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飞鹰斜目微测,又想:但此人才华极好,谋略极佳,若能收为我用,自是很好不过,可惜他偏偏太过聪明。
“城主?”欧阳飞鹰想得入了神,给下属叫回神来。哈哈一笑掩过尴尬:“少侠果真好才华!当世少有,为此来干一杯!”
举杯饮后,天弃看着父亲,一时感慨万千,不禁怅然叹了一口气。
飞鹰放下酒杯道:“少侠何故叹气?你的才华堪比诸葛,不仅仅是赛华佗,也是赛诸葛!”
天弃微微一笑,自知他心意,微冷略言:“可惜,空有一身才华,无用武之地,也是枉然。”
飞鹰大笑,这句话正中他下怀,想用赛华佗,却不知如何启齿,当下承言道:“那有何难,你千里迢迢来我四方城,我必重用于你!这样一来,你才华的用武之地,使天下尽知,二来也好让你父母知道他们当年抛弃的儿子如此出众,三来……”
“三来也好为四方城尽一份力。”
飞鹰见他脸色苍白颇显难受,以为有什么事,岂知是天弃听他这“二来”一句心下难过以及,再也难以忍受。“少侠可有什么不适?”
天弃听他此说,也借言道:“略有不适,不是什么大病。”
城主现出关心之色道:“既是身有不适,还是早些调养的好,你即号称赛华佗,一定很快康复。若需药材,我可派人送来。嗯,时间过去,现下也不早了,若你同意,明日我派人来宣旨。”
天弃听他一番话,更是心下难受,一来,他所惦记的是自己能否归依四方城,到他坐下听他差谴,助他铲除一切不利因素,二来他无意间提及自己的名字“明日”缘故。当下不发一言。
飞鹰见他面色越发苍白,又似极力忍着病痛,当下也不追逼:“你且好好养身,回头我派人送些药来。”说罢起身欲走。又停下道:“城东有座府宅,不管你同不同意,等我收拾收拾,派人来接你去那里居住。”说罢就要走了,随行的人随后跟上。
易山忙道:“恭送城主。”
天弃极其勉强,也未说出恭送二字。医药,府宅,倚重。这算是他父亲对他的关怀?久未尝受父爱的天弃,对这一点点恩惠,心中都好生依恋。
飞鹰回头微笑一下,上了备来的皇撵,离去了。
易山待问,见天弃样子却止住了。
天弃看着欧阳飞鹰离去的地方,久久不语。
小厮上来询问饭菜是否可以收拾,易山代答。
小厮将饭菜收拾干净后,天弃这才道:“易山,回屋。”
易山见他面色略有缓和,心下稍稍松了口气。
欧阳飞鹰惊讶于天弃的才华,无论是天文地理或是朝里事物,两国国事,他都能做出很好的回复。
欧阳飞鹰欣喜,他终于找到了一个可以辅佐他的能人。
天弃望向窗外许久不语。“公子,我可真担心你。”易山将茶端过来。
天弃接过茶:“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自从那城主走后,你不是**就是对着窗子发呆,我怎能不担心?”
“易山你真是我的好友,他此次前来是试探于我。”
“他试探什么?”易山虽知其事,但为了是公子不再沉浸于苦思伤痛之中,故而与他盘问。
“他想让我做他的心腹,一会便会有人来宣旨,还会赏赐大批财富。”
“那样的话,公子岂不是可以入宫了?这有何可虑?”
天弃叹声道:“我们一路行来民声怨道,我真不愿承认他就是我父亲!”
“那我们就回去,继续在边疆行医救人,岂不也好?”
“话虽如此,可他必竟是我父亲,最近事事纷争,我又岂能坐视不理,再说玉竹夫人失踪多半于他有关,入宫可以就近打探。”
“既然有这么多好处……”
易山还未说完,门外有人道:“城主有旨,赛华佗接旨!”
天弃出门来道:“圣旨之事我已明了,不必宣读了,易山。”易山接过圣旨,那人道城主赐给赛华佗一处宅子,请随我来。
女神龙左思右想,一但自己出了什么不测,寻找少主,为父报仇找生母等事只有赛华佗能帮他,这玉玺固然可以交给师父,但师父年事已高,已经多年不理江湖之事,也不便交与师父。赛华佗自幼时与自己见过一面,而且那日风雨亭下,二人年少无知,私定了终身。赛华佗人又极其聪敏,能预料各种事物,有这重重关系,自然交给赛华佗最为妥当。而她此时赶来却见到的是赛华佗接过圣旨成为朝廷的人,当下不禁有些气愤。
国师府,三个大字。天弃有些伤感。
这一处宅子是他父亲赐给他的,他何尝想要任何赏赐,若不是为了种种原因,他真想当面质问:你真的不记得你曾抛弃过一个儿子?你当真对当初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可笑、可笑。
那人见天弃嘴角泛笑,以为是高兴,随即道:“城主请国师准备次日进宫。”天弃不冷不热的嗯了一声,随即入府。易山见那人仍然不走,自知道官场有种不成体统的俗气,从怀中摸出一锭银子,塞给那人,才随天弃入府。对于那人的“哪里敢当”,心下厌恶,也充耳不闻。
国师府虽不如春风得意,但也奢华的很。一并有十五名丫鬟,十五名男丁伺候。
是日夜里天弃对月吹箫,女神龙入得府来。天弃箫声顿停,并未答话。
一旁圣旨敞开于侧,一行字迹尤为明显:特赐不死不救赛华佗为皇城国师。
“没想到赛华佗也是贪图荣华之人,我上官燕真是看错你了。”
易山接口道:“不是你所见的那样……”
天弃打断易山:“凡事都有两面,入宫也未必是件坏事。”
“但愿你能使欧阳飞鹰,实行仁政!”语气中很是漠视。
女神龙说罢就走了:“公子,你就任由她误会?”
