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飞龙见赵飞虎、程鹏飞俱都败了下来,又死了陈外道,自己一人难敌众手,便飞身直奔大厅而来。张八茂仍稳坐在虎皮大椅上,眯眼念佛般,手捻铁球,他心急如焚地说:“老爷,苏连泰那小子,带来的人多势众,在大厅前我们抵挡不住,俱都败下来。我们快进地下通道,快从那里走吧。走的晚了,他们一旦冲进来,那就不好办了。”张八茂听罢,勃然大怒,指着飞龙的鼻子说:“你以前吹得都比天高,还说这里是铜墙铁壁,连一只苍蝇也休想进来。这是怎么回事儿,怎么你就守不住了。”马飞龙见张八茂气急败坏,忙说:“老爷,快走吧,我再猛也架不住群狼呀。事已至此,是火烧眉毛了,速速进地下通道去吧。”张八茂听见冲喊声越来越近、越大,万念俱灰,诚惶诚恐地说:“我等走了,那太太她们怎么办?我几十年苦心经营的好端端的府地,眼见就这么毁于一旦了。”赵飞虎说:“事情急迫,容不得老爷再怜香惜玉了,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赶紧走吧,人家都过来了。”张八茂无奈,大失所望,只好随马飞龙等人惶惶如漏网之鱼,匆匆到后厅进地下通道去了。这就是:
侵人土地占人田,荣华富贵不多年。
善恶到头终有报,报应竟是在眼前。
苏连泰与众人进了大厅,四处搜寻不见张八茂,对众人说:“你们从底楼到三楼仔细寻找,张八茂是个狡猾的家伙,泥鳅再滑也逃不出渔人之手,都仔细地搜。”
再说,众弟子与败退的家丁厮斗,有的家丁被杀,有的从楼拦跌下身亡,死伤甚多。白万山追杀鳌府家丁,贾芳芳见家丁抵挡不住,便心惊胆战地逃向二楼,正遇上刘克万寻她。刘克万拉着边逃边说:“这边,大太太,那边,那边。”逃向那里,那里有人拦截,躲来躲去,正巧遇上白万山领几人迎面而来。白万山挥刀大喊:“黑心的帐师,你哪里逃,老子今天用刀和你算总账来了。”说罢,几个箭步追上来,举刀便砍翻了刘克万,鲜血四溅。贾芳芳见了,被吓得魂飞魄散,一阵头晕,便从二楼的栏杆处跌了下去,摔在厅前的地上,头破血流而死。
焦廷猛和贾思道几人寻到二太太房间,猛然闯了进去。周荣荣见几个人持器闯进来,惊恐万状,紧抱着小孩,被吓得浑身颤抖不止。焦廷猛摇动双斧,骂道:“你这个贱婆娘,是张八茂的何人?”周荣荣惊魂未定,颤抖着说:“卑人是他的二太太,请爷看在我这三岁小孩的面子上,饶我母子性命,下辈子我们做牛做马也要给你报答。”焦廷猛一听是二太太,更是怒火万丈,大骂道:“张八茂老贼作恶多端,你岂能是好东西,那贼害死了我哥和许多人的性命,今日我要为哥哥大报冤仇,寻不见老贼就用你俩来抵命。”说罢举斧要砍,忽见床底下钻出一人来,向焦廷猛跪地磕头不止,说:“大爷,请你饶过他们的命吧。”焦廷猛说:“那就连你多砍几个。”那人说:“如大爷果真不饶,你就砍死我吧,请饶过她们母子性命。”焦廷猛说:“看你倒是不怕死的,还敢替别人去死。她有什么值得你替她来死,莫非你二人有私通,那更就该杀。”那人说:“大爷,你误会了。你听我说,等我说完再杀也不迟。”焦廷猛迫不及待地问:“你快快道来,我这斧子可没有耐性。”那人说:“她是我的亲姐姐,我姐姐是被那个老贼抢来霸占作为二房的,为了我姐姐,我的父母都赔上了性命。”焦廷猛一听,惊讶起来,心想:“在这鳌府之内也有受害之人,白金花不是被贼们抢来的吗。”想罢,即收起斧头。
