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洛七见李玉堂已入圈套,便道:“输者答应对方任何一个不违武道的要求如何?”
李玉堂知他想的是凤鲨定航之事,却丝毫不动声色,满口答应道:“一言为定,以此酒与在坐各位见证。”说完他将杯中酒举起一饮而尽。
阮洛七不想李玉堂如此爽快,也顺声示好,随之酒干回敬。他之所以觉稳操胜券,乃是这名为阿豚之人是大有来头。阮阿豚,凤尾帮松江分堂堂主,力大无穷,擅长之技便是挥舞重如千斤的铁索船锚,常在与敌水战中借此击毁对方船只,一举溃敌。这也是凤尾帮仅一江水帮能多次抗衡纵横东海的白鲨帮之由。
而李玉堂何尝不是如此,亦对童千京放心之极。童千京,原是松江县白云山的猎户,机缘巧合在“黑潭沼泽”结识异人,并传授其高深技艺,从此武功一日千里。后来因要治愈年迈老娘痨病,入深山两月猎取虎胆作药引,等其喜获归来,娘亲灵位已立,而李玉堂便是替其买棺置墓守丧,尽全子孝之人。故童千京从此入得李府,血誓终身为奴,以报其恩德。要说李玉堂为官五年,出门在外,从未伤损,全仗此人护卫在侧。况且与乔稳早有定计,欲造就唯恐天下不乱之氛围,以引可能暗藏的玉腰奴入瓮。
厅场中央地板铺之的水草游鱼图砖刚好六尺多宽的圆幅,免去画圈,侍从们早已备好十坛“春香露”放入其内。众人看着列站互视,近在只尺的两人,阮阿豚是厚唇阔嘴,肥如海牛,身重如山;童千京则无情狼目,虎背峰腰,躯伟标直。从角饮来说,前者则占优,从斗势来讲,就逊色后者。
李玉堂一声令下开始,阮阿豚便拍撕封坛口纸,掌捧酒罇,倾倒而下,鲸吞牛饮,快灌于腹,而童千京则捏碎倒嘴泥塞,指勾坛耳,臂托其身,细水长流,慢引入喉。不须片刻工夫,两人先后饮空两坛三十多斤的春香露酒。要知此春香露初入口清香,如沐身春风,但后劲浸脑十足,似天花乱坠。阮阿豚自小喜食千年海参王,体内肠胃腹壁如海绵般吸纳自如,故采取快攻之策,在不胜洒力之前,欲击退之。而童千京在庞玉,朱邪百器,樊素及小蛮等“老友记”诸人中,可说是酒力甚好,千杯不醉,庞玉常笑之曰,其饮酒如喝水般自然,定是肚腹藏有一酒魔,销麦虫。故现童千京任其花样乱来,打算后发制人。
阮阿豚取得动手之机,臂肌一抹唇角而过,手狂拍光头几下,哈哈说道:“小兄弟承让,来受我一拳!”说完振臂挥拳,一招暗含八重功力的“黑虎偷心”,已向童千京心窝捣冲过去。
童千京胸口咚声硬受其拳,颈间青筋一阵隐现,右袖随之气流衣裂暴飞,暴露出强硕的赤臂肌肉,而双脚亦是纹丝未动,仅稍稍躯弓后窝,便又收腹正挺。阮阿豚只觉拳头被童千京那饱满真力的衣衫阻止深进,而拳劲更是被其肌肉内凹如漩涡转卸力走,大惊之下只得松拳缩臂作罢。
宴席在坐各人虽互目相视不明,亦阵呼喝采过瘾,而乔稳,泰山三凶等眼界高达之人已看出童千京施展的是一种近乎借力打力,移花接木之功,却非就物卸力,却聚劲凝力于其手臂经络未散。
童千京冷颜未语,手面掌上,以示继续,依旧另启酒坛,斜倾其嘴,细流入喉。阮阿豚见其开饮,便也抱坛深喝起来,心中大是放心,断定其已内伤咯血未吐罢了,如再酒催心,必输无疑。
须矣过后,阮阿豚又先之清坛空底,他张扬甩坛掷地,侧眼扫到阮洛七虚掌抹喉,示之下其重手的暗咐。看来阮洛七已晓知童千京非泛泛之辈,还是先下手为强,以免夜长梦多。
阮阿豚领会其意,双脚顿地,踝环啷响,蓄气双掌其下,硬推向童千京双跨腰骨,正是其长身之技,推山掌之“五丁开山”。童千京左臂横跨前贴,护裆堵其掌击,右臂后置垂下,掌张运劲,空按虚扭。就坐众人顷刻突见两人如风卷残云般旋动,阮阿豚被童千京牵带引飞,身转移地换位,更甩出其推山掌的强劲气流,冲着丈外各席诸人扑面而出,近者多数布扬碟翻。而阮阿豚与众人皆惊魂顿顿于童千京之挪移卸术时,瞬间不息,童千京故计复施,两人又原地归位,似无所事,但阮阿豚已额诺虚汗,童千京其右臂更是暴胀肌鼓连连,伴随青筋隐现不息。
