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苻训英和昭仪苻绒娥都是美艳佳人,她们喜欢隐蔽身份,私行出访,游乐宴饮。慕容熙对这两位宠妃的所作所为一律不加禁止。对二苻的请求拜见言听计从,甚至连涉及到刑罚赏赐的大事也任由她们摆布。
公元404年7月,东晋永安皇后何法倪去世。北边的后燕昭仪苻绒娥也得病了。龙城里有个叫王温的人(《资治通鉴》说是王荣,本文采用《晋书》的记载)说他能把患病的苻绒娥治好,结果没多久苻绒娥就病逝了。慕容熙痛恨王温说大话,将他绑住,命令他站在公车门外。随后,慕容熙将王温肢解,并焚烧他的尸体。
皇后苻训英喜欢游玩田猎,慕容熙依从她。曾向北登上了白鹿山,向东经过了青岭,向南抵达过沧海。多次大规模的兴师动众让百姓苦不堪言,被豺狼虎豹咬死的士兵和冻死的士兵的人数加起来有5000人。适逢高句丽侵犯燕郡,杀死、抢走了100多人。受此羞辱的慕容熙决定发动反击。
公元405年1月26日,慕容熙带着皇后苻训英一起征伐高句丽。在辽东之战中,眼看着城池就要被攻陷了,慕容熙却向手下将士下达了一个极度儿戏的命令——不得抢先登城,等到把城墙铲成平地的时候,我跟皇后坐在车上一同进城。城内的人得到了喘息的良机,抓紧时间加强防备,慕容熙的军队攻不下来,天降大雪,朝鲜半岛的严寒给后燕军队造成很大的伤亡,慕容熙只得率领军队灰溜溜的离开了。
倾城倾国这四个字,苻训英真可谓当之无愧!和后来北齐的冯小怜遥相呼应,殊途同归。
返回国内的慕容熙照旧追求奢华享受,他以邺城的凤阳门为模板,建造弘光门,台阶共建三层。
公元405年12月,慕容熙带着苻训英进攻契丹。抵达契丹国境后,慕容熙发现契丹兵强马壮,打算返回。苻训英不同意这么做,她献上丢弃辎重、远途奔袭高句丽的计谋,这和当年郭嘉给曹操出的远征乌桓的计策很相似。
不过,乌桓是个没有城池的游牧部落。高句丽却是个城坚池固的国家。同时代的赫连勃勃在军事方面如此了得,面对垂老将死的后秦皇帝姚兴,都从来不敢打攻城战。苻训英却妄图在没有任何攻城器具的辅助下强行攻下坚固的高句丽城池,真是天大的笑话。
慕容熙到底还是听从了心上人的话,于是大军绕行三千里,士兵和马匹疲惫受冻,沿途死去的人一个接一个。最后他们进攻高句丽的木底城,没有攻克,只得回去。
夕阳公慕容云原名高云,本是高句丽人的后代,因大败慕容会的叛军成为慕容宝的养子,并被慕容宝赐姓慕容。慕容云在这次长途奔袭中也算是回老家观光了一回。不过在“探亲”的过程中,被高句丽同胞射伤了,他认为慕容熙是个暴虐的君王,于是以中箭负伤需要疗养为借口,辞官回家。
慕容云为人深沉寡言,当时的人都认为他愚笨,但从辞官这件事来看,他的智慧非同凡人。在此次讨伐高句丽的军事行动失败后,慕容熙感到危机日近,他担心国内军民会扶植哥哥的儿子推翻他的统治。于是,慕容宝的儿子博陵公慕容虔、上党公慕容昭,都被扣上了涉嫌通敌的罪名,被逼自杀。接着,为了彻底消除威胁,慕容熙把他哥哥慕容宝的儿子全部杀光,这里面有河东公慕容敏。称病辞官的慕容云幸免于难。
认识到城坚池固的好处的慕容熙,开始大规模的修建肥如城和宿军城。慕容熙任命仇尼倪为镇东大将军、营州刺史,镇守宿军;上庸公慕容懿为镇西将军、幽州刺史,镇守令支;尚书刘木为镇南大将军、冀州刺史,镇管肥如。
忠于慕容熙的将领和军队被大量外派为慕容熙的覆灭埋下伏笔。但慕容熙还在追求享乐:他为苻训英修建的承华殿比已有的承光殿高一倍,从北门外把土运进来,由于用土量巨大,导致泥土的价格上涨到与粮食的价格一样。典军杜静拉着棺材赶到慕容熙的庭殿前,上书力谏。慕容熙大怒,斩杀了他。
不知道这位苻训英是真正的娇气自我,还是暗怀灭亡后燕的复仇计划。她的所作所为无不是在败坏后燕的国政:她曾在6月(阴历)想**细的冻鱼肉,在11月(阴历)要生地黄(生地黄只有在阴历12月才有),这在没有冰箱、温室栽培技术的两晋十六国时代,是难于登天的事。慕容熙却给相关部门下令:必须办到,找不到,就处以砍头的刑罚。慕容熙的暴虐大都像这样。
