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侍卫涌上来。“放开我的孩子……”有几个侍卫把长枪架在荣俊脖子上逼他就范。到底是人多,孩子又回到了侍卫的手里。这一番撕扯,孩子已呛得直咳,小手乱抖着要挣脱这些大手,再回到爹娘的怀抱里。“孩子!我的孩子……”飞飞放声痛哭起来。
“放开我!你这个狗皇帝!”荣俊竭力挣扎着想站起来,却被侍卫死死地摁在地上不能动弹。
“把孩子还给我,把孩子还给我!”飞飞叫着,膝行到英宗的脚边,身子匍匐在地,苦苦哀求道:“皇上,求求你把孩子还给我。他们还那么小,什么都不懂,他们还只是个吃奶的孩子啊,是无辜的呀!求皇上,饶了他们吧!”
“飞飞!”荣俊声嘶力竭,弓着身子向飞飞看过去,仿佛要释放浑身的力量。“别求他!别求他!今天我们豁出去了!”飞飞泪水狂溅而出,她已无计可施。
“朱祁镇!”荣俊恶狠狠地瞪着他。“要杀要剐要活埋你痛快点,有种你先杀了我!你个横刀夺爱,坏人姻缘的刽子手!我和飞飞从十四岁就开始相爱,在你没有出现之前,我们的生命力只有美好只有幸福。飞飞八岁的时候就没了爹娘,我是这个世界上她唯一的亲人。每个月的十五是我俩最开心最激动的日子。我们都会牵起彼此的手,去村外的小草原上牧马、放羊。我会吹牧笛给她听,她会跳舞给我看。天黑了,我们就在牧野里搭个帐篷,一起看月亮,比赛数星星。累了我们就胡乱地躺在一起,我会哼着牧歌哄她入睡……”
英宗怒视着荣俊。他的故事的确感人。可千不该万不该,你不该勾引朕的老婆!尤其可恨的是,还生下了这孽根祸胎,这是最最不可饶恕的!
“可是……”荣俊脸色煞白,眼睛里跳动着火星,翻了一下白眼,将杀人的目光射向了英宗。“你出现了!你是个恶魔!你把魔爪伸向了那个小草原,伸向了飞飞,伸向了我所有的幸福!”
飞飞紧闭着双眼,这番话,已深深戳痛了那埋藏已久的伤处,泪又重新爬上了那张年轻俊俏的脸庞。她眼前又浮现了那惨烈的一幕。这一幕,真是生离死别的一幕:
英宗远远地站着。一群便衣侍卫拼命地拽住飞飞的衣袖,想把她拖离荣俊拉她的手。荣俊死死地抓着飞飞的手,尽管侍卫们涌上来抱住他,撕扯他,可他就是不放手。“荣俊,救我!救我!我哪也不去,我哪也不去啊!我就跟着你!荣俊,你快来救救我呀!”飞飞一边挣扎着往荣俊的方向奔去,一边使劲地哀求:“我求求你们放了我吧!我跟你们无冤无仇的,你们为什么要这么对待我们!光天化日的你们就这么放肆,你们会遭报应的!快放了我!”毕竟人多,他们又上来了一些人,将两只紧攥的手硬生生地掰开了。“飞飞!飞飞!你们这帮强盗!畜生!你们不得好死!我们活得好好的,碍着你们什么了!你们要这么地折磨我们!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你们竟然强抢民女……”话未尽,他们就开始对荣俊拳脚相向。
飞飞被他们架着硬往轿子里塞,她双脚紧紧地攀着地面不想往里走。“荣俊!荣俊!你们不要打他啊……”一个弱质女流又怎敌得过那么多男人的撕扯!飞飞被绑进了轿子里。
英宗见得了手,立即骑马就走。
她极力地想挣开绳子,却怎么也打不开。她又着急又害怕,身子探出轿窗,眼泪不住的向外涌。“荣俊!荣俊!”她拼力呼唤,“荣俊,你等着我!”
