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他说完，诺雷大大咧咧地拍拍他的肩膀：“管他的，反正有钱拿就好嘛！”
张韵楠不由得发出一声哀嚎：“所以说这钱拿的是不明不白啊——”
“可是眼下公司也没单子啊……”坐在一旁的高晓青痛苦地扶起额头，“再说仓库马上要拆迁，我们还得攒钱租新的地方，还得买新飞船，太空城的泊位租赁费也该缴了……”
正说着，梅子拿着平板电脑走了过来。
“这是这个月的账单，管理处刚刚发过来的。”她打开一张报表，说。
高晓青双手捂脸，哀嚎一声。
“好啦好啦，最困难的时候不都已经过去了？”张韵楠拍打着他的肩膀安慰到，“而且这电影拍到月底就结束，也不影响公司的正常工作。”
“再说我们家飞船的租赁费不是也分你们一半么？”诺雷同样大大咧咧地拍打着高晓青的肩膀，“实在不行就找你家老头子要钱，反正他可是超级有钱的！”
高晓青干脆痛苦地哼哼起来：“别给我提那个死老头……”
“那个……”梅子挥了挥手中的平板电脑，“我听说拆迁的事儿好像暂停了……”
众人顿时一愣：“啥？”
“可能是不满意拆迁安排吧……”梅子打开一张网页，“有人在论坛里说是要上街游行抗议的。”
高晓青抬起脑袋，然后去看坐在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卫凌风：“这八成是谣言吧。”
“希望是这样。”卫凌风淡淡地说，虽然沈绯欠他和雨鹰号一个大人情，可是人情帐早就还完了，再说最近他也没和这个脾气暴躁的官僚有任何联系，至于航空港拆迁的事情——在一开始卫凌风就反对租那里的仓库，因为拆迁而搬公司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倒是有个主意。”张韵楠坏笑着举手，“我们可以黑了那个造谣生事的论坛——”
“你够了——”
就在大家集体炸毛的时候，一道明亮耀眼的光迅速划过头顶，因为来来往往的飞船很多，休息室里也没多少人在意，只有卫凌风一人站了起来。
这种感觉是……
梅子同样起身：“怎么了？”
“跟我来。”
说罢，卫凌风扭头就跑，其他人不明所以，但见梅子也跟着跑，于是纷纷追了上去。路过一条栈道的时候，滚滚黑烟一团接着一团地从玻璃幕墙外面升了上来，火灾警报在响，负责灭火的消防机器人也纷纷飞了过去，但随着黑烟的消失，一切又迅速地归于平静。
几个身影灰头土脸地出现在登机出口，当为首的那个摘下宇航头盔的时候，卫凌风停下脚步——
这不是李朔他们这帮学霸么？
显然，李朔也看到了卫凌风他们。
“这是怎么了？”高晓青也追上前，问。
“我们的飞船出了一点小问题，嘛，只是小问题。”李朔旁边的棕发美女撩着长发，故作轻松地说。
李朔一脸尴尬地咳嗽几声，连忙补充一句：“发动机的线路烧了……”
“我还以为多大的事儿呢。”高晓青耸耸肩膀，“好了，咱们继续等着拍戏吧，反正也和咱们没关系。”
“等、等一下——”眼看这些人转身要走，李朔连忙叫唤，不料他旁边的棕发美女狠狠掐了他一下：
“我们才不需要外人帮忙呢！”
既然是别人团队的事儿，怎么说都不好插手不是？想到这里，卫凌风和高晓青的观点一样：跟我们没关系。虽然，他感到些许惋惜——
方才冒黑烟的飞船，正是光轮3号，曾经创造了飞行速度新记录的飞船。
果然是为了追求速度而牺牲飞船的结构啊……
回到休息室，胖导演已经嚷嚷着“开拍开拍”了，摄像机灯光录音场记等工作人员纷纷到位，啪地一声，狗血的爱情剧开始拍摄。
“哦，亲爱的，你怎么在这里？”
“啊——因为我——”
“卡——”胖导演举着话筒跳起来喊停，然后几步跳到女主演的面前，“兰翠亲爱的，你的表情能不能再自然些？你看，就是这样，你的爱人很久很久都没有见到你，而你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导演，人家已经很努力了嘛～”兰翠娇嗔着，“而且人家刚参加完在席拉举办的活动，还没休息就赶过来了……”
胖导演倒是难得地一本正经：“亲爱的，咱们的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知道啦知道啦～”
仿佛一切都在和这个剧组作对，一个镜头拍了七八遍仍然没有达到导演的要求，男主演韩启明已经怒了，并且直言不讳地嚷嚷都是女演员们的错。
