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死！”卫凌云不由得吼了一声，他架着体重有些超标的酒鬼大叔，根本跑不快，再加上在斯瓦克的时候脚踝受了伤，而怪物就死死地追在他的身后，几条长腿挥舞着锐利的金属钢丝，不停割碎着一切它们所碰到的东西……
“我这边的情况还能勉强控制！”沈绯的嗓子已经哑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沈绯听到了卫凌云的一声大吼：
“危险！所有人全部——”
“喂——凌云——喂——”
接下来，沈绯耳机里已经没有卫凌云的声音了，无论他怎样大叫都没有回应，张韵楠那边也是，而且他正在绞尽脑汁，和入侵操作系统的姝美争夺着光轮3号的飞行系统控制权……许大叔那边传来警员受伤的情报，松狮犬号遭到劫持，正缓缓地向太空电梯的方向飞去；而在地面，一个已经无法阻拦的怪物正在慢慢向卫凌云逼近。佟方良被他压在身子地下，当大叔手忙脚乱地胡乱抓起一堆耳机碎片的时候，才意识到碎片是和血混在一起的……
“你……快逃……”卫凌云咬着嘴唇，狠狠推开酒鬼大叔。
“我我我我我——”大叔多少有些语无伦次，突然，他一把拽过卫凌云的枪跳了起来，也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冲怪物嚷嚷道：
“怪物！我跟你拼了！”
浑身电弧直冒的怪物发出一阵狂笑：“怪物？到底谁是怪物？在你身边的可是把数亿塔林人送进死亡的怪物啊，你们还好意思说我？！”
眼看着几条明亮的金属线就要切到大叔头顶，一枚闪光弹在大叔的面前炸开，紧接着又是好几枚。怪物在惨叫，枪声在响——不是激光枪发出的轻微的嗖嗖声，而是一连串沉闷的砰砰砰。火光从闪光弹的缝隙迸出，仿佛是从地狱来的手指撕裂了光的栏杆，尽管双眼被光刺得几乎失明，佟大叔依然架起身负重伤的卫凌云，本能地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到这里来！”一个声音在冲他们大叫。大叔不由分说架着卫凌云逼着眼睛直直地冲了过去，直到脑袋砰地一声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什么东西上。
是一架轻型飞艇，出租点最常见的那种，驾驶飞艇的是一个瘦长脸型的高个子年轻人。年轻人从飞艇上跳下，和佟大叔一起七手八脚地把卫凌云迅速地架上飞艇。
“你得去医院！”年轻人在大叫。
“你的耳机借我……”卫凌云伸出一只血淋淋的手，一把将年轻人套在耳朵上的耳机扯了下来。
“喂！”
“快走……”
佟大叔和年轻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金属怪物叫嚣着从爆炸的尘埃中正向这里冲来。轻型飞艇的载重量有限，可是想要在眼下的情况活命，只有跳上飞艇逃命这一条路。也就在这短短的几秒钟，卫凌云已经咬着牙坚持着将耳机套在了自己的耳朵上，连接终端，继续指挥战斗：
“所有人撤至距离目标1000米以外……狙击手换AP弹……”
“别管那么多了！先送你去医院！”
瘦长脸的年轻人一边大叫一边启动飞艇，赶在怪物扑过来之前，轻型飞艇载着三个人摇摇晃晃地飞上高空。卫凌云和大叔挤在后面的座位上，要不是酒鬼大叔架着他他早已经无法站立：一道锐利并且非常深的伤口从脖子一直划至肋下。如果不马上送医院的话他会死的……大叔担忧地想。
而且，下面这突然冒出的怪物是什么一回事？佟大叔想不明白，他所知道的只是自己醉酒醒来之后，被一个女人拿枪指着充当了人质。
莫非……下面那个怪物就是那女人变的？大叔越想越后怕，这时他才意识到从卫凌云身上流出的鲜血已经把自己也给染透了……随着混乱的地面渐渐远离，不断爬升的轻型飞艇剧烈地晃动起来：里面载了三个人，已经严重超重，警报声嘟嘟嘟地响个不停。一阵横风突然卷过，飞艇失去了控制，歪歪斜斜一路下降眼看着要向一栋高楼上撞，好在年轻人硬是扭着方向盘，飞艇擦着高楼边缘飞了过去。这时一片黑压压的东西飞越过飞艇上空，正向太空电梯的方向缓缓飞去……
“我勒个去——这不是老狗号么？！”年轻人不由得大叫。
“李朔，跟上……”卫凌云咬着牙伸手一只手，终于拍在李朔的肩膀上。
李朔不由得发出一声尖叫：“可是——”
“……听我的……”
根本不能这样听这家伙的！李朔焦急地想，不由得皱紧了眉头，可是他口中的老狗号——也就是松狮犬号，傻瓜都能看出来它的飞行轨迹就是冲着太空电梯，而且飞船的外面已经泛起一层浅蓝色的护盾……