荣俊依然在一片暴打中,无数的拳脚踹在他的背上、腿上甚至脸上。血模糊了他的双眼。可他仍然意识清醒,他伸着手,使出最后的力气向飞飞招手。“飞飞……你回来呀!你回来呀……”
飞飞听不见了,轿子被侍卫们抬起,跟着英宗的方向跑去。“你们不要打他!你们不要打他……”飞飞喃喃的。荣俊的鼻子里、嘴里全是血,嘴唇却还在动,还在喊着飞飞的名字。
飞飞再也听不见了。轿子越走越远,视线也越来越混沌。扬起的尘土湮没了爱人的身影,也湮没了归去的路。
英宗悲痛的闭上那双焦灼的眼睛,慢慢地侧过头去,不让别人看到他的窘迫。显然,这一幕,在他脑海里历历清晰,在他记忆里刻骨铭心。这不只是一对情人的伤痛,更是这始作俑者的伤痛。
“朱祁镇!”荣俊再次狂叫了一声。
英宗是大大地一震,把仇恨的目光投向了荣俊。
“我想,你不会忘了这一幕吧!你是个皇帝,掌握着生杀大权,左右着人间悲喜,怎么就这样丧心病狂,不管别人的死活?你是皇帝,高高在上,多少女人得不到?你怎么就不能放过飞飞?放过我们?放过捏在你手里的两条小生命?难道这就是你的爱民情怀?这就是你的仁慈公道?”荣俊言辞锋利,每一句话都像针扎一样,让英宗极度的不痛快。只见英宗面色涨红,青筋暴突,眼睛愤恨地瞪着他。
“放过你?”英宗向前大跨了一步,阴阳怪气地反问道。“放过你?”英宗耀武扬威地指着荣俊和飞飞:“放过你,让你们继续勾搭造孽?放过你,让你们一家四口快乐逍遥共享天伦之乐?放过你,让你们这对奸夫淫妇一起丢尽朕的龙颜?“
“哈哈哈……”英宗神经质的大张着双臂对天苦笑。“哼,笑话!真是异想天开!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好事!你们甭想,连门儿都没有!”英宗一个箭步迈过去,揪起荣俊,两个男人就这样彼此仇仇地望着,目眦尽裂。
飞飞预感到不好,连滚带爬地膝行到英宗脚下。她虔诚地捧起英宗的手,极尽哀怜地说:“皇上!不要……不要……妾妃知道,擅自离宫、私奔情人、还与别人生下了孩子,我犯的每一条都是死罪!可皇上您在声声讨伐我们的时候,有没有扪心自问过,难道您就没有错吗?”
是呀!朕难道就没有错吗?当初,如若不是朕强抢强娶,或许今天的耻辱和仇恨就不存在了!可朕是皇帝呀!朕有什么错!整个天下都是朕的,朕还有什么不能得到!一个戴罪之身的许飞飞,一个女人,又能耐我何?!
“你说朕错了?”英宗手一松,放开了荣俊,却将凶狠的目光射向了飞飞。飞飞眼睛瞪得大大的,不言亦不语。
“朕错了?”英宗慢慢地俯身,冷冷地盯着她的脸。
这个女人带给他太大的震撼!从来没有一个女人敢直面他的错处,哪怕他罪恶滔天。而眼前这个不贞的女人,为了袒护和保全她身旁的男人,竟然振振有词地说自己错了?!她真是费劲心机,处心积虑地和他作对,为那个男人求得存活的希望。
英宗火了,只见他的右手五指俱开,又迅速地向虎口用力,使劲地掐住了她的脖子,用力再用力。她脖子上立刻暴起青筋,脸色涨红。飞飞越来越难受,她张着嘴,哑声疾咳着,眼里噙着痛楚的泪。
荣俊奋力地向前扑着,想冲上去,取下那具魔爪,解救他心爱的妻子。“朱祁镇!你这个混蛋,孬种!你要是个男人就冲我来,欺负一个女人,你胜之不武!”侍卫们哪敢放他向前,只是用力地摁住他拼命运动的肩膀。
英宗仔细地审视着眼前这个快要死了的女人:她因刚生了孩子,脸上的斑点还尚未褪去,加上在外餐风露宿,虚弱的身子得不到良好的调养,昔日白皙光滑的肌肤变得发黄而干涩;大段时间的颠沛流离,吃不饱,睡不宁,加上日夜生活在担惊受怕里,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从前秋波荡漾光华流转的双眸再也找不到了。他不知道这样一个女人究竟还值不值得他千里万里的追踪。但他确信一点,要让背叛他的兰妃和荣俊得到血的惩罚和教训。
“求饶呀!求朕放了你,让你好受一点,啊?”他又用力一捏,飞飞的眼泪骨碌地滚了出来。飞飞呛得快不能呼吸了,她脸色铁青,眼皮上翻,嘴唇发紫,舌头不听使唤的在嘴里乱颤。
“朱祁镇!”荣俊大叫一声,震悚了在场的所有人。两个孩子显然是被这声吼给吓住了,没命的哇哇直叫。英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她捏碎了。飞飞双手狂乱的扑棱着,战战兢兢地去抓英宗的手,泪如泉涌。英宗用力地将她的头扳向荣俊,荣俊一脸煞白,凄楚地望着她。他多想解救他正在死亡边缘的妻子!而他知道,救她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屈膝投降。
他泄气了!不再抖动身子向前攀援了!他直直地重重地给英宗跪下了!
英宗胜利了。飞飞用尽全身力气搬走了英宗的铁掌。飞飞咳嗽了半天,泪珠滚落了一地。他她顾不得疼痛,一步一步地爬向了荣俊。她扶着荣俊的胳膊勉强地跪了下来,手触到了他那饱经风霜的脸庞,一遍又一遍地为他擦掉眼泪,擦掉尘土,擦掉所有的屈辱。
荣俊也抬手给她拭泪,点点滴滴流的可都是血呀!
两个人就这样彼此地深深地凝望着,不管接下来会怎么样,只要彼此还在,就已足够。
皇上的两个大臣,文官魏年光武将周慧看在眼里,互相看了对方一眼,知道事情不可能就这么算了。果然,英宗下令处死荣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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