虽然这三个女演员个个都是顶级美女，相貌上没得挑剔，但是表演嘛……别说是导演，就连卫凌风他们这些外行人都能看出来：
做作，不自然。
简直是为了表演而表演。
这样看来，麻烦还是无穷无尽啊……卫凌风无奈地耸耸肩，决定还是回郢都和诺老爷子一起守仓库算了。高晓青在算账，诺莉在吃零食，诺雷、梅子和张韵楠在玩网游——又是机器人大战……又磨叽了半小时，胖导演只能无奈地宣布剧组休息，并找人把这三个美女送到郢都的宾馆。
“看来明天还得继续啊……”诺雷大大地打了个哈欠。
诺莉满不在乎地叼着棒棒糖：“管他的，反正他们不差钱。”
就在卫凌风打算找胖导演请假不来的时候，他的终端突然收到一条信息：李朔发过来的，邀请他到停机口一叙。想了一下，卫凌风还是借口查看雨鹰号的情况，离开了休息室，当他走到方才的玻璃栈道上时，只有李朔一人在等着他。
“我想请你帮忙调试一下飞船。”李朔开门见山地说，话音里多少带着一些别别扭扭，“当然……免费的……我们没有钱，这个项目的审批没有通过……”
“为什么找我？”卫凌风问，作为赛场上曾经的竞争对手，李朔的这个要求显得十分地意外。
“我想用我自己的理念来设计建造最先进的飞船。”说到这里，李朔的眼睛里流露出兴奋的神采，“我知道光轮3号只是验证机，很多地方的结构还不稳定……以前有很多批评我说我是在做梦，但是你也看到了，它的确创下了飞行速度的记录。”
卫凌风抱起了胳膊：“问题还是出在飞船结构上，是吧？”
李朔点点头，削瘦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设计方案和实际使用是存在距离的，我想以你的飞行经验，应该能帮我弥补这个差距……当然，我不会让你白忙活的，我这里有最新版本的飞船AI和星图，还可以免费帮你们维护发动机……”
“好吧，成交。”
虽然嘴上这么说，卫凌风并没有对李朔开出的条件抱有太大的热情：目前的AI版本足够雨鹰号用了，此外还有张韵楠这个顶级黑客在；至于飞船发动机——有什么问题就去找棚户区里那个姓佟的酒鬼大叔，发动机的一切问题都能摆平。说到底，他只是对光轮3号感兴趣，曾经目睹过这艘飞船在自己眼前划过的那惊鸿一瞥——
18.00174万米/秒，目前已知飞行器的最高速度。
卫凌风跟着李朔登上了光轮3号，飞船驾驶室内没有人，李朔似乎打一开始就有邀请他的打算，早早地找理由把另外三个女学霸支开了。光轮3号驾驶室的各项操控台为半圆弧形布置，和其他所有商用飞船的布局完全一样：左前方是轮机长，相对应地，后面的舰长驾驶控制台的左手是动力监控系统；正前方是领航员的位置，各项信息同样实时同步到控制台正前；右前方是通讯员的工位，舰长控制台右手的操作面板控制的是飞船的飞行方向，通讯界面安排在右上角。当卫凌风将所有操作面板一一打开的时候，他才意识到李朔的设计思路同样不简单：飞船动力系统被重新设计过，此外还加了许多创新性的东西，诸如二重结构的重力磁场——每当遇到危险情况，雨鹰号都是省掉重力场的电力以维持发动机高速运转，而光轮3号的辅助重力系统却很好地解决了这个问题。
说白了，就是比雨鹰号这类民用飞船多了一台矢量发动机，而三台发动机的设计却造成了飞船结构不得不妥协的改变。星球的引力和大气层对于飞船来说是极其致命的，别说光轮3号，就连雨鹰号这样长期穿梭于宇宙的飞船，面对大质量星体和行星大气层也不是万无一失的，再加上宇宙通道的存在……
虽然对学霸们来说这很残酷，但卫凌风的结论是光轮3号只能在太空里飞，而且能否安全穿越通道也是个未知数。
李朔站在一旁，一边听一边记录卫凌风挑出的毛病，他说光轮3号只是一艘验证飞船，新的光轮4号已经设计好了，可惜没有钱建造。
“本打算赢了比赛证明一下的，结果到好，设计方案直接被死老头子判了死刑。”李朔一边说，一边调出新飞船的设计图，“飞船结构还是沿用最稳妥的蜂窝设计，但是你看，发动机这样分布，正好能达到一个平衡结构……”
看着面前有着四台发动机的飞船的全息投影，卫凌风顿时感觉无语——
你这家伙的脑洞开得也忒大了些吧！
李朔倒是压根就没感觉到自己的脑洞大：“这还仅仅是我的新方案之一，其实我还设计过六台发动机的……”
学霸，你饶了我吧！
