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川有些为难地看着白蔻。他知道她此刻的决定必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关秦楚性命,她不会不谨慎。但此处什么都没有,若是将箭矢拔出,如何止血,如何缝合伤口?
“拔箭。”
白蔻却不管他的为难,又开口重复一遍。青川这才犹疑地走过去,双手紧紧摁住秦楚伤口周围。
“赵隐,把这根簪子折断,打孔。”
说着,从发间取出一支细细的玉簪递给站在一侧的赵隐,是之前秦楚在秀水街买给她的。
白蔻又从袖间取出瓷瓶,给秦楚喂了一颗药丸。一切准备就绪,她双手握住箭矢中段,抬头看一眼青川,微微颔首,眸子一凛,双手猛地使力,那带着温热血液的利箭就生生被拔了出来。
女子顾不得擦去面上溅的血迹,俯身柔声安慰因骤来的疼痛而发出闷哼的秦楚,神色柔和。
“玉簪。”
白蔻染了血的手刚伸出,赵隐就将其放到了她手中。玉簪透着淡淡的光,在那一片赤红中显得那般扎眼。
青衣男子的身影走马观灯般在脑海中闪过,白蔻眸光盈盈的,却是狠命摇头甩开那些思绪。
她这是怎么了?
怎么能伤春悲秋,怎么能让不知名的恐慌将她打倒,她还要救他,她不要让他活在她的记忆里。
女子握紧手中的玉簪,自发间扯断一根长发来,照着玉孔穿过,开始一针一线地缝合起来。她速度很快,却又缝得仔细平整。那细细的玉簪每穿过青衣男子的皮肉一次,他的眉头就蹙深一分,白蔻的心,也跟着撕扯一下。
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伤口已完全缝合,女子额上沁着薄汗。她扯掉裙摆一角,迅速而凛冽,给男子包扎时却轻柔地像羽毛飘落。
她冰凉的手指掠过秦楚伤口周围的肌肤,有些凉有些冷,还有些细微的颤抖。
待一切做完,白蔻已是香汗淋漓。
她仍旧俯下身来,冲着本欲开口的男子柔声说到。
“别说话,有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一向宠溺她的秦楚这回却没有相让,手上微加重了力度,他仍旧扬着面上笑意,声音温柔得像三月的春风。
“蔻儿,很厉害。”
秦楚声音软软的,伸手抚向白蔻苍白的脸庞。女子紧咬住下唇,逼回不断充盈的泪,不住地摇头。
她知道,他在劝她,让她哭出来。
他那么了解她,知道千万种足以应付她的法子,此刻,却选择了最笨的一种。
那强装的坚忍和镇定终于在秦楚安暖的笑颜里分崩离析,泪水决堤般涌出,一颗一颗砸在青衣男子身前,却是怎样都止不住。
“秦楚,秦楚……”
白蔻又开始唤他的名字,一声一声的,带着哭腔,带着害怕,带着此刻将她围困的所有情绪。
脑海中又不自觉地闪过以前的画面。
是六岁的时候,两人初遇,长安街飘着雪花,他裹了厚厚的袄子看医书,面色是难得的纠结。
她当时怎么和他说的来着?
她说白蔻可以治百病。
如今,白蔻真的成为了江都家喻户晓的名医,亦可以独身一人撑起整个百草堂,可却害他重伤至此。
最重要的,她没有把握能救他性命。
她做了这十几年来她所学到的能做的一切,可她竟还是没有万全的把握。
这一身医书精湛,若连护他周全都不行,那要来,又有何用?
秦楚似是猜到了她的心思,冲着她轻轻摇头。白蔻握住他有些冰凉的手,抑制不住地发抖,紧紧地咬住下唇,生怕一出口,就是歇斯底里的宣泄。
几人默了片刻,女子才开口,声音里仍旧带着颤意,情绪却已然平静不少。
她抬头望向青川。
“师兄,送秦楚回去休养,我有些事情要处理,随后就到。”
仙女洞外灌木丛中。
董烟绯躲在一侧,扯开面上轻纱,嘴边不断有鲜血溢出,她冷眉深蹙,右手紧紧地按住胸口,额间已覆了一层冷汗。
她能清楚地感觉到体内毒素的蔓延。
虽然方才已经封了全身几大重要穴位,但这毒性,比她想象中烈了太多,若是再找不到师父,怕是会死在这里了。
董烟绯嘴角噙着冷意。
这次任务,当真是拼了命。
但所幸,黄泉计划终于圆满完成,哪怕到时如玉责怪,那也是日后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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