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驮,又名韦驮天,是“十二诸天”中的第十二天,南方增长天王的八大神将之一。传说佛涅盘时,一捷疾鬼夺取佛牙一双,时韦驮天急追取还,故为护法神将;世称韦驮菩萨,形象一般是童子面,金身披甲胄,手持金刚杵。故有诗曰,现童子而护法,现宰官以降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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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稳驻足在白云山脚,一路行来想着,当今天子尚道,臣下万民追风随之,近道拜教主称弟子,以至不可收拾之势。现五年间,佛教释法不复风光,难以与之径庭。听庞玉言,此处香火鼎盛,全县家屋皆多供放佛祖或观音像,他想到此,不禁想一睹那个能调教出庞玉如此能人,且佛法高深的大师来。
乔稳拾阶而上,青木参天间,蜿蜒数十级石阶,三步一平台,合乎三跪九叩之礼,沿级两边不少香烛焚烧之迹,看来信众虔诚之言非虚。登达三门并立的山门前,只见一尊笑面迎人的弥勒菩萨供居中门,两侧各一围抱大小的擎天青柏,取而代之一般寺院的镇石青狮。他抬头望之,山门乃三层歇山单檐古建木结构,横幅石额雕刻着“古刹远山寺记”等繁篆古体,整而观后,已带出悠久历史的佛寺古色来。
乔稳不知有否亦不欲惊动巡寺僧人,且不清楚寺内暗花贼人状况,难免打草惊蛇,如鸟兽散则追捕难矣。故山门不入,横走树身,盘点树梢,放眼望去,全寺殿筑尽鉴在目。此时,新月上弦,弯弯如眉,柔光下,远山寺诸殿更是透出佛详普泽之气来。
乔稳稍微估计山门殿内,东翼鼓楼的空距,取出缠腰“捕快七随”之“缚囚索”,系成套马结,待准云遮月色间,飞掠横空三丈,持手缚囚索甩出,绳索延展圈套檐角,受力崩直,顺势就将乔稳飘荡过去。他等近楼身,足点墙,身回荡,手收索,腰倒翻,一连串动作后便攀上了全寺最高之地,鼓楼檐顶。
乔稳正唿吁神不知鬼不觉潜入,却发现后背遥远处一股强烈的感应传来,他转身随之方向,朝对角西翼钟楼望去,适才那种如芒在刺之感又忽之消失了。难道自己思觉失调,乔稳想着便指揉眉间丹田,醒了醒神,如法炮制,这次绳套勾住天王殿的高翘檐角,然后身躯滑索而下,轻松来到了天王殿顶。乔稳伏身在硫璃瓦上,慢慢收缠缚囚索于腰,眼睛已经看到了大雄殿内三尊金粉塑身的“前尘今生来世”三像佛祖。
他两次见佛不欲拜,非全是不信佛,亦知夜佛忌拜之礼数,正困惑间,身处进入寺中心,却无可疑之处可寻,突然那股熟悉的感应又复而,这次忽隐忽现,大致方位在大雄殿之后的禅堂法堂建筑群中。看来此人因乔稳动而动,有心指引之,且气息张屏控制收放自如,让人知其在,难以定其所。乔稳难叹,看来小小松江城还真是处处藏龙卧虎。
乔稳有稳如泰山的自信,何所惧,如他所愿,身窜下溜于地,沿左侧过道来到第一间禅房前。他运起玄功,视听触感之灵官大大提升,开始和此神秘人玩起捉迷藏来。两人追逐在建筑群内外,你急追则我快逃,彼慢亦此缓,双方皆甩不掉,追不着。不知不觉一盏茶功夫,来到一个特殊之地,神秘人气息就此感应不到了。
乔稳观所处之地,乃是一个空旷院落,距离周边临近房舍甚远,应该是此寺的焚祭佛堂。堂外居立着一个二环耳三鼎足的焚香炉,正青烟袅袅,堂内祭奠白幔飘飘,灵台案桌上莲花烛影煜煜,忽明忽暗的残映着台下停放的三具紫黑棺材。灵堂前还有一僧人跪坐在蒲团上,乃替设灵之人守灵祭夜,手中木鱼停敲,念珠不转,口中虽动,却是呼呼酣睡入梦了。他当知此僧人非神秘人,续持灵官全开,紧锁此方圆十丈可疑可匿之所,稍有一异动,必能有所擒获。