苻训英死去的时候,慕容熙悲伤的哭号,捶胸顿足,就像死了父母一样。他拥抱着苻训英的尸首,用手来回抚摸,并说:“身体已经凉了,生命从此完结了!”由于悲伤过度,慕容熙竟然昏阙倒地,过了很久才苏醒过来。苻训英的棺材都已经盖上了,慕容熙又开启棺材,和苻训英的尸体交欢。
在为皇后办丧事的期间,慕容熙穿着五种丧服中最重的斩衰丧服(用粗麻布制成﹐左右和下边不缝。是古代子及未嫁女为父母﹐媳为公婆﹐承重孙为祖父母﹐妻妾为夫的丧服),只吃粥。下诏命令百官到宫内集体致哀,让和尚穿着白色衣服。还专门派人检查致哀的官员们,并对他们的表现加以评判:哭出眼泪的是忠孝之人。没有眼泪的就认定他有罪。于是群臣震惊畏惧,没有一个不是口含着辛辣的食物逼自己流泪的。
慕容隆的遗孀张氏,是慕容熙的嫂子,有美丽的姿容和灵巧的构思。慕容熙计划让她为苻训英殉葬,但杀害家族中的长辈,总得有个借口吧,于是慕容熙就开始找茬,还真给他找到了:慕容熙毁掉了张氏赠送给苻训英的陪葬物——一只靴子。发现里面有破旧的兽毛。于是以此为借口将张氏赐死。张氏的三个女儿给慕容熙叔叔叩头,向他哀鸣求怜,依然没得到慕容熙网开一面的允许。右仆射韦璆等人害怕被殉葬,都洗干净身子以备不测。
慕容熙下令,自三公九卿以下的后燕官民都要集合全家老小为苻训英建造陵墓。为此,将仓库内的积藏耗费的一干二净。他们锢塞了陵墓深处的三支地下河,陵墓的周长有数里。墓穴内部画有尚书令、尚书仆射、六尚书等八位顶级高官的画像。慕容熙对臣民嘱咐道:“好好建造它,我随后也要进入这个坟墓了。”有识之士认为这是不祥的话。
公元407年5月,后燕国尚书郎苻进阴谋反叛,被杀。苻进是就是前文提醒大家注意的苻定的儿子。前中卫将军冯跋因为触犯了慕容熙的禁令,和弟弟们逃亡在荒山大泽之中,他们趁此次动乱之机,潜入龙城,隐藏在北部司马孙护的房子里。冯跋和万泥等22人结盟,图谋大事。
公元407年7月26日,慕容熙把苻氏的陵墓称作徽平陵。慕容熙披头散发,光着脚,步行跟在苻氏的轜车(古代运载灵柩的车)后面发丧。轜车太高太大,无法出城门,就拆毁北门出去。长老私下议论道:“慕容氏自己毁掉自己的大门,他的日子不会长久了。”慕容熙披散头发,光着双脚,跟着灵柩步行了二十多里。
这个时候,冯跋和左卫将军张兴,以及苻进的余党发动了叛乱,并胁迫养病的慕容云作为他们的首领。这伙人攻进皇宫,分发宫中的武器盔甲,关闭城门坚守。
这次动乱和4年前高和发起的那场叛乱很相似,所以,慕容熙接到逃出龙城的中黄门赵洛生的禀报后,镇定的说:“这几个老鼠一样的强盗,能干什么大事!我现在就回去诛杀他们。”于是把苻皇后的灵柩放在南花园,系好头发,穿上甲胄,飞马回来解救都城危难。当夜,慕容熙赶回龙城,从不久前刚拆毁的北门发动进攻,没有攻克。
公元407年7月28日,冯跋扶植慕容云即天王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正始。
慕容熙退到龙滕苑驻守。尚方兵褚头翻跃城墙投奔慕容熙,说护卫营的士兵仍然一心效忠,只等大军到来。得知这个大好喜讯后,慕容熙的表现极度反常:惊恐不安,跑了出去,左右的人也都不敢追随。慕容熙从河道边上偷偷跑走,很久之后,左右将领们觉得他还不回来很奇怪,互相跟着出去寻找,只找到了慕容熙的衣服帽子,人却不知跑到哪里去了。据笔者分析,此时的慕容熙已经被暗中叛变的亲信秘密逮捕了,逃走的慕容熙是假冒的——这也导致了慕容拔后面的失败。
