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聚我全身劲力的一掷,呼啸着向三十步外的乌桓掌旗背脊扎去,眼看茫然回首的乌桓人就要成为我的矟下亡魂。
发布周围焦急惊恐的乌桓骑兵已经顾不上我们,那以飞刀掷我的乌桓大汉大喝一声,肌肉虬结的双臂猛拉缰绳,竟将急速奔驰的战马原地勒停,人立而起打个回转,就要去抢那即势必将被射杀的掌旗手中所举的牦旗。
发布牦旗坠地,祖先受辱,神明不佑!出战将士皆会被贬为奴!
发布其他乌桓人也都急忙勒马去救。
发布这一切,都不过是电光火石的刹那间事!
发布我心中刚松一口气,异变陡生!
发布眼看长矟矛尖已堪堪触及乌桓掌旗的背心皮袍,却只听“当!”的一声,整枝长矟突然向右猛地一歪,锋锐的矛尖竟从乌桓人的右肋下擦过,带出一道深深的血槽红雾,“噗”的一声牢牢扎在前方的草地之上。
发布我心神剧震,眼神呆滞地望着长矟前端上钉着的一枝狼牙鹰翎的长箭!
发布就是这枝箭,竟在半空中将我全力掷出的长矟钉偏!更可怕的是,这长箭破空而来我竟在事先全未发现踪迹,直到长箭钉上矟身,我的眼前才感觉掠过一丝黑色残影,瞬息间凝成这逆转乾坤的一箭。
发布这份眼力,这份准头,这份劲力,这份速度!如此恐怖的一箭我从未见过,就是以硬弓神射著称费叙费老大,也要在速度上稍逊一筹。这一箭如果是射向我,我能躲得过吗?
发布一时间,我只敢手心中冷汗涔涔。非关胆怯,实在是因为忽然间我的性命再不由我自己做主,那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无力挫败感觉着实令我心惊不已。
发布如此箭术,刚才两军冲锋对射之时他怎么不出手?
发布心中狐疑,我抬眼向长箭射来的西侧看去,那一侧急急奔驰过来了十多骑,当前三五人都手持长弓,仓促间无论如何也辨认不出是谁出的手。
发布但战场之上,哪容我多想。我刚才的孤注一掷被那惊天一箭给撞偏了,饶是如此,乌桓掌旗也惨哼一声。他右肋下的皮袍尽裂,半尺长的伤口中鲜血狂涌,须臾间就将半个身子染得赤红。但他毕竟是整个部族中精选出的掌旗勇士,突然而来的剧创竟只是哼了半声,身体在马上晃了晃,复又稳住。他看也不看肋下血如泉涌的创口,反而厉嘶一声,饱含痛楚,又满蕴勇悍不屈的豪气,双手奋力高举,黄黑色的牦旗迎风招展!
发布“嗷——”乌桓人被掌旗所举牦旗激扬起士气,都如野狼般嚎叫起来,分出十多人向摇摇欲坠的掌旗冲去,其余的骑兵都鼓足杀气向汉军恶狠狠杀来。
发布被突然巨变弄得目瞪口呆的汉军也回过神来。趁着乌桓人狂嘶乱喊的兴奋当头,都是从死人堆中滚爬出的汉军老兵油子们原地勒马回转,后队变前队,调头冲杀出去。
发布“谢张你带队在前!段玄,刘角七,你们随我断后!”我擎出环首刀在手,大喝指挥。但周围人喊马嘶,沸反连天,却不知道他们听到没有。果然,段玄他们一边策马奔跑,一边回头向我望来,圆瞪的眼中满是疑问。我心中一叹,一边大声喝叫,一边回身反坐在疾驰的黑血的桥鞍上,长刀掩心,严阵以待。段玄他们也醒悟过来,纷纷回身戒备着,胯下训练有素的军马不消我们操纵,自然跟随着前撤的骑兵向汉军营地跑去。
发布草原上骑兵追逐,前方撤退的骑兵最易成为追兵的箭靶,必须由骑术精湛、武艺高强的骑手坠在队后掩护,否则就只有仗着坐骑神骏埋头逃命。