乔稳一见棺材三口之数,立生联想,早前暗花代号“石榴”孙不二正是因欠三口棺材的尾数,给棺材店老板闹上仙倦里,从而给乔稳他们留下追查线索,幽塘鬼冢。他走近堂内,站在那僧人身后,此人全然不觉,看来不识武功。暗光下,只见三具棺盖之上的牌位分写着“先夫秦公田和之位”“其元配秦氏芳芳之位”“其子秦公田贵之位”。跟他想无差,正是与在幽塘鬼冢发现的机关墓室所埋葬的同一家人。
乔稳办案无数,从不会被表面现象蒙骗隐藏在背后的黑暗本质,既然此僧人在此守夜,必对此发生之事所知甚多,便轻拍其肩,将其叫醒:“和尚,醒来!”。
那僧人梦中回魂,手忙脚乱,木鱼复敲,念珠再捻,口中阿弥连连:“师叔莫责,明生我已念了金刚经九九八一遍,没有偷懒,我继续超度。”
乔稳看他定是误以为是巡夜长辈发现他偷懒,要责打瞌睡之过,便亮出腰牌,暗笑道:“明生小师傅,不要怕,我不是你的师叔,不会告诉他们你开小差的。我是官府中人,你先且回头看看。”
明生转身看着乔稳那苍发银须稳妥模样,还有一双炯炯有神信服的眼神,便起身打了个佛号:“施主有礼,小僧…小僧一时胡涂,错认施主为我的师叔,罪过罪过。”然后指着乔稳所亮出腰牌续道,“这个,贫僧见过,我师兄,庞玉就有一个,真是佛渡有缘人啊!”
原来此明生小沙弥乃是前任方丈收留的孤儿,一向分配在厨扇做烧柴做饭的。三年前庞玉师徒二人云游到此借宿,两人同是孤儿,一见如故而成为好朋友。明生虽厨艺精湛,但佛修却不行,金刚经就只有念前一百字左右。这次能穿上正式僧袍,敲木鱼捻佛珠念佛经,乃多年来少有的一次,难知却捞上守灵祭夜的苦差,更不幸的是好好一次上进机会,就又快要因自己意志不坚打瞌睡而泡汤了。他心中已打定主意,只要此人不将此事说与上告,就老老实实有问必答。
乔稳哪知这个小水弥的复杂心思,既然认识庞玉就好,省下解释身分职能,直接问道:“小师傅,老夫姓乔,你能告之此灵堂是何人何时所设?”说着顿了顿,说道,“你不要佛文诌诌的,直接说好了。”刚才乔稳就是差点被他的言语搞得如遇丈八金刚摸不着头脑。
明生巴不得乔稳如此说,正苦恼着,自身熟知的佛文禅语已所用无几,就只有天龙八部之名目没用上了。现在总算大大松了一口气,回话道:“是谁我不知,一向是由方丈亲自接待的,不过担架三口棺材的人却是由我带进来到祭堂的。”
“什么时候的事?”乔稳接着问明生。
“大约是昨晨早课前后吧。”
乔稳估计了一下,正好是犬爷追周家奶奶那时段,便说道:“你且细细说来。”他当然不想错过任何蛛丝马迹。
明生一边回忆开来,一边慢慢说道:“小僧乃是寺院厨房火头工,做完早饭后,师叔便吩咐到寺院侧门外接那些抬运棺材的人到祭堂,说是准备为施主设灵堂做超度……”
乔稳听到此已想到,棺材乃是讳忌之物,不能正门入,侧门与厨房近,一班寺院皆如此,方便下山购置柴米油盐等日常所需,想是祭堂又与厨房是必经相连,如是暗花参与其中,更合情合理,掩人耳目。
“他们先是摆放好棺材在堂内之后,又将焚祭纸扎全数运进来,还是满满八大车子。”乔稳听之已想到定是用到虎殿臣在钓鱼花巷发现不见踪影的独轮车的了。
“运完后,我便带他们出去,经过厨房天井,他们主动要求休息,我想反正离侧门近,吩咐他们休息够了就自行出去,之后我入厨房忙着做事了。”明生还当一五一十的全部道出,少了些佛语,还当真通畅多了。
乔稳听到天井两字,便问道:“厨房天井可有汲水天井?”
