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律奇道:“那些人本事低微近似蝼蚁,你踩蝼蚁之时,需要问他们冤不冤?”
“可你能选杀与不杀。
杀一个还是灭门。”
曲陵南心中涌上一阵无奈感,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去,轻声道:“我是修为低微,见识有限,然我熟读琼华经,明白了一个浅显道理,那即是修行不降心,为不见性。
既不见性,岂能养命,更遑论问道成真。”
“太一圣君,你不降杀心,不尊生灵,妄开杀戒,亦会有报应。
你欠姓温的一家子的命,温家子孙因此心生仇怨,生出这许多事来,自己固然痛苦,却也累及到我。
我下山来,想的不过是好好练功,养活自己,养活师傅罢了,这下可好了,因你杀人全家,我什么打算都成梦幻泡影,什么都成扯淡……”
她目光转为黯淡,疲倦地道:“你心生杀念而不自以为意,亦算不得性体真空的大彻大悟者。
所以你走吧,若你心中仍觉着我能叨青玄仙子的光,那就替我做件好事,好好解了咱们那个荒唐的道侣之约。”
“只因我,死也不会答应你。”
她说完,转身手一挥,清河会意,即刻化作一片大镜子悬浮半空。
曲陵南一跃而上,正要离去,左律在身后问:“你去哪?”
“我尚有要事。”
“你要找文始真君么?”
左律问,“我帮你可好?”
曲陵南微微一顿,头也不回道:“从今往后,你与文始真君之间的恩仇,莫要再扯上我!”
这夜似乎变得格外漫长。
但再漫长的夜,亦有完结的时候。
曲陵南一个人回到浮罗峰时。
东方已然破晓,厚厚的云层镶嵌上浓重璀璨的金边,可想而知,片刻之后,红日喷薄而出将是何等绚丽多姿。
鸟鸣轻灵,仙鹤妙曼,晶莹剔透的露珠凝结在叶梢花瓣,远处雾霭升腾,云烟飘渺,仙山云海,各有奇观。
曲陵南忆起自己头一遭踏上浮罗峰时的情境,那会她惊奇地瞪大眼,跑出来见着师傅,第一句话便是咱们莫非成仙了?
在当时她看来,若非成仙,何能到此妙镜。
可若能重来,她宁愿自己从未踏上此处,从未在此地潜心修行,从未在此处凝望过一个男子的背影,从未有朝一日洞悉,所有珍惜的记忆皆开始于一个欺骗的前提。
她在这一刻,突然想起久已未想起的娘亲。
她从小见多了娘亲的疯癫之状,忽而哭泣,忽而嬉笑,忽而喃喃自语,曲陵南虽不至于厌烦,却在她心底早早下定决心,宁死也不做娘亲那样的人。
可突然间,她感到其实自己从未真正去理解过自己的娘亲,从未愿意去深究这么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若她真有那么痴恋傅季和,又为何带着自己跑入深山,终身都不愿令那男人找到?
傅季和目光短浅,求的不过身外之物,真那么喜欢他,给他便是。
可她娘亲宁可逃走也不愿意。
那是她在脑子清醒时做出的决定,后来她越来越迷糊,越来越沉溺于往日情浓时的回忆,可即便如此,她一直到死都未尝提过一句,让曲陵南带她回去见傅季和。
这是为什么?
曲陵南想起幼时一件事。
那会娘亲摸着自己的脸,反复叮嘱自己,若要同一个男人在一起,务必要三媒六聘,名正言顺。
若无这些,便是再钟意那个男人,也不得委屈自己。
这是她娘唯一一次像个母亲那般嘱咐女儿,只是那会曲陵南还小,不明白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到这一刻踏上浮罗峰,曲陵南才终于明白,娘亲真正想说的是,在女人心底要有比那等欢喜无限,愿为对方而死的情愫还更要紧的东西,比如三媒六聘,比如坦诚相对。
曲陵南垂下头,她满心凄惶,却步履坚定。
她从未如此刻这般明白自己有多喜欢师傅,喜欢到可以不顾伦理纲常,恨不得将他打昏挟持带走。
可她亦从未如此刻这般坚定地清楚,在有些事情面前,再喜欢也没用。
“师傅。”
曲陵南站在孚琛的洞府外,安静地道,“我有要事禀报,可否出来一见?”
洞门禁制微动,孚琛自内大步而出,他见到曲陵南,微微有些诧异,却一如既往笑容温和,问:“明日便是双修大典了,傻丫头可是想着想着,又舍不得为师?”
“是有些舍不得。”
曲陵南低头道,“所以要来见见。”
“好了,莫要太过伤感,你又不是一去不返了的,”孚琛笑道,“来得正好,为师想来想去,总觉着就这么放你一人去禹余城,还是有些不放心,这不,连夜给你练了这把法器,你看看可喜欢?”