中领军慕容拔对中常侍郭仲说:“大事马上就要成功了,但是皇上却无缘无故地自己惊恐,实在是太奇怪了。”但是城中将士正在盼望我们回去,如果回去,就一定会成功,因此,我们不能在这里多耽搁。我应当先去攻城,你留在这里等着皇上,如果皇上找到了,那就快来;如果皇上还是没回来,那么等我按计划把都城平定安抚了之后,再慢慢寻找迎接皇上回来也不晚。”于是,与其他将领分别率领两千多名壮士向北城发动强攻。城里的官兵以为是慕容熙回来了,都纷纷放下武器请求投降。然而,慕容熙很长时间也没露面,慕容拔的军队又没有后续的影子,所以攻城的士兵们心中既怀疑又恐惧,最后,重新放弃攻城,回到龙腾苑,然后又全部溃散逃走。慕容拔被城中的乱军杀死。
公元407年7月29日,慕容熙穿着平民百姓的衣服,藏在树林中,被人抓住,押送给了慕容云,慕容云数了他的罪状后,把他杀了——这个慕容熙可能是真的。又杀死了他的几个儿子。慕容云又恢复姓高。不过,高云本是一个外国人,等冯跋借用他的名义干完脏活、稳定政权后,高云这棵无本之木也要枯萎了。
公元409年10月,高云被亲信离班、桃仁杀害,李桑在西门杀了离班,张泰在院中杀了桃仁,群臣一同推举权臣冯跋为国主。和当初的慕容熙一样,冯跋杀人灭口的痕迹非常明显。
至此,一代枭雄慕容垂忧劳一生打下的后燕江山,在他死后仅仅延续了13年,便宣告灭亡。其中,真正由慕容一族掌握皇权的时间只有21年。慕容垂要是知道他的叛秦自立会给恩人、家人、族人带来如此多的灾难,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的话,身居九泉的他不知道会有多么的惭愧、悔恨!
慕容垂的能力强到逆天,无奈家业被儿子败个精光!对慕容宝毁灭后燕的行为,本书总结如下:第一,在参合陂被拓跋珪歼灭了后燕的大部分精锐,从此后燕和北魏的强弱地位易主。第二,逼死小段皇后,得罪段氏家族,埋下儿子慕容盛被刺杀的伏笔。第三,不按照慕容垂的嘱托立慕容会为太子,让本就岌岌可危的后燕雪上加霜:出现大规模动乱,慕容隆和慕容会被杀,慕容农重伤。这三位都是后燕当时的精英。第四,收大败儿子慕容会的高丽人高云为养子,最终高云被冯跋利用,篡夺了慕容一族的皇权。
其实,从后往前看历史,在慕容盛被杀的这个历史谜案中,嫌疑最大的幕后主使人就是慕容熙。首先,慕容熙的庶母就是段氏族人——就是被慕容熙封为皇太后的那位,慕容熙有与段玑、秦兴、段泰等人勾结的桥梁。第二,慕容熙将段玑等人夷灭三族,很像杀人灭口的做法。第三,由于早先打算扶植的慕容国已经被杀,段玑等人即使暗杀慕容盛成功,除了复仇外,也得不到什么实际利益。即使是为了自保,也得扶植另外一个代理人才能实现目标。第四,慕容熙在暗中早就跟丁太后保持着暧昧关系,这种事一旦泄露出去,慕容熙和丁太后都将性命难保。如果暗杀慕容盛成功,慕容熙就会在丁太后的帮助下登上皇位。所以,慕容熙杀害慕容盛的动机最强烈,他在慕容盛死后的收益也最多,和慕容垂、慕容令当年面临的抉择一样。第五,慕容熙虽然杀了段玑等人,为慕容盛复仇,但他继位后,先是以涉嫌暗杀慕容盛为借口逼迫慕容盛的弟弟慕容元自尽。接着,慕容熙在废杀丁太后的政变中,又杀了丁信打算拥立的慕容宝的另外一个儿子章武公慕容渊。在讨伐高句丽失败后,慕容宝的儿子博陵公慕容虔、上党公慕容昭,都因为涉嫌通敌的罪名被逼自杀。慕容宝的养子慕容云因为在此次战争中被箭射伤,他赶紧以生病为借口辞去官位,才得以幸免。最终,慕容宝的所有亲生儿子全都被他们的叔叔慕容熙杀掉了。
从苻氏姐妹异乎寻常的举动来看,她们极可能是投降后燕的苻氏一族的女间谍:私行出访是为了和宫外的族人接头联络,大修宫殿是耗费后燕的国力,田猎远征是折损后燕的军队,刁难臣民是让慕容皇族失去人心。
当年慕容垂起兵叛乱,把苻坚统领的前秦帝国搅得天翻地覆,最终因此灭亡。现在,苻坚的族人又把慕容垂的后燕弄的天昏地暗,最终走向灭亡。真可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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