“有是有,不过是个枯井,平常都用石板封盖。”明生想了想,补充道:“我们寺院都是引山涧泉水来用的。”
乔稳暗想这就对了,那水井之下定是坟墓暗道的别一个出口,暗花贼众必是从此处运出脏物,轻松如若旁人的推着独轮车出寺。
“乔施主是不是怀疑那此运棺材的伙计是坏人啊?要不要先报之方丈……”明生再笨也略知这些人不对劲了。
乔稳在明生说话间,正沉思着,犬爷紧随其后,必得线索,按捕快手则,如贼人在控制范围,查明就返,再行定夺,何以只是灵犬赶回来求援?难道那三口棺材中……?想到这里,刚好听到明生续说着,“他现应在韦驮神像前练功,我可以带施主去。”乔稳始对之笑笑,忽然指尖已在明生后脑拂过,明生登时晕了过去。
乔稳将他扶正回蒲团,自语道“小和尚,不关你事了,好好睡一觉吧。”说完,三掌齐下,三棺共启,棺盖翻侧,只见里面从左到右分别是两男一女的衣冠,并无人体。乔稳捋了捋银须,这才放下心来,刚才还真是担心犬爷被杀,藏尸在棺。
就在此时,乔稳听到异动,定是神秘人见到乔稳不寻常的举动,不小心散发出一丝气息。他毫无预兆的幻臂上扬,看似随意挥挥衣袖,却是“七擒七纵七唐手”中的一招“纵横擒空”,嘣的一声,屋梁下沿顿时凹出五道深深木印爪痕,扬下一层厚厚的尘灰,力传木劲贯空,房櫞隐蔽处同时振出一团黑影来,咕碌咕碌的翻转全身向侧墙的天窗飞去。
神秘人眼见撞墙,手轻巧一搭天窗上沿,人便如泥鳅般伸缩穿过了犹小的天窗到了屋外,只听叮叮两声清脆瓦响,乔稳出屋一看,只见那神秘人已在高翘檐角上屈膝阵臂腾空,竟然模仿乔稳那式“驭气凌空”,此人使出却无声无息,空中连连变化几种轻功后,已没落在远处黑暗屋群中。
乔稳那能与少林寺三十六房之“龙爪手”相提并论的招式,已手下留情,虽说与神秘人折腾半宿,不管他是有心无意也算是暗中有所帮忙,无须下重手。在屋内已对此非友亦非敌的神秘人瞬间缩骨的功底已似曾相识,直至见之在屋外消失时四式轻功,便已肯定此人的身份。不禁暗叹,难怪他会和自己玩兵捉贼之戏,藏身不现之因来。此人何以会在小城小寺,难道当真是避其锋芒,远离京城至此。他百思不得其解,愤之诸事多忧,无法一一适从。
原来梁上神秘人乃是自号有全窥天下轻功,尽偷人间珍物之能,来自空空世家的神偷“俞轲儿”,与乔稳有五年不范京城之赌约,败者俞轲儿不许在京城出没作案。刚才连使诸派轻功,有江湖入门轻功“蜻蜓三抄水”,昆仑派的“八步赶蟾”,峨眉派的“分光掠影”以及武当派的“平步青云”,便是俞轲儿一贯扬名字号的作风,还使出乔稳的成名之技,便是挑衅告之,五年之期将近,看来京城安全岌岌可危矣。
乔稳现看着他远走高飞,却弃而不追,皆因虽说俞轲儿是乔稳在公在私的对头,但现首要任务是追踪暗花贼众无及其它,当前最必要是找到明生口中所说的,寺院厨房天井的那个枯井,看看能否走到暗花贼众计划的前面。
乔稳便走出此处,过直道不远就看到了“香积厨堂”四字,屋顶独有厨房烟囱,屋外干草捆扎与木条并靠堆放整齐,柴刀倒靠墙跟。他走进转入拐角天井之地,立刻看到了一平板灰石封顶,无汲水摇具配之,三层砌高井沿的枯井。他毫不犹豫堆开石板,取出火折子摇燃照井,只是漆黑一片未曾及底。他便轻咳两声传下井底,据声音回扬,已初步判断出此井沉深有三丈多,壁牢实无通风口。声控手测乃是乔稳办事查案的十拿九稳的作风之一,于是乎他就复展“纵横擒空”之技,暗运玄功掌爪虚按,这次与松江府衙后院情况不同,嘭的一声,激起无数灰尘落叶冲窜井口,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呛人的酸焦恶臭。