因为发动机数量和飞行速度是边际递减效应，所以双发动机飞船是业界公认的效率最高而且稳定性最高的设计，三台发动机虽然还可以提升一些飞行速度可是会给飞船带来结构上的不稳定；由于无法突破光速这个极限，发动机增加再多也提升不了多少飞行速度而且耗费燃料，所以李朔的光轮4号只能算是光轮3号的延续。
除非一切重头设计，不仅是飞船结构，连同飞船发动机在内也必须重新设计……虽然是个学霸但这也是李朔他们所承受不起的，除非能拉到国家或是大企业的赞助。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个学霸团队内不就有个爹是现任议长的官二代么？
正当卫凌风这样想的时候，李朔的通讯终端收到一条语音信息：女学霸们逛完太空城马上要回来了。卫凌风只能和李朔匆匆告辞，刚跑出登机口，他手腕上的通讯终端就响了。
“老大，你们还是快点儿回来吧！”罗平的哀嚎迅速传了出来，“我从车站出来走到现在还没到家！”
“怎么了？”卫凌风连忙问。
“有人在街上抗议拆迁的事儿，把路堵住了，而且人越来越多！”罗平的话音里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嘈杂，“警察已经过去管了，但是根本管不住！”
“别管那么多，注意自己的安全要紧。”
又嘱咐了几句，少年才结束了通讯，卫凌风放下手，默默地叹了一口气。就在这时女学霸们有说有笑地从他身边走了过去，根本没有留意到他的存在。他一个人走回到玻璃栈道，夜幕降临脚下的都市，星星点点的灯亮了，雨鹰号停泊在不远处，安静得仿佛进入冬眠状态。卫凌风回忆起自己曾经飞过的那些地方：巨大的恒星喷发出耀眼的喷发物；超新星爆炸后留下五彩缤纷的星云，孕育着新的星球；目睹脉冲星像陀螺一样翻滚，频率比飞船上的量子时钟还准确……宇宙中的一切似乎和伊恩的脸一样，开始变得模糊，而他发现自己居然有些嫉妒李朔。
很久很久，没有自由自在地在宇宙中飞行了。
就在卫凌风在太空城独自心怀伤感的同时，一个醉汉晃晃拎着手里的空酒瓶，悠悠爬上了郢都航空港附近高楼的楼顶——他就是诺老爷子口中的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飞船发动机修理师，佟方良。白天刚收了一笔修理钱，晚上就拿来换酒喝了，在酒精的作用下，醉汉大叔晃晃悠悠地爬上高楼楼顶，当然，他根本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这栋楼是豪华宾馆的一部分。
一月份的郢都还是异常地寒冷，在刺骨冷风的作用下，醉汉大叔那被酒精麻痹了的大脑多多少少清醒了一些。当他绕过一堆杂物的时候他模模糊糊看到有三个人影站在护栏外面，逆着都市灯火辉煌的光。
同样地，她们的对话传入了大叔耳中：
“玄星的同胞，我们回来了……”
“马上要和姐姐见面了，好激动啊……”
“真想快点儿见到姐姐大人……”
这年头流行跳楼自杀么？大叔打了个酒嗝，刚迈出一条腿，脚底一软驱，扑嗵一声摔倒在了冰冷的楼板上，手中的酒瓶子叮叮当当，滚出去老远。
然后，他被人踢了两脚。
“好恶心，可以杀了他么？”
“我们初来乍到，还是低调行事，小心为妙。再说只是个醉鬼而已。”
“嘛，看着就恶心，都是些进化落后的家伙。”
“耐心一点，朱华，人们迟早会接受我们的。”
“我想杀人怎么办……”
“那个小白脸演员迟早是你的猎物，急什么。”
“兰翠姐，那个ID借我使使吧，里面的钱还可以买不少好东西呢！”
“不行——”
“可是我好想买衣服啊……”
她们一路聊着，话音伴随着脚步声渐渐消失在楼梯尽头。直到又一阵冷风吹来，醉汉大叔才哼哼着翻过身。我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大叔抓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痴呆地看着不远处的空酒瓶。玻璃上的反光映出都市的华光流转，一道光划过头顶漆黑的天空，那是驶出太空城的飞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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