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牙雕翎箭,喋血环首刀。
发布两种兵器交锋,却是何者更为犀利?
发布眼看着二十步外乌桓骑兵丛中,一道黑影瞬闪,那早先破坏了我飞矟射杀乌桓掌旗的惊人一箭,赫然再现!
发布前一次交锋,全部心神灌注住射杀乌桓掌旗之上,根本没有注意到那力道、速度均臻于化境的超风逾电的迅猛一箭是何人射发的。
发布这一回,拼死殿后的我倒跨战马,双目眨也不眨地死死盯着紧追不舍的乌桓人,终于看清了射出这一箭的乌桓箭手。
发布其实,早在他射出这一箭之前,我已经注意到这个家伙。虽然他混杂在冲在最前的十几个索头辫发、耳戴骨环的乌桓人当中,但他手中所持的的七尺高的漆黑长弓,要远远大于其他乌桓人所用的鲜卑角弓;而且刚才乌桓人雨坠般不停地开弓射箭,他却一直是将长弓擎在手中,引而不发,在追击的骑兵群中显得分外醒目。
发布虎缩其身,必有所取;鹰敛其势,将有长击。
发布就是在抵挡乌桓人乱箭攒射的当口,我眼角的余光始终也没离开过那当那个黎黑虬髯的方脸上横抹着四道出战时歃血抹额的红印、野狼也似的嗜血眼神死死盯着我的乌桓大汉。
发布当这个铁塔般健硕的乌桓汉子看到族人徒劳无功地浪费箭矢,恼怒地低喊一声,平举起七尺多高的黑色硬弓,咬着牙关,“咯吱”“咯吱”一点点拉开那搭载箭矢的弓弦时,我已先一步注意到。
发布单看他那拉动弓弦时,裸露在外比得上寻常人大腿粗细的双臂上肌肉纠结蠕动,黑黝黝地宛如一块块活动的铁疙瘩上暴起根根蚯蚓般青筋,我就不禁瞳孔微缩。
发布从那乌桓汉子那远超常人的健硕体型来看,他的双膀怕不有六七百斤之力。如此膂力过人的汉子,拉开那长弓弓弦却如此吃力。这张长弓,难道竟是五石以上的铁胎神弓?
发布我暗暗倒吸一口冷气。
发布草原交战,首推骑射。护乌桓营的两千精锐汉军骑兵,个个骑得劣马、射得硬弓,昼夜奔驰于草原之上,饥餐肉脯、渴饮酪浆,困眠马上,行止一如乌桓鲜卑等游牧骑兵,由是方才立于不败之地。但汉军之中如护乌桓营之类的精锐骑兵毕竟少数,普通徒兵骑卒倚仗以对抗北方胡骑的,却是中原汉地发达的煅冶兵器之技术。
发布北方胡族粗鄙无文,不懂煅冶,所用金属多是铜器,诸如铜刀、铜箭,与中国之兵所持铁制兵刃交锋,每多不利。但他们所用的猎弓,以牛角、鱼胶等多种材料复合制成,加以牛筋为弦,如“貘弓”之类,射程足可达两三百步,丝毫不逊色于中国之物。
发布汉制,以一百二十斤为一石。汉军所用之弓,以连张十次满弓为界限,划分一石力以下为猎弓,不禁民间使用;一石力以上为军弓,为汉军弓手的制式装备,禁庶人持有;两石力以上为硬弓,精锐弓手及军将所用;三石力以上为强弓,多为铁胎所制,能使用者皆是军中健将,射程可达三百步外。
发布至于四石、五石以上的强弓,能使用者皆是不世猛将。我从军以来也曾听闻过,本朝平定西羌的段颎大人所用为四石铁胎弓,昔日西汉“飞将军”李广所用的“射石弓”为五石,而传说中洛阳太庙太祖高皇帝神主前供奉的“西楚霸王”项羽的配弓,却是令人瞠目的十石神弓!
发布我未曾见过五石强弓,却见识过军中另一远战利器——弩。弩以机括操作,同等射力的弩比之弓来所用之力不过十二三,就是如此,五石之弩也已非是常人能用双臂拉开的“擘张弩”,而是用脚踏踩的“蹶张弩”,所发箭矢可达三百五十步外;而一百步内,就是牛皮巨盾也能洞穿。护乌桓营中,就专门有一曲步卒,人人配置四石至十石不等的强弩,此次于营壁*杀乌桓人,杀伤殊多。
发布此刻,我面对的就是这等神兵利器,短短二十步的距离,我能否挡住这势必洞金穿石的一箭!