他手一松,一柄火红长剑悬在半空,剑身较之寻常长剑要短上三寸,剑刃锋利,寒光四溢,却又通体赤红,煞是动人。
“此剑原名赤练剑,是早年为师历练时收到的一件中品法器,原想待你筑基后期再给你做兵器,可没成想你走得这般快,为师连夜改了此剑品级,这才成你能用之物。
来,试试看可顺手?”
曲陵南手一伸,天心功法使出,隔空将长剑纳入掌中,舞了两下,点头道:“很趁手。”
孚琛真心实意地笑了,道:“要不是你太没用,也不用师傅浪费一件法器……”
“师傅。”
曲陵南抬起头,目光炯亮问,“你很怕我在那边有意外?”
孚琛一愣,随即道:“世事难料,多个保障总是好的。”
“你很担忧我?”
曲陵南问,“你生怕我有性命之忧?
所以你才又给我手腕上绑结子,又送我法器使,对吗?”
“别说得好像去赴龙潭虎穴似的,你只是去禹余城。”
“对啊,禹余城乃四大道门正宗之一,那边随便哪个金丹元婴修士都能取我性命易如反掌,师傅,你说,若他们全城追捕我,我便是能靠你所赠的东西逃得了一时,又怎么躲得了一世?”
“你个傻丫头,颠三倒四说什么呢。”
曲陵南轻轻笑了,她柔声问:“师傅,你既然不愿看到我死,为何又一定要送我去双修?”
孚琛笑容一滞,道:“丫头,为师不是与你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说了许多么?
难不成你还不能明了这片苦心?”
“我原本以为我明了,可后来发现我不明了。”
曲陵南直视他,目光忧伤,“就如我原本以为能看懂这片苦心,后来又发觉,我压根没明白这苦心。”
孚琛重新展开笑容,道:“你这说的都是什么?
今儿怎么啦?
可是有不顺心之事?
趁着为师还在,说出来师傅替你做主。”
曲陵南点点头,低头道:“有一事,确乎要师傅做主。”
“何事?”
曲陵南直直跪了下去,道:“本派规矩,弟子若要与门派脱离关系,需犯下十恶不赦之大罪,包括弑师、残杀同门、与邪魔外道为伍,祸乱正道等。
时间太过匆促,我一样都没犯下,可除此之外,还有做师傅的亲自将徒弟逐出门派一条。
师傅,请您将我逐出琼华,从今往后,与琼华派再无一丝瓜葛,与师傅你再无一丝干系,是死是生,旦夕祸福由我一人承担,求师傅成全。”
孚琛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盯着她,道:“你发什么疯?
你心中有怨说出便是,何至于如此?
快快起来,为师当什么也没听见……”
“请师傅逐我出门派!”
曲陵南抬起头,定定看着他,“我不愿当你的徒儿,我不愿做你对付左律的兵器!实话跟您说,左律已知晓你不安好心,我与他结道侣一事已然作罢,我于你已再无用处……”
“你说什么?
!”
孚琛脸色终于一变,一把将她从地上揪了起来,目光凶狠,“你再说一遍?
双修之事如何了?”
曲陵南微微笑了起来,哑声道:“已然作罢。
师傅,没人乐意被人当傻子,我不乐意,左律也不乐意……”
她话音未落,已被孚琛狠狠摔到一旁,脖子上一紧,被孚琛单手卡住抓了起来,只见他瞳孔发红,语气森冷,一字一句问:“你毁了双修大典?”
曲陵南点头。
“你真当我不愿杀你么?
!”
孚琛猛地收紧手指。
忽而,他胸口一疼,低头一看只见一柄通红长剑抵住自己胸膛,正是适才他赠与曲陵南的法器,曲陵南憋红了脸,偏偏一双明眸直直盯着他眨也不眨,目光中尽是忧伤与痛楚,还有心如死灰的绝望。
孚琛心里一惊,手一松,曲陵南摔到地上,一个打滚爬起来,手中的剑一指,仍然指向他胸口。
孚琛深吸几口气,将内心的暴怒压抑下,眸色又渐渐转黑,低头瞧着那柄剑冷笑道:“孽徒,你难不成真要弑师?”
“如果可以,”曲陵南凛然道,“我恨不得宰了你,可你知道我下不了手,一直以来,你凭着的,不就是无论如何我都对你下不了手吗?”
“放肆!”
孚琛喝了一句,又缓和口吻,温和道,“为师适才只是被你气得急了些,你是怎么回事,在哪听到什么谣言,跟师傅说说,莫要再使小孩子脾气……”
“师傅,你一直在骗我,对吧?”
