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落下黑幕。
接了一天电话,应酬了成打的来看房的人,真累。
虽然房是租出去了,但我似乎高兴不起来。
对结果不满意吗?
说不好。
赵小华有什么值得挑剔的地方吗?
找不到。
想不通。
想不通就早点睡。
睡下去的时候,门却开了。
“谁?”我在黑暗里本能地惊问。
“我。”大宇扛着被子挤了进来。
“你想干什么?我这间房可不租啊。”我笑着坐起来。
“我怕你一个人寂寞,过来陪你。你看,徐中走了,你现在一个人住也怪孤独的,难免不适应,我可是一片好心呀。”大宇一边铺床一边唠叨。
“算了吧,免了!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恐怖片,不敢一个人睡了吧?”我笑。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识抬举!我好心被狗咬啊。我不跟你一般见识,我不会怪你的。谁叫我心好呢?‘一个好人’啊!”
“得了,得了,到底什么片?明天拿给我看看。”
“干吗等到明天?白天看多没意思,有种现在看呀,美国版《午夜凶铃》!不行,不行!你还是明天晚上自己看。我要睡觉了。”
我呵呵笑了起来。
在国内读书的时候,我们经常会嫌宿舍里住的人太多,尤其是碰上一两个不好相处的。开心的时候,人多欢乐多;不开心的时候,想起要回宿舍都会心烦。出来读书了,现在都是一个人一间房,自由了,有自己的空间了,想干什么干什么了,可是,人是没有了,孤独却来了。尤其是异国他乡,人情淡薄。每天打回家的那几个电话成了精神上的毒品,开始的时候很快就会上瘾,不管花多少钱都要打。然而,跟真正毒品不同的是,它又迟早会让人腻烦。通常一年之后,随着人生观世界观的悄悄转变,跟国内亲朋们的共同语言越来越像史前古迹般难以发掘,越来越稀有。于是,往家里打电话就成了一剂苦药,非食不可,却又苦不堪言。对于失去的一切不论好坏都充满不切实际的怀念与美化,这是人的本性。于是,夜深屋静独自一人躺在冰冷的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又开始怀念起大学宿舍里“大B”的子夜巨鼾,“牛哥”坚决走调的歌和“老驴”与“阳痿”永不缺席的每日一吵。
唉,“真想回到中大宿舍405室靠门口的那张下铺,捂上被子好好打一把‘手枪’”,怪不得大宇会这么说。你可以脱guang了满屋子乱蹦的时候,又开始怀念那份贼性偷摸的刺激。
“你觉得这个人怎么样?”我严肃地问大宇。
“你说赵小华?”
“我感觉不是很好。”我说。
“我觉得挺好的呀。第一印象,人爽快、干脆、一是一、二是二,很可靠的样子。再说,人家可跟你是校友哦。”
“话虽这么说,但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不知为什么。”
“为什么?害怕人家不交房租跑了呀?”大宇戏蔑地问。
“当然不是。总觉得这个人有点虚。”
“虚?我看是你虚脱了吧。我倒是觉得他蛮有正义感挺实在的。嗯,说不定可以交个朋友。”
“你觉得他象刚来悉尼的样子吗?”
“没注意,怎么了?”
“我只是告诉他我们在哪条街几号,叫他到火车站打电话给我,再告诉他怎么走。可是,他却自己找了过来。”
“那怎么了?人家有嘴会问呀!都像你那么傻?”
“你刚来的时候会自己问路从几十里外摸到这里吗?”
“没那么厉害。我刚来的时候,就只敢在我住的附近那几栋楼之间瞎转。根本不敢走远,买东西只敢去街口那家阿差开的拐角铺(cornershop),超贵。别的地方走远了怕迷路,这里的路牌又小得要拿放大镜才找得着。国内学的那点英文根本不够用。跟人说话,他听不懂你在说什么,你也不知道他在放什么屁……”
我没有理他天南地北的瞎扯,继续疑惑地说:“我不知道别人怎么样,刚来的时候我老是去City玩,可也要两、三个月下来才搞得懂哪条街是哪条街叫什么名字。可是,他好像很熟的样子,知道出中央车站左转见到红绿灯那里就是李街。麦考利的BPP是三月底开课,他最多也才来半个多月而已。你不觉得有点不可思议吗?”
“说不定人家是天才呢?你这个人怎么变得这么多疑了?怕他谋你的财害你的命?你有什么值得人家打你主意的?真是自作多情!”
是啊,也许是我瞎想了。也许是经历了那么多曲曲折折不可思议的事后,让我的神经变得过于敏感了。的确,我有什么值得人家打我的主意的呢?
就算横尸街头,也最多是第二天报纸的角落里一条不起眼的新闻,然后第三天就会被人们彻底遗忘,甚至报纸没看完就已经从人们零碎的记忆里消失了。
我什么也不是,我什么也没有。
当然,在万里之外的家中,我还是有的,有爱我的爸妈,我爱的家。
好久没打电话回家了,开始有点思念老爸的教训和老妈的唠叨了。
老妈不是月底要来看我吗?
差点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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