乔稳暗叹不好,他最不想见之发生的事情,犬爷生死难堪了。此味道正是来自江湖禁物,化尸散,是下五门中人毁尸灭迹的专用。他掌风振散空中恶臭,屏气内息之后便背贴井游下,初时脚触井壁平滑,后突感脚跟受阻,当机立断当空跳下,入地柔软,乔稳想定是封井前积层落叶铺底所故。
乔稳掌手中火折子照亮井周,只见满壁沧夷凹洼,黑血飞溅入壁,及目心惊,可以想像此处所历激战之残烈严恶非凡。犬爷之旱烟杆所使的七十二路的判官笔点穴,敲,窝,截,暴等招式之创痕尽数入壁,还有参合其内的尖锐划弧,锥型洞穿,想必就是青衣妇人那鬼诡般的武器“鸳鸯跨虎篮”所致。他观两人武器重创在壁之迹,已知其武功深浅,此战成败,脑海溶入其青衣妇人那行如流水,在井底漆黑深窄的特殊地利下,完全克制住了犬爷之近身截杀。
乔稳一路绕壁观痕,一边手摸按脚踢蹬,却无暗道开关所发现,看来此机关乃单向开启,由地道内控制,可以估计到暗花贼众料到此处迟早暴露,先一步永久关闭或完全破坏了。他百般无奈,一想像到贼人们推着满载脏物的独轮车逃之夭夭,消失在不知多的山道中之情景,便怒火中烧,掌击其壁以泄忿气。
乔稳拾起井底搜索所得,遗离仅存的半截旱烟杆,顿时悲痛莫名,惨失同僚之苦,闻着烟窝散发的淡淡烟香,也不知是否是那游离人间,尸骨无存的犬爷英魂。乔稳壁虎游墙上井,出井后尽吐浊气,重拾心情,暗花线索又断,犬爷同僚之死,并未使之丧事,反激起他未老雄心,誓要暗花贼众一网打尽方休。他抬头观天色,月影下弦无光,四更天光景,此时正好传来寺院鼓楼更鼓鸣四下,所谓击鼓变更,撞钟报辰,佛寺崭新一天又随之开始了。乔稳想着也是时候正式拜访该寺的方丈了。
乔稳走出此地,原路返回,经过佛堂禅室,已陆陆续续听到木鱼声和念梵音,众僧们的早课。他穿过东侧过道,绕大雄宝殿旁门而入,便看到了一个小沙弥殿柱下侍立,手中捧着红底卍字金边的方丈袈纱,而殿堂外,一个九香疤的中年僧人身着短打武僧袄,正虎虎生风的挥动拳脚,看来此人便是刚才明生所说,会在韦驮神像前练功的主持方丈,无果大师。虽说方丈无果展练的只是略窥少林门径的韦驮掌,他也知观拳莫扰,练功回避之江湖礼数,见之招数架式刚好是韦驮掌第四招的“佛法无边”,还有四招方才演练完毕,便放心欣赏其面前那遥首佛祖,天王后殿供奉的韦驮天神像来。
乔稳昔时游览众地佛寺,道听寺僧解说,韦驮手执金刚杵的姿势,要么双手合十,横宝杵於两腕上;要么右手叉腰,左手握杵尖拄地。据佛门之规,前后两姿讲究,以示是否迎接十方云游僧尼借宿。而此尊韦驮塑像则出其二,刚躯扭挺如动,振臂挥杵欲击,威严正首轻蔑侧目,身披铠甲缠带飞扬。乔稳叹谓观止,驻立在大雄宝殿前,风闻梵香,望着朗空弦月下,那尊栩栩如生,飘逸传神之韦驮像,不禁为之渲染,如身洗礼在佛上正义之中。
(待续第十六章困兽犹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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