曲陵南强笑道,“从上古冰洞里见着我要收我为徒那会开始,便一直存心要骗我。
青玄功法是假的,师徒缘分是假的,说什么为我好,要给我配上天入地,独一无二的大能修士做道侣,这也是假的,恐怕连你当初救我护我那几次,亦为着日后盘算,舍不得我早早丧命,这才不得不救,对吧?”
孚琛神色一变,盯着她目光锐利,薄唇如刀,冷声道:“当初你立誓拜师,可曾立誓尊师命若天命一句?”
“我是发过这样的誓言,我是可以为你去拼命,但凡我有,只要你要,我无有不给。
可这里头不包括拿我当二傻子被你乖乖哄去送命这一条!”
曲陵南红了眼眶,含泪道,“师恩如山,我是可以为你连命都不要,可我没打算拿这条命去赔给你们姓温的满门上下!”
孚琛浑身一震,冷冷问:“你说什么?”
“师傅,你不用再想方设法骗我了,我晓得你姓温,我晓得你一家百余口人尽数被左律灭门。
多年来你殚精竭思,想方设法要杀了他报仇,这我能懂,你若要我帮忙,我二话没说。
可你要我骗他,练假功法与他双修,不明不白害了他,我却不愿意。
我告诉你,我不愿意!”
漫天霞光,绚丽到令人不敢直视。
清风徐来,松涛不绝。
这是他们俩熟悉到闭眼也不会走错的琼华派浮罗峰,这是他们俩以往无数个清晨皆耳熟能详的风声树声,朝露云霓。
“你不愿意?
你想走?”
孚琛红了眼睛,盯着曲陵南,一字一句问:“你想与我脱离师徒关系,行,只有一个可能,你叛出师门!”
他冷冷地道:“叛我师门,不是勾结邪魔外道,便是弑师杀尊,身负忤逆大罪。
无论哪种,皆是我四大门派之公敌,道门正宗子弟人人得以诛之而后快。
来,一剑杀了我,提着我的头颅下山,那未你便不是我琼华文始的弟子!”
他慢慢勾起嘴唇,冷冰冰地笑着,道:“杀了我!只要你敢!”
曲陵南手一扬,赤练剑直直递出,刺入他的衣裳,刺破他的皮肤。
血流了出来,孚琛眸色愈红,讥笑道:“我教你这么多年,你就这点本事?
出个剑跟没吃饭似的,用力!”
曲陵南目光挣扎,盯着他,手一抖,剑又入一分。
孚琛盯着她:“你不杀我,便永生永世,皆是我的弟子,要为我差遣,听我吩咐……”
“然后呢?”
曲陵南低低地问,“继续让你骗?
你明明晓得我对你的心思,还叫我杀你,你想让我心乱如麻,不舍内疚,好继续哄我团团转再给你当棋子?
师傅,你教我多年,怎地我是什么人,你一定都不了解?”
“我所求,不过坦诚相待,不过你一句实话,就那么难?”
曲陵南眼中蓄泪,却猛然拔出剑,血一下自孚琛胸口涌出,她自头顶抽下那条灰色发带,灵力一运,那发带化作一块方巾,她将那方巾一下甩到孚琛伤口之上,手凌空一抹,恰到好处将那伤口堵住。
孚琛看向她,曲陵南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道:“没错,我确实对你下不了手,但再下不了手,我也不愿再称你一声师傅。
这一剑,抵你骗我之苦,从今往后,你我恩怨两消。
琼华门规,胆敢伤师长者,已然大逆不道,够格扫地出门了。”
她对孚琛点点头,就如要告别下山历练一般,淡淡地道:“我走了,就这样吧。”
说罢,她转头便走。
孚琛怒道:“放肆,给我站住!你今日便是死,也休想踏下浮罗峰一步!”
曲陵南脚步一顿,却又再抬脚,忽听一阵霹雳声响,脚下青石板已被劈开深深一道裂痕。
曲陵南回过头,孚琛手一伸,泛着紫红光晕的青攰神器自其身后龙吟虎啸,冲天而起,紫色光云瞬间凝结其上,厚厚聚成一层,云中隐隐有闪电噼啪。
曲陵南抬头瞥了那柄青攰神器,当初乍见之下,只顾上与青攰那小子斗智斗勇,倒未曾好生打量过其本体。
如今一看,刀身细长,末端高翘,通体透明之中,紫色闪电流光溢彩,刀身两侧篆刻的龙纹栩栩如生,威风凛凛,气势夺人,不愧是上古神器,刀一出鞘,方圆百里,已然风云色变,天象异生。
而眼前的孚琛,长发翻飞,俊美狠戾,眼眸深红,内里一片霜雪,早无半分情感,仿佛下一刻拿她血祭兵刃,亦不过等闲。
看,给他寻来这柄黑心肠的神器,还真是寻对了。
那个张扬跋扈的小器灵青攰,还有那个老使诈骗她摔跤出丑,继而笑得前翻后仰的坏师傅,可惜都已不在。
多年相伴,朝夕与共,人又非草木,怎能说无情便无情,那点滴温情,怎么能一说作伪,便通通算作虚情假意?