恐怖袭击。这是李朔脑袋里不经思考所蹦出来的第一个词。
“……听着……”卫凌云继续艰难地说，“我要你的……ID……进入……天网系统……我的……坏了……”
“啥——？！”李朔不由得扭头，看到的却是一只血淋淋的手，手腕上的个人通讯终端显然已经坏了，投射出的全息投影闪烁着一片白茫茫……
“验证码是……FW……3655GA……LY……56WR……”
李朔只好回过头，一边摁着方向盘一边将验证码输入自己的个人终端：“然后呢？”
“飞行轨迹模拟……弹出窗口后点击确认……”卫凌云的声音越来越小。
难道是要用天网系统的武器攻击飞船？！看着眼前的程序界面，李朔顿时犹豫了，这时缓慢飞行的松狮犬号突然向后歪了一个角度，一个黑黑的人影从飞船里纵身跃出，胳膊下面还夹着一个。
“等一等！飞船里面有人！”
李朔大叫着，将动力瞬间输出到最大，握住方向盘驾驶着飞艇向人影下落的楼顶飞了过去。因为飞艇本来就超重，下落的时候不免磕磕碰碰，飞艇底部在楼顶擦出长长一道火花——不过总之是平安降落，除了卫凌云外，李朔和酒鬼大叔均安然无恙。
“汪汪汪汪汪汪！”
一连串的狗叫把李朔吓了一大跳：“我靠！怎么会是你！”
“怎么会是你？！”惊魂未定的诺雷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搂着毛毛的脖子同样惨叫到，“还有——师傅你怎么了师傅——”
“别管那么多了！救人要紧！”李朔和大叔一起，迅速而又慌乱地将意识已经模糊的卫凌云从飞艇里面抬了出来，让他平躺在楼板上。
“凌风他还在飞船里面！”诺雷又大叫了一声。
“啥——？！”
也许是因为听到弟弟名字的缘故，李朔还在在叫唤，卫凌云的手突然一把攥住了李朔的手腕：
“耳机……”他喘着气，极其艰难地说。
“是是……”李朔连连点头，将卫凌云耳朵上的耳机摘下来，戴在自己的耳朵上，“凌风还在飞船里，我该怎么办……”
他感觉卫凌云攥着自己手腕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
“天网系统……继续……”
“可是……”
“不然……所有人都会死……”
这回，轮到李朔紧紧咬着嘴唇：只要他点击程序界面上的确定按钮，天网系统中的导弹会将飞船炸成碎片。作为国防大学的研究生李朔曾经跟着汪老头参与过天网系统改进的项目，深知系统内最低当量的导弹对于一艘老飞船来说简直就是一把用来杀鸡的牛刀。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回头看了一眼：如血的残阳，脚下混乱的城市，各种爆炸和警报声此起彼伏，夹杂着毛毛一声声的狂吠，还有一个怪物正在恣意横行，肆无忌惮地破坏着一切……
没有继续犹豫，他摁下了确定按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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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沈绯在耳机里听到李朔的声音的时候，被劫持的飞船已经偏离航线，向着高空飞去。许晴大叔那边的战斗还在继续，而自己这边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临时调集的警力控制住了混乱局面，民众们正被安全而迅速地疏散到城市的外围，再加上有人举报，扔炸弹的破坏分子被一一拎进警车，等待他们的自然是法律的严惩。
“……伤口我已经紧急包扎过了，因为还有骨折所以就没敢搬动……总之，救人要紧。”
听到李朔的汇报，沈绯稍稍松了一口气：“起码人还活着……谢谢你。”
“别忘了我可是国防大学的。”李朔骄傲地补充了一句。
沈绯突然想起，国防大学的学生每年都会参加军事训练，哪怕像李朔这样的书呆子都会使用武器或是懂得一些战场医疗救援的知识，相比之下，明洲大学的学生们显然要安逸许多。
不过严酷的现实显然不容许沈绯有更多遐想，他现在还在郢都的街头，指挥警察的行动：还有几个破坏分子没有抓住。这时，耳机里的一声大吼差点儿让沈绯的耳朵聋掉。
“我说——你跑回来干什么？”是张韵楠的声音。
李朔同样在大声嚷嚷：“有人入侵了光轮3号的飞行操纵系统！我不能丢下我的飞船不管！”
又是一个飞船控！听到李朔的嚷嚷，沈绯不由得在内心深处呐喊。