天弃慨然到:“万事岂能尽如人意,但求无愧于心。”
忽然那宫人特有的声音响起:“公主驾到!”
随园中有丫鬟男丁路过一一见了礼,易山则在天弃之侧,并未行礼,盈盈公主有求于人,只好不在意这些,大步走到天弃面前。鉴于二人几次不和,有些不知如何开口。还好天弃先道:“这么晚了,公主有何事找我?”
“赛华佗不是无所不知吗,本公主要你猜!”
天弃笑道:“想必是为了玉竹夫人。”
“正是!我希望你……不,是国师能帮我找到我娘。”盈盈一来听了父亲的话,确知母亲不是天弃掳走,二来又从上官燕处证实,故不再怀疑天弃。
天弃略一思索,易山已离开并对行走的众下人道:“国师喜欢清静,有不必要忙的事就不要去做了,早些休息。”
众人是第一天见国师,又听闻国师能力虽好,但性情孤傲,都不愿惹及,是以都道是退去了。
“要我帮你也可以,你必须把夫人的事都跟我说说。”
“你找人还要听故事吗?”
“我若不对一切十分明了,怎能有十足把握找到她呢?”
盈盈抿嘴道:“原来赛华佗也不是无所不知。”
天弃淡然一笑,盈盈对他满腹怨气,此刻不得不有求于他,正好抓到这个可以损他的机会说他并不是无所不知。
盈盈想了想道:“自我有记忆起就记得娘就住在水月庵,爹爹不喜欢我娘,十余年来都不愿见她,只是在娘亲生日的时候,拗不过我,请娘回宫过生日。”
“未知夫人生日是?”
盈盈不知他问这个做什么,但也答了:“登高节,九月初九。”
天弃嗯了一声,盈盈继续讲她母亲的故事,无非是与母亲在佛庵之中的琐事。或与她玩耍教她识字,让她明了何为善何为恶,并讲些佛祖的故事,割肉喂鹰,菩提树下悟道,娑罗双树下涅槃等等。讲的很是详尽,几乎每年都讲了。
“母亲是一个和蔼可亲的人,她常做善事,而又不让人知道这是她的施舍。过生日时为我祈福,给我礼物,啊!对了,每年十二月十二日这天,他都会在佛前祷告,我问她佛祖的成道日也过了四天,离弥勒佛圣诞也还有十八天,这一天你为什么都要念佛一夜?母亲说这一日是一个她最亲近的人的生日。我问她是谁,她却不答了。”
“十二月十二。”天弃念着这一个日子。微有酸意,这正是他的生日。忍住道:“如此说来,再过十五天就是夫人生辰?”
“正是!”
“你按我说的去做,我保证,你一定能见到你娘!”
当下将生日前与生日当天该如何去做都一一细说了。盈盈听完道:“我很想尽快见到母亲才来找你,何况我母亲真的在宫中?”
天弃道:“你且试试,若你父亲听了你要和母亲过生日这话生气的话,说明夫人一定在宫中。”
“为什么生气就一定说明在宫中呢?”
天弃一笑道:“若不在宫中,他听了这话,大不过是以为你想要在过生日之前找到母亲。”
盈盈也是聪明的女子当下领悟道:“哦!如果母亲被他藏起来,听了这话那么他就会发怒,这就叫做:做贼心虚。”说完就觉不妥,自己居然这样说父亲。当下窘迫。
天弃只当没听到:“差不多是如此。”飞鹰听了这话定当以为盈盈从何处得知了母亲的消息,自己扣押她的生母,盈盈如何看待与他?定然因此迁怒于天弃,除了天弃,谁还能告诉公主这些?
“可是我找遍了宫里都不见母亲,你确定这样和做就可以见到我娘?”
“只要公主不意气用事,乱发脾气,一定能见到夫人!”
“好,我这就回去和父亲说。”
“公主最好在夫人生日前几天再说。”天弃道。
“为什么?”