发布而眼下,敌众我寡,我逃敌追,双方距离近在咫尺,敌方又有一神秘恐怖的神箭手虎视眈眈,如果全队漫散开来,单人匹马各自逃跑,可能还没奔出十多丈,就已被射成豪猪。
发布我虽对那神箭手心存畏惧,但身为都伯,全队上下二十多条性命系于己身,紧要关头也只能拼死一搏。但我们也不是全无生机,由于刚才我们骑队将这支乌桓人的援兵阻上一阻,那正被汉军矛盾手和张宿他们骑队联合剿杀的乌桓步兵已经伤亡殆尽,夏老大已经抽调人马接应过来。只要我们能逃过一里路,就能得到夏老大他们的支援。
发布这一里路,平日战马全速奔驰只要十来息功夫。但此时却变得分外漫长难熬。适才趁着乌桓人的小小混乱,我们勉强反身杀出重围,但紧随杀来的浩荡乌桓骑兵与坠在队后的我们几个之间的距离不过一两个马身,如果我长矟在手说不定还能触及挑飞一两骑。
发布但此刻,我也只能象段玄他们一样拼命舞动手中的环首刀,左遮右掩,死死护住周身要害和胯下马儿,将乌桓人不断射来的箭矢挡在刀幕之外。
发布两军前后距离不过五六丈,如此近的距离,若身后那六、七十骑乌桓射手同时开弓攒射,纵使是蚩尤出世、项王再生也要给重新杀回地下,我们这一支骑队也绝无幸理。所幸乌桓人追击匆忙,队伍拉成一条长蛇形,正面开弓的不过七八骑,饶是如此,这么近的距离射出的劲箭也难以闪避,枝枝箭矢夹着摄魂尖啸,兜头盖面的向我们扑来。
发布“咄!”我沉声大喝,全身的劲力仿佛都随这声呼喝泉涌而出,精气神凝成一点,万念皆去,眼中只剩下一道道划着不同弧线袭来的箭矢。
发布“嗖”“嗖”“嗖”,三道黑影,夹杂劲风尖啸破空而来。我心中电闪而过三矢的破空弧线,右手刀尖上扬挑飞贯脑长箭,刀身一横硬格袭胸劲矢,左手握住刀鞘下磕,将钉向马臀的箭矢砸开。须臾间连挡三箭,却比原先冲锋时所挡的数十箭还吃力十倍,尤其这右手几乎是同时格挡开两张强弓的近距离射击,那沛然而至的巨大冲力直震得我虎口发麻,手臂酸木。我心中暗恐,再来如此几轮的劲射,我右手势必会被震得失去知觉。
发布遭此窘境的也不只我一人,和我一同断后的段玄、刘角七、韩九斤、张八虎四人,每人都受到两箭以上的同时招呼。去年新补进护乌桓营的韩九斤是谢张手下的伍长,荆北猎户出身,犯事戍边才到北疆的,有一身北地少见的好水性,以往出巡时经常下河摸鱼带回营中给大伙打牙祭,一手箭法也是百步穿杨,但骑术稍差。此时,他被连环劲箭射得乱了手脚,反身跨坐的战马奔驰起伏,竟颠得他失去平衡,身体歪斜靠在马上。如此机会乌桓人怎会错过,原本要招呼我们的箭矢一起向他射去。
发布韩九斤勉强稳住身形,奋力挥刀砍下两枝箭矢,但接连而至的两枝劲箭狠狠咬在他露出空挡的左肩和小腹。“啊——!”仅仅半声惨哼,另一枝箭已透过韩九斤左睛贯脑,红白夹杂的镞头从后脑的发髻下探出,将他的满腔伤痛都封在虚无中,翕张的大口再不能发出任何呻吟,只有从马上扑通摔下的闷响宣布他短暂人生的终结。
发布那空鞍的军马还跟在骑队后奔跑着。在它身后,乌桓人的马蹄毫不避及的践踏到韩九斤的尸体上,我亲眼看着一只硕大的黑色马蹄踩破浆果般踏烂了韩九斤的头颅,黄白的浆汁飞溅出来,染白了黑色的马蹄。
发布虽见惯生死,但眼见手下士卒在我眼前惨遭屠戮,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自身难保,我心中一阵悲凉。那飞溅的红白汁液仿佛也滴在我心中,直感到无尽的酸涩,羞愧,耻辱,还有愤怒!