“那个入侵你飞船系统的妞儿已经被我关在飞船里了！”张韵楠哑着嗓子吼到，“她是跑不掉了可是我没办法对付她！”
“把飞船里的氧气放掉！”
“试过了！不管用！”
“你们两个够了！”抬头看着正在远离视线的飞船，沈绯感觉事情的失控程度远远超过自己的预料，“李朔，凌云刚刚不是给你天网系统的验证码了么？”
“试过好几次了！权限不够！”李朔焦急地吼到，“我知道天网系统是什么，如果飞船被警戒程序判定为入侵者，那就不是一枚或几枚导弹，而是——”
而是反物质武器。李朔没有胆量说出口。
再说当年他只是跟在导师后面更新过天网系统的一部分零部件，虽然知道个大概，可是这个全球防卫系统的操作权限是在军方手里，对于它的软件部分李朔几乎一无所知。许大叔那边又传来消息：怪物再次突破防线，目标同样是太空电梯……
“权限不够么……”沈绯沉吟着，然后联系上了许晴大叔。
“天网系统是隶属于参谋总部的，我们安全部没有这个权限去调用它。”许大叔的嗓子同样是哑的，“就像警察和SWAT，参谋总部也没有权力去指挥它们，要想指挥的话必须在国家管理委员会的协调下！”
“我明白了。”沈绯说，“我知道有个人可以。”
“谁？”大叔问。
“萧议长。”
“好吧，这件事交给你，抓紧时间，我这里坚持不了多久。”
“明白。”
结束和许大叔的通话之后，沈绯一面联系张韵楠，让他实时监控整个局势的动态，一面在通讯终端的联系人里找到了萧婉怡议长的名字，联系到萧议长的时候沈绯才意识到，上面对这次恐怖袭击造成的混乱局面显然有些估计不足。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能料到一个大活人会突然变成金属怪物——不，确切地说，是三个：一个劫持了松狮犬号，一个在地上搞破坏，还有一个本来打算控制光轮3号作为逃跑的后路，结果被张韵楠关在了飞船里面。
此外沈绯还得知，卫凌风也在被劫持的松狮犬号上面。联想到飞船两次诡异地改变飞行路线，沈绯顿时有一种不好的想法——
为什么松狮犬号外面浮现的那一层六边形透明网格看得那么眼熟……
张韵楠那边的实时情况也已经汇总到了萧议长那边，对于被劫持的飞船，上面的意思非常明确：按照飞船目前的飞行轨迹，再过几分钟天网系统就会被自动触发。
被关在光轮3号里面的那个也很明确：继续关着，反正跑不掉，等事情结束之后再处理。
可是对于在城市中到处破坏的金属怪物，议长们开始纠结了：它正在向郢都最繁华的地区接近，激光武器和AP弹对它基本上无效，闪光弹只能延迟它的前进速度，而一旦使用导弹进行空对地打击——怪物死了，半个郢都也没了。
这个城市是在废墟上建立起来的，如今又要被再次变成废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是让人无法接受的，而一旦政府这样做了，背负的骂名将更多。
可是卫凌风也在被劫持的飞船里！听着萧议长的部署，沈绯痛苦地想，他试着联系乔恩想问问他应该如何解决，可是一直联系不上……这时，耳机里传来一个熟悉而低沉的声音：
“……是我……”
“你还好吗？”听见卫凌云的声音，沈绯差点儿哭了，“天网系统马上会被触发……这是议长们决定的……”
“我知道……我用的是罗漾的终端……他的权限本来就不够……”卫凌云断断续续地说，“凌风……确切地说……是……δ22在控制着飞船……”
“什么？”
“沐兰说过，δ22针对的是装有AI的各种系统……它可以入侵搭载AI的机械，也可以入侵量子通讯网络……也就是说……我们所有人的通话……所有部署……这一切……他全都知道……”
沈绯显然被卫凌云说的这一堆绕得有些晕：“你在说什么？”
“你还记得……在塞因……发生了什么……”
沈绯点点头：“记得。”
“所以……我相信小风……”
说完这句话，卫凌云便没了声音，取而代之是李朔的大喊大叫：
“他晕过去了！你们赶紧派飞艇过来！”
“我马上——”
不等沈绯把话说完，一道璀璨的光芒在他的头顶炸开，宛如新年时燃放的焰火。
那不是焰火，而是反物质武器爆炸之后，引起的空间坍缩与瞬间暴涨，释放出的能量在濒临夜幕的天穹上撕裂出一个刺眼的洞，嘶吼着向周围涟漪一般不断扩散。随着光芒慢慢散去，一粒蓝色的流星飞过光芒的边缘，正在向大地迅速接近，同样地，在沈绯本来布满灰尘的眼镜片上划过一道明亮的轨迹……
他突然想起来了，那种明亮的蓝色，曾经保护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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