腰带,远看是金童送福至,近看是灵气逼人将门子。朝堂上的大臣们一个个都快看傻眼了。鹏麒站在殿中,将前边长衫一截这么一挥,跪道:“鹏麒叩见万岁,万岁,万万岁。”世宗道:“宁鹏麒,平西王宁予之子,受家世熏陶,年纪虽幼,文武全才。朕现在封其为智勇大将军,即日随曲平王向勇、天顺王林骥发兵南唐!”云意被吓到了,她谋略超群,终究还是慢了一步,心里涩涩的难受。鹏麒领旨谢恩,脸上满是满足。此后退朝散去,不提。
这件事的处理,本不是世宗的初衷,云意与鹏麒两人他当作自己的孩子一般看待。要不是云意非上战场不可,无论如何他也不选鹏麒去的。有诗曰:
初阳起时尽心思,
命门开启望生死。
龙女不能明刻征,
虎将随行结情丝。
从宫中回来后,云意一直闷闷不乐的,莺儿、史儿一律不见。宁予知道为领兵出征这件事,她与她母亲一样,认定了的事情说什么都不愿意做出变动。今日见云意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墨香居的沁月亭中,他心里有那么一点酸涩在翻滚。作为父亲,他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快快乐乐的长大,这是他的失职。他轻轻的走了过去,刚进亭中,云意就察觉到了,她道:“爹爹,您不用为孩儿担忧,云意没有那么柔弱。她说这话是那么的强势,可是没有人看见她面颊上的泪水已经泛滥成灾。宁予把她转过来,她死命的把头低下去,因为她害怕任何人看见她的脆弱。宁予看着她水汪汪的眼睛中不断的划出的眼泪,他心被钻了的疼,一把把女儿抱在怀里,忍悲轻声道:“意儿啊,爹爹知道你有多么能干。在孩子中,你是出类拔萃的,论什么你都不比你哥哥差。可是,你毕竟是个女孩子,我与你娘亲一样,只想看见你们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这刀里来血里去的生活我们是过够了。现在看来这想法也是不可能的了,宁家儿女的夙命,注定成为国家的守卫者。”云意一直在父亲的怀里抽泣,这些年来他都没有哭过。她那么的要强,最怕别人看见她的脆弱。可是现在,她哭了,那么伤心的哭了。父亲的安慰起了作用,只是止不住她的眼泪。在云意的心里承受着本不该这个年龄承受的苦痛,要是生命可以由她选择,她愿意只做一个普通的女孩子。这一刻,她是一个孩子,只想躲在父亲坚实宽厚的臂弯里好好哭个痛快。她要把四年来的委屈、害怕与痛在这一刻全部化作眼泪喷射出来。坚强的背后永远掩藏了不可比拟的脆弱,而作为官家的女儿,学会掩藏则是生活中的必修课。
次日一早,鹏麒随林骥、向勇和大军出发了。云意一直都站在城楼上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出城。凉风袭来,穿透了她的衣裳,她没有退缩,挺直了身板,默默说道:“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向勇大军,人多物重,千里跋涉,在显德年十月到达边关。趁这出征未散尽的锐气,李重进带军在盛唐破“淮贼”,斩两千人。世宗爱才,渴求刘家父子久矣,向勇、林骥出征以前,他也曾千叮咛万嘱咐不能绝了刘绩一家。为了顺应君命,边关众将思来想去,只好打下持久战,用围困阵法方可保其无伤。十一月,命张永德败濠州送粮军两千人与下蔡,缴获米船十余般,彻底断了寿州城的粮草来源。
千里加急传到京都,世宗闻报而喜,但又惶惑不安,怕刘绩不降,忧向勇绝将。于是派宁予到边关主持大局。云意听后,会心一笑,道:“爹爹,您应该不会不带云意同去吧!”宁予知道,就算他不带她同去,她也一定会自己跑去的,与其多此一举,还不如带她同去。宁予道:“意儿,你若要同去,必须先把你潇海宫的人马遣回去。除了史儿、莺儿,其余的一律不能带去。”宁予这样的考虑是有道理的,身为人臣,伴君如虎。纵然这个君王有多么的贤德,不是他的人马,他自然会产生猜忌。云意睁着大大的眼睛点了点头,然后就去办这事去了。
寿州城内唐军粮草虽断,但军容俨然,没有半分的躁乱。这也是刘绩治军严格的成效。契丹派来耶律安端私访南唐,劝刘归降,不巧向勇先了他们一步,围困了整个寿州城,他们根本混不进去。所以只好先去别的地方,改换南唐百姓的身份,干了药材的营生,立些家本,已伺时机。宁予带着轻骑赶赴,日夜兼程,不下半月便已经到达。向勇一向渴求能与宁予并肩作战,现在的情况对他来说是求之不得,又有这小郡主前来陪伴,他们可是高兴怀了。唯独鹏麒见妹妹随父前来,一脸愤怒。他的眼里女子无才便是德,沙场更是男儿筹壮志的天下,军营重地,女子岂可进来。