发布不暇多想,我眼瞅着那乌桓巨汉额头青筋膨胀、睚眦欲裂,心道不好,左手格飞其他乌桓人射来的零星箭矢,右手持刀护在胸前,看着他肩膀一晃,弓弦一松,其震若雷。而搭在弦上的黑色箭矢竟应声平地消失了——
发布再见时,一道肉眼难辨的黑影子割裂空气,已似流星般,平空出现在我心口三尺之前。
发布生死关头,我的双眼死死瞪着那道黑影直冲心口奔来,脑海中竟一片空白,根本不及有任何念头;而护在胸口的右手却似有自主生命般,凝起全身精气,平平向前挥刀劈下!
发布此时,箭矢所带的锐利破风声才刚刚传进我的耳中,这迅电奔雷一箭,竟然比破风声还要快!
发布若是乱军中没有时刻戒备着那乌桓人,措不及防的我绝对是到死也不明白这直扎胸口的箭矢是从哪来的。
发布而若是片刻之前、没有于生死关头突破武技屏障的我,就算凝神戒备,也不可能于二十步内挡下这五石强弓一箭。
发布“当——!”
发布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几乎震破我的耳膜,周围十多丈内的战马无论敌我都惊得一跳,原本瞄向我的箭矢也尽数失手落空。
发布刀光闪过,在这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我身随意动,右手那保命一刀暗中契合有意无意之间的武道境界,准确无误地生生劈砍在箭矢的镞头。
发布刀箭相交的那一瞬间,一股沛然无匹的巨大刚力从那精铁长刀上传了过来,我右臂轰然剧震,小臂以下完全失去知觉,迸裂的虎口处鲜血洒落,环首刀也铿然坠地。
发布我奋尽全力劈下的一刀,竟然被震得脱手!
发布但我这一刀也不是白费,青铜箭镞被我铁刀劈砍时不堪重击,竟破碎成大小铜屑,散落风中!
发布那余势未竭的箭杆也被往下劈低了三分,原本瞄准我心房的狼牙鹰翎箭,竟只余一尺多长的箭杆射中我的左肋处。
发布饶是如此,我左肋也猛遭重击,五脏六腑阵阵翻腾。那黑色的箭杆竟穿透我的札甲甲叶,入肉见血。
发布这一箭之威,竟至于斯!
发布我跨坐马鞍上的身体也晃了两晃,全靠左手及时攀住鞍桥才未坠马落地。刚才这一刀乃聚集了我平生之力,全身劲力都耗尽于此,体内此时贼去楼空,只能软软瘫睡在马背上,更兼手无寸铁。如果乌桓人再来如斯一箭,我绝对难逃一死。
发布但乌桓骑兵们显然也没想到我竟能挡住那一箭,一个个面色惊诧,甚至隐带恐惧之色。那射出这一箭的乌桓人更是面色胀红,怒吼连连,再度举起手中神弓,奋力拉开。但显然,以他的膂力使用这五石强弓还是过于勉强了些,方才射出一箭已是耗力非少,此时体力未复又强行开弓,只见他握弓的左臂上青筋虬动、竟至颤抖,而右手扣弦也只堪堪拉开小半弓,气息已是喘息如牛、紊乱不堪,终至右手一松,弓弦居震,狼牙箭歪歪斜斜离弦而出,却是向半空飞出,也不知将落向何处。
发布此箭失手,那乌桓人已是精疲力竭,连普通角弓也拉不动;但其他乌桓人缓过神来,个个咬牙切齿,攀弓如满月,齐齐瞄向于我。
发布(完了!)
发布眼看要被乌桓骑兵射成刺猬,我心中一冷,死中求生地滚身落马。
发布人在半空,我就只听头顶上方“嗖”“嗖”箭矢破空声不绝于耳,一股炽热的烈风甚至自后脑勺擦过,“铿”的一声,将我的铁盔都带落掉地。
发布“咴吁吁——”
发布伴随我奔驰草原八个多月的黑血一声惨嘶,轰然地上,尘土飞扬。原本瞄向我的十几枝劲矢穿破马体,喷射出道道血箭,也夺去了我又一匹坐骑。
发布草原之上,战马就是我们骑兵的命根子,但生死关头,我也只能忍痛弃马保命。从疾驰的马上重重摔落在地,虽然我是有意识地让身体正面落地,就地打了个滚以减缓坠马的冲力,但半个身子依旧是彻骨疼痛。
发布顾不上肋下伤口和身体的疼痛,我连滚带爬地向乌桓骑兵冲来的两侧逃开,刚才坠马之举只是暂时让我的性命稍稍延长片刻,追击而来的乌桓骑兵,面对单身落马的我,无论刀砍箭射,还是纵马践踏,都有足够多的花样取去我的性命。
发布但,我命虽贱,却不是拱手让人的,只要一刻没停止呼吸,我一刻都不会放弃生存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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