这边正品赏全鲈宴余之菜式,观摩童阮两人角饮斗技之戏的乔稳,已认出了童千京师出何门,不禁又再暗叹起松江府诸多卧虎藏龙之辈。
十年前“夜游神”公冶良与“九幽侯”地藏,在九华山“太白居”刀剑决战,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虽说此役后双双龙隐凤逸,稍声匿迹,便两人叱咤风云,不可一世的霸气风采已成为江湖后辈相效敬仰的宗师曲范。
而童千京使出的正是“夜游神”公冶良的独门绝技,“魂牵梦引身法”。昔日公冶良败剑于地藏后,孤情落泊于松江县隐居避世。童千京便是那时在“黑潭沼泽”交识此异人,公冶良见其子入得眼缘,收徒入派,传授毕生武功。
乔稳回想着六扇门卷宗记载关于此江湖战记之精彩点评,便知眼前童千京必胜无疑,转眼向李玉堂看去,忽觉此人深不可测,会有如此高人近左傍身,加上那宋夫人之神女内贤,还不知有其所不知之事。
此时宋夫人已从内堂莲步入席,放下手中檀香木盒,挽腰福礼连连:“劳诸君久候,伊家真歉意。”
乔稳见她丝发束起,耳孔却珠,英姿飒爽的神采,及一身紧领垂袖衣衫,窄腰及地裤裙之武装打扮,便看出其心有所定,欲所作为。乔稳暗地肘轻触之在旁的高斐其臂几下,传音入密嘱之:“司马紫衣,由你来应付。”
高斐不知乔稳打何等算盘,既令下,不多想,反正歉庞玉情意,顺意连带处之,便起身迈步庭走向厅场东角的司马紫衣一席。
司马紫衣在销暑湾落难获救后,一直不动声色,隐其身份,一方面当是此阴沟翻船不幸,有失其江湖名望,再者怕人探听其身现松江之真正目的。回到入住客栈之后正暗悔,却获知神女宗要大请宴席于春香楼,一行五人便赶之前往,不请自来。有碧水温玉,何乎在意失之交易的“夜明珠”,司马紫衣入席后既想通,从暗花血洗销暑湾一役中经历,已略知宋夫人,乔稳及碧水温玉之关系,知道要从神女宗手中得之此玉,还要先过乔稳此关。他正苦思于计,取玉之法,但见高斐闲情信步走将过来,不禁暗叹乔稳已先发制人,看来此玉非堂而皇之所能轻取,还需几番周折。
高斐上前拜手示礼,说道:“紫衣叔叔,职责所在,小子得罪了。”高斐其父,高瑞与司马紫衣皆是古玩藏家,前者乃工作所需,后者则家业所致,故两家互有来往,本就故交。
司马紫衣手止其言道:“高贤侄,不用客套,你来意我明白,要我窥至宝空离手,就拿出真本事来。”
高斐抹出腰带乌光柔剑,横展胸前领一剑礼,已正其精神气道:“晚辈请教!”
司马紫衣摇摇头,说道:“好,念你一声叔叔,不枉与你父相识一场,所谓刀剑无眼,拳脚无雅,”他略有停顿,眼望向厅角,手指那两排供酒令戏玩的九连环玩具架,续道:“既然我俩皆用剑,免说我欺后辈,就来剑解九连环,如何?”
九连环,铜制,古之民间玩具,由九个圆环和框架组成。得法者须上下八十一次,方能将相连结的九个圆环套入一柱,再八十一次方能将九环全部解下。此玩具乃上至士大夫下至妇孺童叟都喜欢玩之,因其环环相扣的连续性,极合乎生活趣意,引人入胜。
高斐深精此物,早悟少于正解九环之速解步骤,心中暗喜,刚才还担心伤势刚愈,不可大动真气之虑,他估量着如此之试,不仅比剑之灵巧,还要较心之智力,亦有一丝胜算。故他默然点头同意,两人便起剑入环,开始较量起来。
高斐见司马紫衣从首环入,就知其用正解繁环之法,而剑面锋刃拍挑环身,未留痕丝毫,足知其剑法功底深厚,如同平时舞挽剑花大小多少之精密讲究。他虽知不敌其剑术高明,幸通晓快解环法,加之柔剑剑质挽救,只要不毁架断环,亦可在速度方面回天胜之。故他不再分神,心净气定,脑海回想数遍,挽剑入环。之后两人自剑拍挑,环鸣叮叮,如演仙乐,外表似潇洒舞剑挽环,内里已沉迷于无武心战中。
(待续第二十一章局定堪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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