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 / 2）

虽然很快就是十月一黄金旅游期，但藤萝小舍依然房客稀少，生意惨淡。可以毫不夸张地说这里每年人员兴旺也就只有那么几天。

六点整，厨师长岳老大领着五个小厨师做好了员工晚餐，一边指挥人收拾厨房一边准备撤退。抚摸了一下用了好些年的家伙事儿，心说在这儿工作，忙的时候把人当畜生用，一不忙了就闲上大半年，真是他此生所从事的最扯淡的工作……要不是有优厚的薪水怎么也不会留在这种没谱得或许明天就能倒闭的地方。

众人正闲极无聊地开始聊天打屁，厨房的电话突然叮叮咚咚响起来——话说虽然知道这电话连接的是前台，但对于一台一年到头响不了几次的电话，厨房所有人都已经把它彻底当成了摆设。所以当电话响起的时候，所有人都唬了一跳。

然后电话被最先反应过来的岳老大接起来，他一听那女声就知道是前台经理，事实上这店里所有人都认得这把古板的像敲梆子的嗓子，“岳主厨，我在监控上看到你们厨房的人把东西搬回冷藏库了，怎么回事？是东西领多了吗？”

“噢，我们收拾厨房而已，晚上的员工餐做好了。”所以我们没事做了准备回去困觉了啊。

接着就听到那边一阵嘈杂：“怎么回事？厨房那边怎么不知道今天来客人了？你们没有一个人去告诉他们来客人了吗？怎么做服务员的？都没带脑子来上班吗？”

“你们知道是什么样的客人吗？一来就定下半个月马上刷卡付账的客人你们遇到过吗？而且还空手而来什么都没带，能有多大的消费额你们不知道吗？”

拥有古板声线内在却精明强干的前台经理对厨房下达指令：“岳主厨，今天下午入住301的一男一女一小男孩订了半个月的租期，现在算是旅游淡季，服务方面不应该有任何问题。任何食物都要保证卫生和美味。但如果我接到客人的投诉——你的工资会大幅度缩水。明白吗？”

岳老大立即放下电话投入到准备工作当中去。

六点二十，藤萝小舍301室的房客终于在房间里磨蹭完，像故意踩着点一样来到餐厅。

此时夜色已经全然上来了，夕阳下去的那边也是漆黑的。

山里风大，夜里特别凉。我套上一件针织衫，心里感叹姜还是老的辣——这是我妈叮嘱的，说必须带上厚衣服，在外面宁可没用到也不能要用的时候没有。出发前我还查了查天气，得出的结果是外面气候多变，跟没说一个样……南方曾经寒潮，洪涝灾害又频发，还有滑坡和泥石流。还老是听说近几年日本冬季一直在下一米多深的雪，不论是一米零一还是一米九九，我都觉得还是必须要带上羽绒服和雪地靴。

至于那两个既不怕冷也不怕热的货，照旧穿着单薄的衬衣长裤。我猜他们衣柜里大概都是这种版型的衣服，就像女孩的衣柜里都是花花绿绿的裙子。

藤萝小舍的内部餐厅用暗红和浅灰色的石砖贴墙，有种乡村田园风。墙上还钉着九寨沟的风景照和特色工艺品。只是因为铺的是木地板，走路会发出比较大的声音。

一排排空着的，用粗大原木简单制成的桌椅，剥离了树皮，露出漆过的纹路。我们选了比较靠里的位置，跟其他桌位用鹅卵石砌成的矮墙分开，椅子上铺着民族风的编制坐垫，色彩配得格外鲜丽。

戴着高帽穿着围裙的女服务员过来送菜单……三本菜单都递给坐在我对面的迦藏。

抢在迦藏前，迦炎虎口夺食一样把菜单全都劫到这边来。

“姐姐你先点！”

服务员闻言心花怒放！心说太好了原来是兄妹啊！

迦藏跟着说：“亲爱的，别忘了你现在还不能吃的——除了这个其他随便你点，不用替身为你男人的我省钱。”

我撇嘴：“不要在耳边一直说好不好。”你这样会让人以为我身体有问题。

……服务员刚刚开放的心就这么枯萎了。

打开不算厚的菜单，第一页，热菜——蟹粉龙虾烙蚝，水煮鱼，明炉铁板鱼，柠檬鸡，芙蓉虾球，田鸡肥腿，鸭条溜海参，菠萝咕噜肉……

我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这辈子从没有吃到过肉一般地饥饿并眼馋起来，为了能更好地活下去而不是被刺激得生无可恋，手忙忙翻过这一页。

第二页，凉菜——白斩鸡，皮蛋豆腐，红油肚丝，鱼皮胶冻……

迦藏和迦炎默默看着韩晴凉似委屈似心痛的表情，想也知道对于一个喜欢吃肉的人来说，不能吃肉是一种多大的痛苦。

大概和过年时，明明有钱却找不到饭店吃不上饭……差不多吧。

我努力平复下想哭的冲动，恋恋不舍放下菜单，对服务员说：“那个，有素菜吗？我………减肥。”

看在钱的面子上，服务员转身回柜台那边重新取了一本菜单：“小姐，这是我们店里以前整理出的素食菜单，全都是用果蔬做的。”

之后，胭脂冬瓜，风味茄子，椒香蘑菇，白豆汤，苹果土豆千层，杏鲍菇泡片，脆皮豆腐，青衣核桃炒……也就是刚刚铺满8寸盘子底那样的分量，虽然林林总总摆了一桌子，但蔬菜嘛，实际吃到肚子里也不怎么垫饥。

而且不管多么清脆多么新鲜……我好想念肉啊。

我放下筷子。

“怎么？不合胃口吗？”迦藏也停下筷子。

我摇摇头：“忽然觉得不饿了。你们吃吧。”其实原本也不觉得怎么饿，只是还是有到点吃饭的习惯。

迦藏点点头，却跟着放下了手里的筷子。迦炎倒是吃的很香，比我和迦藏吃的都多。

说老实话，最开始听到韩晴凉那个“等他失去兴趣移情别恋就好了”的想法的时候，他真的很想立刻把她脑子里有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消去，然后重新开始……可是然后呢？如果她每次都是这种念头，每次都是这种想法，难道他真的要制造一个天大的谎言然后以她能接受的样子来陪着她吗？

他做不到。就算能做到也不会这么做。

因为人就是特别自私的生物——我喜欢你，所以我要得到你。这是为了让我自己幸福。

于是他忍耐、等待……经过了这么长一段时间的努力，总算是有了点好的进展，至少她已经没有那么害怕他了，也敢对他发脾气……好像是有点以前的感觉了。

迦藏知道韩晴凉经常会在心里不由自主地拿欧湛和他比较，因为在他之前，她只交过欧湛一个男朋友，自然也没办法拿别人来和他比较。

所以说追求爱情小白比追求阅尽千帆的人要容易得多。

……而且他自己也会经常拿韩晴凉和她比较……虽然韩晴凉完全不能和她相比。

这不是说韩晴凉不够好。

只是因为韩晴凉是个普通人。

而虽然不一样，也不能比，但有些方面真的很像，像到会说同样的话，做同样的事，以及同样的选择。有些事如果不认真想大概一辈子都不会发现，可是一旦认真细想，就会牵藤摸瓜地扯出许多许多的头绪来。

某种隐秘的念头一旦开始出现，就像针一样扎在心里，再也拔不出来。

他知道他心里有结，韩晴凉心里同样有。而且只会比他更多。

忧思多虑大概是女人的天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