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礼很小的时候,就听到有人在他背后嘲笑他的爸爸,说他爸爸是太监,他那时还小,不懂什么是太监,就跑回家问爸爸,林爸只是沉默不语,林妈则在一旁,一脸愧疚地看着林爸,默默流泪。
后来,长大了一些,上了初中,到镇上上学,那时还没有普及义务教育,能送孩子读完小学,对于那些吃穿都很困难家庭,哪还有闲钱来给孩子读书的家庭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让步了。
而林爸不同,他读过书,知道知识的重要性,他对林礼说,就算是砸锅卖铁,也要供他读到高中。
林礼没有辜负林爸的期望,在学校的成绩一直很好,也懂礼貌,偏生还长得乖巧,在学校很受老师的喜欢,老师知道他家困难,故也会多照顾他一些,而这样的偏爱,却又往往会成为刺激渐渐进入青春期的孩子们,最想打碎的美梦。
所以,有一次,同村的一个男孩子,在吃饭的时候,讽刺林礼是太监的儿子时,林礼对他大打出手,也就变得有些情有可原了。
那时的林礼,已经知道,太监,这个词语是什么意思了。
在学校的食堂里,林礼一拳挥过去,把那男孩子的嘴角打破,那男孩子倒在地上,林礼欺身上前,骑在他身上,目光狠戾,仿佛要吃了他一般,本是想再来一拳,揍在他脸上的,但,老师来了,拉住他的手,把两个打架的孩子,叫到了办公室。
老师狠狠地训斥了那二人,并勒令他们两个,现在就回家,把家长叫来。
那么远的山路,如果现在回去,怕是要明天才能来了,而且,他不想叫林爸来,他在那一刻,突然觉得,林爸是一个耻辱的象征,叫他来,只会让更多的人嘲笑他。
“老师,能不能……”林礼喏喏地小声开口,但老师不耐烦地打断了他的话。
“林礼,老师是看着你平时表现都不错的份上,才让你叫家长来的,如果你不让你父亲来,那这件事,老师就要直接记你大过了,如果你被记了大过,以后要想考好的高中,就很困难了。”
林礼咬了咬唇,跟老师礼貌性地鞠了一躬,就转身回了教室,收拾了一下书包,回家了。
他回到家,已是下午六点多,那时是夏天,天黑得晚,当他的身影出现在家门口时,正在吃饭的林爸和林妈都愣住了。
“小礼,你怎么回来了?你这脸是怎么了?”林妈上前,一眼就看到了他脸上的淤青。
林礼动了动唇,却半天都发不出一个音,只是愣愣地站在门口,低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你,是不是跟同学打架了?”林爸放下碗筷,沉声问道。
林礼放于身侧的手,渐渐捏紧,握成拳。
“林礼,我花钱送你去读书,你就是这样读的?你太让我失望了。”林爸站起身,摇了摇头,转身要进里屋时,却被林礼的一番话,给震住了。
“还不都是因为你!在学校里,同学们都在背后嘲笑我,说我是太监的儿子,说我爹没种,我也是个没种的,每天就知道读书,跟个娘门儿似的,不过这也不奇怪,什么样的人生什么样的种,大家都不要跟那种娘娘腔玩。”林礼冲着林爸,咆哮道。
“啪。”一声清脆的巴掌声,在林家响起,林礼愣愣地捂住脸,有些傻傻地看着林妈。
“不准这样说你爸爸!他那么做,全都是因为我。”林妈带着哭腔,有些斯歇底里地吼回去。
林礼昏昏沉沉地回到自己的小屋,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第二日早晨,林礼早早地起床,出了小屋,发现林爸已经坐在门口抽旱烟,脸隐藏在阵阵烟雾背后,看不清表情。
“我跟你去趟学校。”林爸吐出一口烟,把烟筒放在靠墙的位置,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扶着墙,有些艰难地站起身,进屋拿了一个布袋出来,走在了前面。
走了三个小时的山路,终于在十二点下班前,到了学校。
林爸在办公室很诚恳,甚至是有些卑微地跟老师道了歉,给那个被打的孩子的父母道了歉,还从布袋里拿出了家中唯一的一张一百块,说是给孩子的医药费,如果不够,他明日再把牛卖了,把钱给他们送去。
都是同村的人,当然知道各家的情况,那个孩子的父亲只是说了林礼几句,也没收钱,这事,也就这么算是过去了。
而那日后,林礼变得沉默寡言,一心扑在学习上,能不回家,也尽量留在了学校里,实在迫不得已回家,在家中,也是一句话不说,吃饭的时候才出来,其余时间,都关在自己的小屋里,除了看书,还是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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