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不方便透露自己的隐秘,便含糊地说道:“我又不晓得你双手能活动……”
这手斧似乎有一种慑人的魔力!原以为蓝玉珏会马上帮自己割断绳索,没料到他竟然“见猎心喜”,不再询问斧子来历,且不管小默捆绑在角落,选定好方向,操起手斧向木门砍去,“咔嚓”声起,门板应声而破,黄昏时的暮光挤压着不规则形的门洞斜射进来。“操斧手”眼看脱险在望,一洗这几日的颓丧,感觉手中斧子更顺手了,童心更浓的他连连挥斧,本来不甚坚固的木门如摧枯拉朽般被击毁。
小默本来想提醒蓝玉珏动静小点,但为时已晚,望着欣喜若狂、准备弓腰穿出门洞的后者,忍不住疾呼:“先帮我解开啊!”
蓝玉珏应声转过头来,没有马上行动,而是将手中的古朴而精致的斧头翻来覆去地欣赏着,啧啧称奇,他冲着小默说:“这斧子我很喜欢,送给我吧!”
小默一时无语,都这般紧要关头了,还改不了将“猎物”据为己有的贵公子习性。
后者见小默不声不响,以为是极为不舍的表现,于是从衣服兜里抠了几下,才掏出一枚银质环状物件,像是指环之类的,不由分说,蹲下身子强行塞到小默手里,站起来才说:“我也不亏待你,这是我爷爷给我定制的什么钛金指环,这是好玩意儿,和你交换着玩……”
小默也不是吝啬之人,但是捆绑在渔船上被人强行交易东西——这种啼笑皆非的事情,谁都不怎么乐意接受的,于是低声喝道:“快还给我!”
蓝玉珏扭头就跨出门洞,竟然毫不理睬他,急的小默在角落里不知如何是好。至始至终,蓝小公子都没有觉察到小默的长相和他如此相像。
渔舱这边的响动终于引起了波澜。蓝玉珏一出舱口,还没有尽情欢呼“海阔天空任鸟飞”的自由时,一声厉喝从驾驶间那边传过来:“玉珏,你给我站住!”
这是一艘简朴的小型渔船,船身不到10米,囚禁两个小孩的渔舱就在渔船中间;说是驾驶间,其实就是一个仅供一人容身的玻璃屋,舵盘、指南等设备仪器都布置在里面;渔船行驶缓慢,马达声轰鸣不止,估计到了该退休的年纪了。
蓝玉珏一听声音就知道是张仁,他自认为有了手斧,有恃无恐地对着驾驶间的张仁喊道:“把我给放了,我要回家!”
张仁见前段江流行船稀少,便把航向暂定为自动驾驶,随手拿着一根铁棒,从驾驶间里缓缓走了出来。
“真瞧不出,小少爷竟有能耐把门砸开,自己跑出来!”张仁对得起自己的名字,40岁左右,斯斯文文,根本不像渔夫,只是说话声音阴凉凉的,反而像狗头军师的那种。
蓝玉珏知道张仁一眼就看出了是怎么回事,于是把斧子一横,装出有气势的模样,“再说一遍,放我回家!”
“你爷爷也算是枭雄一位了,可就算他算无遗策,巧妙布局,又怎么知道我的局中局?”张仁完全没有把对面这小孩放在眼里,站在船舱旁自说自话。
蓝玉珏见他依旧丝毫不把自己放在眼里,隐隐约约又听出不大对劲的话,心中惊慌了起来,站在上下起伏的船上,腿部有些不稳了。
“实话告诉你吧,小子!”张仁终于撕下了伪装,不再用敬语,“蓝鸿志这老匹夫,我忠心耿耿跟随他多年,什么龌龊的勾当都是我来做,他就在台前光彩。他原以为这次的布局会天衣无缝,而实际上,我不甘愿当他的棋子了。你知道什么叫做‘假作真时真亦假’吗?他让我假绑架,我偏偏要真绑架,而且连他的野孙子都不放过。”
“野孙子?”蓝玉珏知道张仁有些丧心病狂,但同时也更加迷糊了。
“哈哈,看来连你都不知道,蓝老儿瞒尽天下所有人,也瞒不过我张仁!”说着,张仁大步窜进渔舱,一把抓住在角落里听得如此秘闻的小默,毫不同情他被绳子勒得生痛,就推攘着他出来了。
夕阳下,微风中,渔船上,那张白皙而瘦削的脸,如此陌生,却又熟悉得恍若自身。蓝玉珏面色更加惨白,他后退几下,用手斧指着小默,声调颤抖地问:“你也是爷爷的亲孙子?”