贾思道听了,说:“既然如此,焦弟就该饶人性命。前日我二人在街上听此夫人之言,她并非心恶之人,我们切不可滥杀无辜,善恶不分。”焦廷猛说:“也是,要不然我险些杀了好人。”贾思道问周荣荣:“今日我不杀你们,但有话来问你,必当如实相告。”那人说:“大爷,有话尽管问来。”贾思道问:“我们四处寻不见张八茂,你们可知他会藏在哪里?”周荣荣说:“准是从地下暗道逃去了,暗道通花园,那里有个厅门,出厅门经一胡同,直通城外的大路。那大路通向赤峰岭,他们准是向赤峰岭去了。”贾思道问:“那你可否领我们去那地道口?”那人说:“自然可以,我们也巴不得你们尽快杀了那贼,也好替我家报仇。姐姐,你就领他们去。”
焦廷猛见周荣荣要去地道口,便忙去报与苏连泰说:“师父,大伙别再寻那些贼子了,他们从地道里逃走了,有人领我们去地道口。”苏连泰一听,惊讶地说:“张八茂他们全进地道逃了?那他们躲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大伙看看去。”
众人随着苏连泰,由周荣荣引路,进后厅过闪门,来到了一间大屋,屋内两张并床。周荣荣说:“你们挪开这两张床,下面有个大木板,盖着个口,就是地下地下暗道之口。”于是,几个人搬挪开两张床,果见有个大木板。焦廷猛用力踢开木板,就露出一个四尺宽五尺长的口来。通道内黑洞洞一片,焦廷猛就要下去。周荣荣忙说:“壮士,切不可下去,据说地道里内设机关,撞着会伤性命的。”苏连泰听了,便问道:“你可知尽有何等机关,设在何处?”周荣荣回答:“这些机密,岂可让我们知道,这都是我耳听来的,详情恕我不知了。”贾思道说:“你倒是个诚实之人,我们虽不伤你兄妹性命,但此处也非你们所待之地,你三人自出府逃命回乡去吧。”周荣荣听了,激动地说:“谢谢大爷的不杀之恩。”正是:
昔日沦身屋檐下,无奈低头作妾人。
今朝万般全在命,却是半点不由人。
苏连泰与众人围在地道口,听二太太这么一说,便不敢贸然进去。贾思道说:“常言道,顺水行船怕暗礁,平地行走防跌跤,还是小心为好。”焦廷猛怒气未消,说:“取火把来,擒住张八茂那贼,早些为我哥哥报仇,为被他害死的人雪恨,进山不怕虎伤人,下海休怕龙卷身,我先下去。”说罢,便下了地道口。杨振山说:“我也下去,张八茂即使逃到十八层地狱,也要将他捉回来剁成肉泥。”说罢也下去了。何大顺、三顺、白雪楼、白万山也相继下了地道。小徒弟们见师父们都下去了,也各自取了火把,争先恐后地进了地道。
马飞龙保着张八茂逃进地下暗道,对赵飞虎说:“这里由我和几个小兄弟,守住地道里的各个机关,你带老爷和众等快出地道,撤向赤峰岭。留的青山在,就不怕没柴烧,到了那里,我们再重整旗鼓。这里如有闪失,我自然随后去找你们,去吧。”于是,赵飞虎和程鹏飞保护着张八茂与随身家丁出了地道口,落荒而逃,向赤峰岭去了。
暗道里,黑洞洞的不见五指。挺猛在前,手举火把,小心翼翼地行走,众兄弟擎着火把随后紧跟,十来个火把照得地道内一片通明,个个行走起来如履薄冰,谨慎前行。走着走着,忽听前面“咔嚓”一声响,杨振山大呼:“不好,都快趴下。”说时迟那时快,就见从眼前有无数的圆片刀旋飞而来,焦廷猛等前面的人都急忙趴地,却听身后来不及爬下的小弟子“呀,呀。”几声惨叫,被旋飞的圆片刀削在胸和脖颈上,流血倒地身亡。大家将几个尸体抬出地道。
