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默独自一人站在人头攒动的街头,茫然无措。他知道师傅和金老就在街头的某个制高点盯着他,考验他如何开始街头魔术,但是看到周围来来往往的人操着辨不清听不明的口音,呼朋唤友、吼三喝四,瞧都不瞧他一眼,一时间他又胆怯了。他目光中没有了本应存在的惊奇和期待,他穿着一件最不起眼的青色棉袄外套,一双布满干巴巴的黄褐色泥块的黑色布鞋,在大彻县的这条最繁华的街巷,他迷失了。
昨晚回房之后,他就无比失望地发觉疤痕处“激电隐币”果真失灵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他管这种诡异现象叫“碎电”。“碎电”显灵时,他惊恐万分,魂不附体;此时“碎电”毫无反应了,他却愁绪万千了。陷入前后矛盾纠结中的小默最后还是梳理清楚了,所以在忐忑不安了几个小时后,他才郑重下了定义:“碎电”显灵是自己莫大的幸运,更是最大的秘密,不到万不得已,绝不显露于世。
“碎电”不显灵,小默彻底没辙了,他自小就略微愚钝,但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魔术手法生疏的他即使练习一晚上也无事于补,还不如早点歇息,明天见招拆招吧。
所以今天他起来得极早,变得无比主动,不仅将房屋里里外外清扫得一尘不染——禁区“屋后小院”除外,还将三个人的衣物都清洗干净晾晒起来,虽把他累得气喘吁吁,但是全被他视为“减刑”的前奏曲,也算是“乐在其中”吧。
在金老的不断催促中,他极不情愿地跟着他们踏上了第一次历练之程。
由于此次是步行,三人都没有携带太多东西,拐过几条泥巴路就走上了马路——路边枯草上的晨露还未散去,滴滴答答,气雾氤氲;几丛枝桠呈红褐色的小树引发了小默的兴趣,其青叶蹁跹,极似羽毛,小树周边“玉屑”状的小花瓣浸染尘土——金老管它叫珍珠花树。一段不算太远的路程就这样走走停停,不一会儿小默就注意到了前方高低不一、外墙用劣质石灰简单粉刷的楼房群。
“师傅,大彻县好玩吗?”小默一路虽然心事重重,但对城市初体验的期待终于还是占了上风。
“你看,大山深处的城市,粗鄙不堪、简陋无趣,仅此而已!”罗伯特伸出手,指了指处在群山包裹中的大彻县,漫不经心地回答。
小默早知道师傅会如此敷衍,便把求教的目光投向金老,金老呵呵一笑道:“走了这么久,我来补充点,也算解解乏吧!”
“和很多城市一样,在久远的古代,这里丛林密布,狮虎出没,导致荒无人烟。有一日,一位江洋大盗被仇人追逐至此,走投无路之下,只得入林避难。没想到祸不单行,一只野猪趁机袭击了他,千钧一发之际,被隐居在此多年的猎人所救。这位善心的猎人竟然是引狼入室,此大盗恶贯满盈,伤势好转之后竟然垂涎于猎人的娇妻,待猎人不在之时将其娇妻玷污致死,留下猎人的老母亲在一旁苦苦哀泣。猎人回来后肝胆俱裂,将大盗砍死后抱着娇妻远遁不归。料想不到的是,老妇人收拾残局的时候,发现大盗竟然还有一口气,不仅没有痛下杀手,而且再次进行悉心照料。大盗悠悠醒来,大彻大悟,马上拜老妇人为母亲,照顾其颐养天年之后,潜修佛法,最终成为一代高僧,佛光普照,受世人敬仰。‘大彻’县因此而得名!”
金老娓娓道来,小默听得津津有味,连罗伯特都忍不住放慢脚步侧耳倾听。
“可恨的江洋大盗,那位老妇人为何不杀了他?”小默踢着路边的小石块,愤愤不已。
“冤冤相报何时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金老此时沐浴在晨光中,庄严肃穆,万家生佛。
此时小默幼小的心灵有所触及,他点点头,若有所思。
罗伯特大有深意地看了金老一眼,又摇摇头,觉得有些多虑了。
在入城之前,罗伯特还是履行了一下作为师傅的责任,给小默稍稍讲了一下街头卖艺的若干事项,小默万般无奈之下,只得连连应声。
结合师傅的教导,小默自认为让他这样的新手来实行街头魔术,着实太有难度。街头魔术不同于舞台魔术,它无法利用大型的道具和灯光效果,而且还要和观众零距离接触,很多情况无法预知,以自己目前的这种魔术“投机”水平,突发事件的可能性太大了,一旦处理不好,且不论众人嘲笑,光失败后笼罩的阴影,就够自己在以后很长一段时间来消化了。
本就带着得过且过心思的小默,又缺乏足够的勇气,更何谈主动去搭讪了。在这个陌生城市里,小默恍惚于陈旧和革新交错的街巷,在多重压力之下,他不敢直视他人,畏畏缩缩地缓缓后退,直至一个不引人瞩目的墙角处,才缓一口气。
在不远处的某个墙漆斑驳的旧楼房的三楼,有一扇窗户半掩着,窗户玻璃被几张泛黄的报纸糊住,报纸上明显几个声势凌人的大标语“打倒走资派”,可能时过境迁,大字略显颓势,被灰尘所覆,字色阴沉灰红。窗户后面隐约有两人,时不时探头往下看。
“老爷,请恕我不敬,他当初给您打开那扇小门的勇气哪去了?”
“金老,给他一点时间慢慢磨练吧。不过,我们似乎有点拔苗助长了。”
两人了解大致情况后,不再探看,接着在报纸后面窃窃私语。今天没有达到预期效果,他们决定等会就下去喊那个可怜的小子打道回府了。
此时这个退到墙角处可怜的小子正在自言自语地练习一连串的出场台词呢:“您好!请允许我简单介绍下自己……”
“不要看我年纪小,我可是超级魔术师……”
“您有时间吗?您想看看真正的魔术吗?”
“好啊,我有时间,我要看!”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从身侧突然响起,把小默的喃喃自语硬生生地打破,他猛吓一跳,陡然转身,一副他终生难忘的画面舒展而开——古城旧街亭,青石玉板上,一位粉雕玉琢的女孩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大眼睛扑闪扑闪,雪白的连衣裙间系着一根海蓝色的飘带,迎风清扬——“眼睛真美!”小默不敢直视,红着脸低下头情不自禁地想。
“快点开始表演哦,不然我就走了!”小女孩琼鼻微皱,对面前这个小男孩有点嗔怒了。
小女孩身后站着一位中年人,一副充满爱怜的眼神,估摸就是女孩子的父亲。该慈父轻弯下腰,拉了一下小女孩的柔荑说到:“晏晴儿,时候不早了,今天还要回楚口。”
这个叫晴儿的女孩气鼓鼓的,没有搭理父亲,对还在不敢抬头的小默碎念道:“老早就看到你在这里不停地来回走动了,本以为你是迷路了,我大发善心哀求爸爸过来给你指引下方向,谁知你不仅不知道感谢,而且还说话不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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