小默拼命摇头,张仁将其拉扯到身后,愈加张狂地说:“两个筹码,能换取更多的钱,拿到钱后远走高飞,任我逍遥……”
“我跟你拼了!”蓝玉珏真以为这凭空而来的萧子默是自己多年未见的亲兄弟,也彻底见识到了张仁的狼子野心,不管是出于对小默的关心,还是对未来遭遇的恐惧,他抡起手斧朝张仁扑过来。
面对玉珏的以卵击石,张仁当然毫不在意,他倒是有点惊讶一向娇生惯养的蓝玉珏何时有这般血性,便捏起手中的铁棒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手斧。“铿锵”一声,两种武器碰撞后冒出几下青光。蓝玉珏刚接触斧头,花招不多,所以斧柄很轻易地被拦截住了,反震之下,他手指发麻,差点拿捏不住。
张仁更为吃惊,他向来瞧不起孩子的战斗力,所以根本没有问玉珏手中的小斧头到底是从哪里来的,没想到这般古朴无奇的手斧,能将他手中的铁棒生生劈出一个清晰可见的印痕,所以,在猝不及防下,止不住退后几步。
这渔船本就狭窄,张仁退的这几步,恰好就到了船沿,他下意识地往后一撑,没想到船沿过低,双手落空,直接推着了身后的小默——偏偏此时江面一个浪头打过来,船面往右倾斜了一下,小默在浑身束缚、空乏无力的情况下,被张仁直接推下江面,“扑通”一声,几个浪花卷过,躯体消失不见。当张仁心道不妙再转过身来狂抓时,江风习习,水面早已恢复平静。张仁心中发怵,扶靠着船沿,恍若听到了小默尸沉江底前的那种绝望的呐喊。
被张仁一棒抵在一旁的蓝玉珏更是惊呆了,他脸色苍白,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你……你竟然杀了他?”
“快停船!我来打捞他!”张仁毕竟不是穷凶极恶之徒,他非常清楚刚才的无心之失,损失的不仅仅是一个筹码,所以想尽量补救。
蓝玉珏看着张仁在准备氧气罐之类的下水工具了,便提着手斧慌张地往驾驶室里跑,可是进去后看到各种颜色的按钮,顿时傻眼了,他哪里知道该怎么控制渔船。
感觉船还在行驶,张仁被憋得快要爆炸的内心有了宣泄口,他边穿潜水服,边冲着驾驶室猛吼:“兔崽子,只知道享受,控制方向盘啊!”
蓝玉珏愤懑地看了张仁一眼,把手斧一扔,双手就操控器方向盘起来,但是怎么停下来,还是无法找到关键处。正在摸索时,耳边又听到起极尽辱骂的嘶吼声,他烦躁不已,心横下来,双手便在仪器上乱点起各种按钮,浑然不觉前面一艘大型运输船轰轰然相向而来。
待蓝玉珏感到船速不减反增的时候,他犹如蹁跹琴键的十指终于停歇了下来,昂首就看到疾驰而来运输船,船首那傲然挺立某种动物图腾成了他毕生看到的最后一个绝美画面。
“轰隆——”一声巨响,两艘船碰撞处冲出了一股炽热的波浪,滚滚浓烟如同铺天盖地的沙尘暴一般腾空而起,猩红色的火焰在四周妖艳绽放,如妖娆艳丽的彼岸花,争奇斗艳。
猛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运输船上的煤矿像被一张大筛子扬空而起,接着如流星雨般纷纷坠落,毫不留情地砸向了早已变形、挤靠在一起的渔船;五彩油污四分五裂,流淌到碧绿的江面上,仿佛朵朵盛开的蔷薇,妖艳夺目。火光,仿佛冲破天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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