焦廷猛见圆片刀飞完了,气恨恨地大骂:“真个歹毒的贼子,我从未见过杀人使这玩意儿的,往后大家都小心提放着点儿。”振山说:“焦弟,你的性子太鲁莽,你暂且退下,我在你的前面走。”于是杨振山举火把向前面引路走去。正行在地道的一个拐弯处,忽然发出来一阵“呜噜噜”的响声,振山吃了一惊,急忙后退,借火把光,见洞壁中猛然吐出四尺高的一大块石墙板来,接着“咔喳”一声响,震得洞道顶上碎石和石粉乱落,石板顶住了对面的地道壁,碰得火链光乱飞。这一声撞响如雷贯耳,震得整个通道晃动不稳,犹如地震一般。杨振山心惊肉跳,失声说:“好个险呀!”众人拍抖了身上落尘,定神看这块儿石墙板是斜面的,便迅捷拄刀杆翻了过去,焦廷猛心领神会,即打个跟头翻了过去。大顺和三顺是猎手出身,大顺对三顺说:“咱们常在河边走,小心湿了鞋。”三顺听了,点头称是,也拄着战器翻了过去。白雪楼正想跳上石板墙,却见王景瑞和几个小徒弟分别跳了上去,这时忽听道壁内“噜噜”声响,声响处滚出个二尺粗的石碾轱辘来,从石墙高处顺斜面滚将下来。白雪楼眼见跳在石墙上的众人危在旦夕,忙举棍将王景瑞和白万山杵了过去。就见那个石轱辘滚了过来,将三个小弟子“吧唧”一声挤兑在侧道壁上,可怜三个小弟子被挤成了肉饼,气得白雪楼横眉怒目,举起碗粗大铁棍骂道:“害人之物,去你的。”便将那个石轱辘挑向墙边去了。刚挑坠一个,忽又滚出来两个,白雪楼见了火冒三丈,就用铁棍挑第二个,挑完一个又来一个,他一直挑翻了五个,才见再无有石轱辘出来。白雪楼哈哈笑着,大声说:“这回可真的没事了,你们放心大胆地过就是了。”于是,让人收了三个死尸,其余众人跳墙而过,跟了上去。
何大顺、杨振山在前,众人随后,摸索着向前走,见前面似乎亮了一些,大顺说:“兴许是快要走出这地道了,你们瞧,不像那么暗了,过了前面那个拐弯,定是出口了。”三顺说:“大哥,切不可大意,在这里面步步都难免会遭到机关暗算,贼子不会白白在这里经营几十年的。”话音刚落,就听身后的头顶之上“扑噜”地声响,白雪楼也听见头上有声响,急呼:“大家快退。”就见一块镶满刀尖齿牙的一方块板从顶而降,正落在那处行走的四个小徒弟的头上,可怜四个小徒弟惨叫几声,俱被坠落的尺把长利齿钉在地上,流血身亡。
何大顺几人走在前面,听到身后的惨叫声,回头一看,见齿钉伤了四个小弟子,正欲回身营救,三顺忽见对面拐道里闪出四个贼影来,手举弓弩,便大喊:“小心,有箭射来。”话音未了,从对面飞蝗般的发来无数短箭,众人急忙拨打,何三顺一个拨打不及,被飞来的一箭射中耳轮,急忙喊:“快都趴下。”大顺、景瑞急忙取飞镖打了过去,俱中前方四个贼影,贼子中镖倒下。何三顺用手猛地拔出箭来,愤怒地骂道:“老子天天打雁,今日却是让雁啄了眼,狗日的。”说罢,气冲冲将箭甩在地上。
白雪楼见牙板如同兽牙般锋利,气得呀呀直叫,用铁棍打断许多利牙钉,又用棍托起大方板,让贾思道将死尸拽出来,抬出洞去;再用铁棍托在牙板之下,骂道:“让你替恶贼吃人。”一用力,即将钉板掀翻在一边,又骂道:“让你害人,让你害人。”说着,抡铁棍打掉了余钉。何大顺见死了四个小兄弟,前方也死了四个贼子,顾不得许多,便与三顺众等继续向前走。
大顺、振山、三顺等几个人小心翼翼地向前行走,走过那个拐弯,便见前面豁然大亮,大顺说:“到出口了,我们速速冲出去,追杀贼子。”说罢,四人便跳出了地道口。守在道口的几个家丁见了,个个惊恐失色,喊道:“快逃呀,不然就没命了。”便落荒逃窜。大顺几人奋起直追,追上去杀了三个家丁。白万山追上幸存的一个家丁举刀便砍,大顺见了忙说:“万山,住手,先别杀他。”白万山说:“不杀他,留他何用?”大顺说:“暂且留他性命,待我问他。”于是何大顺上前提住家丁的脖领子,说:“你这个恶贼的孝子贤孙,我来问你,张八茂现逃藏在何处?说出实话饶你不死,如不然,叫你和他三人一起见阎王。”家丁吓得魂飞天外,哆哆嗦嗦地说:“大爷饶命,可别杀我,我说,我说,我说还不行吗?”