发布“小九!”跑在骑队中间的谢张回头痛声大喊,咬牙切齿地擎出长弓,一个犀牛望月抖手一箭,射向冲在最前的乌桓人。
发布这一箭,面对全身戒备的乌桓人自然是劳而无功。反而乌桓人见成功射杀一名汉军,仿若见了血的饿狼,狰狞欲狂地张弓,连珠箭射向我们。
发布我两耳满灌风声,眼前忽闪的满是道道黑影,心思再跟不上密集如雨的箭幕,双手只是本能的上下挡格。乌桓人被血腥味起了士气,一心要将差点射杀他们掌旗的我给留下,连珠箭雨竟大半朝我射来。
发布从来没有这一刻,我感到死亡离我如此之近。身边虽有骑队袍泽,身后数十丈外就是己军营地,但我却感觉自己是如此的孤立无依。
发布仿若是西北瀚海间的一颗沙砾,随风滚动,忽而扶摇直上云霄,忽而滚落深埋地底,不能自主。
发布但越是生死关头,越能激发人的潜力。二十多年来生命的片幅在心头瞬间闪过,一桩桩深埋多年的往事、一张张给我生命留下不同印记的面庞自眼前浮过,刚刚亲眼目睹的韩九斤那残破的首级赫然在目。生死关头,我只觉胸中一股沉寂多年的暴戾气息勃然而起,双目赤红,狰狞狂喊:
发布“我命只由我!”
发布极端情绪之下,往日勤练不息的苦功终于爆发出来,规叔教导的剑道、郭多传授的矟法,我自偷学的阎家武学,费叙指点的实战功夫,自己沉浸沙场用身体领悟出的杀人之术,竟汇融在一起,不分彼此。多年的修炼终于在这一刻被死亡的压力迫出关键的领悟,我脑中再没有什么刀法、剑法、矟法,都水到渠成、自然而然混合起来,只余一道道纵横破空的劲气,或直或曲的线条。转瞬间眼前一亮,映入视野的竟是十多枝迎面钉来的箭矢。
发布“给我破!”我双手齐出,分握刀、鞘,自外向内划出一道玄奥的弧线。
发布这一击,是我武学顿悟后的全力一击,无论精神、气力还是技法都提升到前所未有之高峰。刀、鞘所过之处,撕裂空气,卷起骇人风啸,空气竟然扭曲起来,内敛的劲气恍若实质,将密集的箭雨尽数卷入进来。
发布青荧荧的冷光烁闪,金铁交鸣之声不断。等到我刀、鞘回收,劲气散去,才见漫空中飞舞着无数细小的木屑,八枚黯黑的箭镞杂乱地散落在适才我坐骑经过的地方。
发布亲眼目睹这一切的乌桓人直看得瞠目结舌,我却哈哈大笑起来。
发布纵声狂笑,右手长刀戟指乌桓人,我只感觉心中无尽的欣喜之情。适才激起的血腥暴戾的念头早已尽数发泄在那破箭一刀之中,现在的我,仿若脱胎换骨般地轻松自在,多日来血腥厮杀的身心疲累尽化乌有,领悟到更上一层武学境界的我只觉得浑身上下冲满无穷的力量,眼下就是凭手中之刀,我也敢返身杀入乌桓人中冲个三进三出,就是那惊世骇俗的恐怖一箭,现在我也有信心能避过!
发布仿佛是印证我心中所想一般,速度奇极的那枝狼牙鹰翎箭竟将呼啸之声抛在其后,无声无息地,赫然出现在我眼前,直扑我面门而来!
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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