天弃笑了笑:“这是时机。”
《易》重时机。盈盈虽不懂得其它,但父亲与群臣商议也常提起时机二字,当下也不多问,带候在府外的随人离开了。
公主离开,群星璀璨夺目。
未过几日,天弃被请入宫,这天是国母生辰。
正是夜里,在宫中已摆好了酒席,盈盈也早到了,却不见城主。
“我真能见到我娘?”盈盈见天弃到来,上前问道。
天弃见到她,竟有种莫名的高兴。
“你一定能见到夫人,只是当夫人离去时,你切不可求城主留下夫人,也不可追随而去,否则……”
“否则如何?”
“夫人性命不保。”盈盈一惊。还未及问,宫人报道:“城主到,夫人到!”
随城主之侧,微笑而来的素服妇人可不正是玉竹夫人。
“娘!”
盈盈扑向母亲,眼泪簌簌而下,天弃低头,自那日与父亲一聚,已经少了许多激动,但今日不免又是难过一场。
飞鹰见天弃冷落一旁道:“也不让人笑话,我来介绍,这是国师,江湖人称不死不救赛华佗:独孤天弃。”
天弃微笑以礼:“见过城主,见过城主夫人。”
玉竹一惊道:“是你?”
飞鹰道:“怎么,你们先前认识?”语中虽无恶意,但这话背后往往既是危险。
天弃忙解释:“那日夫人迷路,在下碰巧遇见送夫人回庵,当初天弃未有功名不敢辱及先人,所以道了假名,还望夫人莫怪。”他知道欧阳飞鹰已知其事,是以不加隐瞒。
“不防。”玉竹一直见他就如见到自己的儿子,此刻不禁更是疑惑。
“别站着,入座。”飞鹰道。
“公子府上何处?父母叫什么名字?”
“娘,国师的从小被父母抛弃,没有府第。”盈盈按国师所说,果然父亲的反应被国师料中,此刻能见到母亲,心下对国师有了几分好感。
“那可知道令尊下落?”
“这种无情无意的爹娘找来做什么?”忽想起那日之事道:“父亲当日还想收他做义子呢!”
说到义子二字,玉竹夫人,心下一颤,不禁更是确认天弃就是自己的儿子,当下仔细端详天弃样貌。
该说的盈盈都说了,天弃只是道:“夫人抬爱,在下惶恐。”
倾许无语,飞鹰静观二人说话,但似乎话语中倒也没有什么别的事情,飞鹰道:“来来吃菜,菜都凉了。”
又谈及些别的事物,天弃都还是一一作答,盈盈本惦念母亲终将离去,这一顿也没吃好,玉竹夫人心下牵念儿子,也没吃好。总之,各怀心事。
一席饭毕。
“来人,送夫人回庵。”飞鹰下命令。
“我不要娘走。”希望宴席不散,但终于还是到这个时候了。
“乖,娘去清修,和你怎么能修的好呀。听话!”
“清修是件美事,公主就不要阻拦了。”盈盈记得赛华佗的警告只好作罢。天弃又接道:“只是夜黑路远,夫人路上小心。”
玉竹微一俯身:“多谢国师。”
随人跟在玉竹身后,盈盈见母亲身影消去夜色中,心下难过以极,跑回了屋里没有出来,想必是大哭去了。
“你们都下去吧!”
“是!”
众人散去后,欧阳飞鹰问道:“是你教盈盈说那些话的吧?”
“不敢有瞒。”
“你倒是很厉害呀!”语气很是不满。
“不敢,公主以为我挟持了玉竹夫人,硬要我要人,天弃素来少通易理,知晓夫人定在左右,于是便教盈盈公主自己去找,我也好以洗脱罪名。”
“这也不算什么,另有件事我要你去办若办得好,此事我可不追究。”飞鹰沉吟道。
“城主所说应该是断剑崖一役?”
“正是,我要夺得玉玺,杀死鬼见愁,此事不可泄露与他人知晓。”
“天弃定不负所托。”
天弃出到庭外,易山早已等候:“公子,夫人在慕寒院。”
慕寒院是下人干活的地方,玉竹正刷着马桶,失了神似的道:“是他,一定是他,可是……他恨我。”说罢又是一呆。
忽然又臭又脏的液体当头倒下:“发什么呆,这些这些还有这些天亮之前必须做完,都等着用呢!”
玉竹连声称是,他倒不是惧怕这些宫女,而是他的性子就是这样随和。
一不小心桶里的污物洒在地上流到那宫女脚边。“你是故意的!”
宫女大怒连同其它几名宫女拿起苕帚便打。
天弃专程赶来,金丝一弹几名女子手觉忽然一痛,软绵绵的再抬不起来。环顾四周,只觉树形怪姿,有不明之声瑟瑟梭梭,如泣如诉,哪里还有旁人?这慕寒院素闻有冤死之鬼。宫女脸色铁青,大叫有鬼四散而逃。
玉竹四顾环望,天弃忙示易山退后,侧隐于栏珊芭蕉,以便不被发现,玉竹四顾无人又复痛哭。
天弃从栏后复出,看着哭泣的母亲,心下黯然心酸,不仅对母亲没有丝毫恨意,还觉这二十年来母亲的关怀就如同在身边一般,登时心下泛起一阵暖意。
娘,我一定救你出来。欧阳飞鹰,我恨你。
第九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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