家丁见大顺收了刀,才惊魂稍定,说:“张八茂和他们一伙人,早就出那个胡同,逃向赤峰岭去了。只是马大爷,不,马飞龙一人留下来,用刀威逼着我们当替死鬼,守着地道的各层机关。他见守不住了,大势已去,就飞身而去了,想是也逃向了赤峰岭。”大顺又持刀逼住家丁脖子问:“说完了?”家丁说:“没了。”何大顺一按刀,说:“不想活了,那就给你来个痛快的,你还没说完呢,骗三岁小孩还行,想在爷的面前玩小聪明,就让你快快上路。”说罢,猛然提家丁的脖领子。家丁说:“别杀我,我都说,马飞龙临走时还说,如果是谁给泄露了藏宝库,待他回来取了谁的性命。”大顺说:“还有藏宝库?”家丁点头说:“嗯。”大顺说:“那你就带我们去藏宝库那里。”
大顺四人押家丁自暗道返回地道口,经后厅下去,到了地下暗室。家丁指着四大间,说:“就是这里,共有四个室。第一个是刑讯室,第二个是关押室,第三个是藏宝库,第四个是家丁住的守卫室。我没有钥匙,尽管砸开就是。”此时,苏连泰等众人俱到来。焦廷猛说:“师父,咱们既然没有钥匙,何不将门砸开。”苏连泰点了点头,焦廷猛和白雪楼便将各室之门尽都砸开。
焦廷猛用斧砸开第一刑讯室,即急忙闯了进去,见这里面摆着各种刑具:有木制的有线制的,也有铁制的,有带尖的、带刃的、带钩的、带刺的、带环的、吊链的,应有尽有,样样俱全,数不胜数,让人见了触目惊心,毫毛发炸。绑人的桩下,血淋淋一片。焦廷猛一看,顿时心惊失色,面目发麻,万分悲切地说:“想必我的大哥就是被害死在这里。”不禁惨然泪下,失声痛苦着说:“大哥,你对我说呀,你是死在了这里吗?你可说呀!我今天是来听你说话的,说出来,好让弟弟我为你报仇雪恨呀。”哭罢一时,便押家丁去后花园的芭蕉树下,挖出焦廷杰的尸体运出鳌府。
苏连泰与众人砸开藏宝室的铁门,进室见里面堆放着几十箱金条、金砖、银元宝,还有许多箱珍珠、玉器、翡翠、玛瑙,和价值连城的古玩字画。连泰说:“鳌府往日于刘金山勾结聚了这么多宝物,真是琳琅满目,这都是万民之血啊!现还有刘金山的存单作证,难怪说是一任清知府,十万雪花银,果然不假。除此之外,赤峰岭那里还有他们的藏宝库。张八茂这些害群之马,狼狈勾结,现在是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了。”又说:“算了,今将藏宝库打封,准备交官。”正是:
府楼豪华世罕见,却是万民血泪建。
纵有铜墙铁壁固,众志成城一朝翻。
杨振山听师父说要封藏宝库,便说:“师父,今日张八茂必是逃进赤峰岭,那里也有他们的藏宝暗室,我们不如乘胜追击。他们已成惊弓之鸟,一打即溃,去痛打落水狗。免得放虎归山,酿成日后后患无穷啊。”何大顺说:“对,常言说狡兔尚有三窟,那贼必是逃进赤峰岭了。我们应穷打猛追,打下那赤峰岭,擒住张八茂,自然就树倒猢狲散了。”苏连泰听了,说:“大家姑且不急,张八茂现在是漏网之鱼,断了线的风筝,准是逃向了赤峰岭,飞不远的。”贾思道说:“我看咱们不如暂时缓一缓,赤峰岭地势险峻,易守难攻,逼得他们急了,恐是他们必会来个鱼死网破,拼命抵抗,伤亡将不堪设想。你想,落网的乌龟还咬人呢,何况是贼子,倒不如将来再使用巧计捉狐狸呢。”苏连泰说:“贾先生言之有理,大家先去回馆,等待来日再去搬那块绊脚石吧。”于是众等便撤回武业馆去了。正是:
贼遁兵收打斗息,举刀欢呼凯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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