南唐地处南面,国富地绕,虽已进入寒冬腊月,也没有胡地肃人的天气。云意时常带着史儿、莺儿站在营外,望远处晦明晦暗的寿州城。她说不出为什么会有这样异常的举动,只是心里有那么一个声音呼唤着她出来。她不能说,现在爹爹是三军主帅,她不能再让他为她而分心担忧。自宁予到边关后,一直都在察看地形,加强防御,没有丝毫打算进攻的军事行动做出来。鹏麒正处血气方刚之际,哪有这个耐性等下去。他不顾将士阻拦,提了银枪,骑上马就飞奔出营朝寿州城而去。一大群人在后面追喊,都唤不回来。云意见有人飞马出营,知道是出了事,一把夺过巡逻兵的马,飞身而上,二话不说便追了上去,急的莺儿,史儿在后面手足无措,火烧下股。
冬天的南疆,虽然没有碧青的野草,皑皑的白雪,但它有着一副独一无二的孤寞的样貌。云意这个仙子一样的女孩,快马畅跑在这里,简直是为这幅画增添了一抹阳春的欢快色彩。这一幕被站在寿州城楼上的隐昭有幸目睹了,他呆呆的在那里想:好漂亮的女孩儿,还真没听说过在这寿州城里谁家有这么漂亮水灵的姑娘。这就是命,该来的总是要来的。只是邂逅永远太过于美丽。
云意的马技是不错的,这么快的速度,那么稳健的飞来,赶上鹏麒还与他一起收住马蹄,这样的能耐世上能有几人,何况还是一个身姿未全的小姑娘。云意勒马道:“哥哥,快随我回去,再晚父帅就该知道了。”鹏麒跑得心跳加速,道:“你,来干什么?谁要你跟来的?”云意耐住了性子,道:“你别不知好歹。这是寿州城下,一不小心我等便可能被俘受辱,坏了整个军事部署,快随我回去!”说着拉住鹏麒的马缰,逼着他掉头回营。可是鹏麒也是一个犟脾气说什么都不肯回去,兄妹两就这么骑着马在寿州城下拉扯。隐昭本无心下城找鹏麒的麻烦,今日突见这么一个俏美的女孩子,到来了兴趣想好好认识一下。突然城门开启,隐昭全身披挂,驰马出城而来,喊道:“纵火恶贼,休走~”鹏麒立刻回头,只见隐昭飞驰过来,幸好他们兄妹两人并排而站。鹏麒哂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手下败将刘家军啊!”云意并没有附声而笑,听到刘家军这三个字后,她细细的把隐昭从上到下打量了一番。只见他:粉姿玉面像潘容,双目有神胜比干。蚕眉弯卧高额下,耳垂颅旁佛印环。一张红嫣细色嘴,一把寒光白虎枪。坐下战马嚎天啸,身上铁甲舞牙飘。真个是南国人物,忠良家子。云意看着他出神,隐昭也盯着她不放。但见她:“身样未及豆蔻高,清雅秀色把名标。一身翠衫照高遥,两行秋波媚里刀。青龙紧握摧城倒,追风战马把体摇。刹看是王母玉女遗人间,久闻却是王府倾国第一仙。明明才是初相见,深深有感前世好。”隐昭还愣的出神,孰料鹏麒枪挑来袭,她不屑倒:“好个名扬刘家军,小小年纪好色哩挑,看枪!”隐昭岂肯任他诬蔑,立马进入战备,展开架势。此时云意早早退到了一边,看着两个少年郎为功而战。一来一回,两人三十几个回合胜负难分,此间隐昭还借机偷偷看了云意好几眼,差点又一次败下阵来。有词曰:
龙虎本事瑶池物,怎奈枪杆沙里挑。
郎情妾意千千厚,哪顾战马万里嚎。
你看我,当是灌江二郎君;我瞧你,疑是长空月里仙。
枪来枪里挡,枪去枪里挑,只博美人回眸一笑。
两人正战得吃紧,忽闻远处号角声起,云意一惊,脱口而出道:“不好!哥哥切莫恋战,回城号起,是父帅回营了。”鹏麒听说是父帅回营,连忙收手,调转马头,道:“今日暂且饶你一命。”隐昭哪里肯就这么让他离开,死缠不放道:“哪里去?今日不留下首级尔休想就这么全身而退。”两人又纠缠了起来,激烈的战了十几个回合,云意急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就在这时,云意急中生智,从发髻上拔下了一根细长的银簪,飞身起马,左手一挥,一条长长的白色绸带,犹如蟒蛇出洞一般的速度打像了隐昭。隐昭本能闪躲,就顺理成章的走脱了鹏麒。习武不至高深之人,皆以为这白绸是暗招,却不知道这招中有招,这绸带乃是一个迷局,真正具有杀伤力的乃是与绸带同时挥出的银簪。马上之人还来不及反应过来,这银簪早已扎入马儿身上,马儿吃痛受惊,乱跑乱颠。隐昭安抚马儿,这才使得鹏麒两兄妹挣脱了纠缠。所以隐昭只好怏怏回城而去。谁想这被颠下马的隐昭偏在城前捡到了一块江南织造的白色绢子,上面的绣工十分精细。隐昭捡了起来,掸去尘土,帕子上还遗留着一股淡淡的兰香。他拿着帕子轻然一笑,风流倜傥的牵马进城去。有诗曰:
黄昏傍马看娇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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