曲陵南微微笑了,她明明眼中酸涩,心里累得慌,可莫名的,她愿意在临走前给眼前这个男人一个笑脸,她微笑问:“文始真君,你可曾记得,冰洞里初遇,你骗我做饵引怪虫上钩之时,我与你说过什么?”
孚琛默然不语。
“我问你,让我作饵,可是管用?”
曲陵南眼中慢慢浮上泪雾,但她笑得越发灿烂,“若是有用,作饵便无妨。”
“你看,我从来便是这种人,若是管用,哪怕你要我冒送命的危险,只要我觉得对,觉得值,我心甘情愿。”
“可这回的事,不是站在水边作怪虫诱饵那么简单,这回你要我做的事,我若应允,我就不是我。”
“你说,我若变得不是我,便是被你物尽其用,你还能用得称心?”
“放我走,不然你就宰了我。”
孚琛手上颤抖,终于用力一挥,青攰神器破空而出,震慑四下,锐不可当,于半空中刀尖直指,孚琛冷声道:“我一生只收一个弟子,你想走便走,哪有那么便宜!”
曲陵南面无惧色,踏进一步,青攰神器嗡嗡作响,似极为兴奋,通体紫红之光犹盛,忽而龙吟长啸,紫光一闪,径直挣脱孚琛控制,直直刺向曲陵南胸口。
孚琛大惊,他万万料不到已炼化之神器,为何器灵仍然如此顽固,且竟似与曲陵南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出手便欲置她于死地不可。”
他忙飞扑而去,手持紫炎诀,幻化无数刀光剑影打向那柄神器,然上古神器既已出鞘,又怎会再听他号令,且青攰对杀曲陵南一事执念太深,全然不顾被孚琛所下在魂体的禁咒,径直扑向曲陵南。
就在刀尖将穿过曲陵南躯体之时,两者间突然隔开一堵透明的水幕,那水幕坚忍异常,偏生又软滑得不可思议,青攰神器拼尽全力,怎么也刺不穿那道水幕。
须臾之间,水幕忽而下陷,随即猛力反弹,力道刚猛,便是神器已不由自主被强力弹开,孚琛见机不可失,立即悬于半空,手结“伏神咒”用力打去,青攰神器发出巨大的一声哀鸣,那紫红霹雳渐渐不再流转,啪嗒一声,掉落地上,又变成一柄毫不起眼的小柴刀。
一个人自远处凌空走来,闲庭信步一般,却顷刻间已到得跟前。
玄衣乌发,鬓如刀裁,长年冷峻的脸上挂着与己不符的困惑,正是太一圣君左律。
“奇怪,”他问曲陵南,“这柄神器原不是你的么?
怎的现下却要杀你?”
“我把他送人了,他想杀便杀,我何必去管他为何要杀。”
“你的镜子,喏。”
左律将清河灵镜丢了过去,“你不带他回来,他唠叨得紧。”
清河于半空化身,叩头便拜,哀声道:“主人,求您瞧在青攰尚年幼的份上,饶他不敬之罪……”
“他还年幼?”
“青攰化作人形不过千余年,心智一直如孩童般任性狂妄,他不过是不服管教,非心思歹毒,况且他与主人结下束魂断神咒,不可能真伤得了您分毫……”
“打住,”曲陵南不甚在意地挥挥手,“他现下不是我的,他的事与我无关。”
孚琛手一伸,将地上的小柴刀抓回来,灵力一运,神器瞬间又再度回复那等威风模样,只是紫色流光黯淡了许多,却并不妨碍它在元婴修士手中,仍然是一柄利器。
左律抬起头,看向孚琛,忽而道:“你温家上下,是我一念之差所灭,你要与我寻仇?”
孚琛双唇紧闭,目光却锐利如刀。
“你现下打不过我,”左律实话实说道,“你虽有青攰神器,可他不服你,没法发挥最大功效,你打不过我。”
孚琛却不与他做口舌之争,转头对曲陵南道:“徒儿,过来。”
曲陵南摇摇头。
“你莫要以为寻个外人相助便能随心所欲,”孚琛怒道,“你一身修为皆出自琼华,此生此世,都是我文始真君的座下弟子。
过来,我前事不咎,咱们从长计议。”
曲陵南低下头,忽而道:“师傅,你为何要逼我讲难听话?”
孚琛微微一愣。
曲陵南缓缓地道:“我所练的那本假青玄功法,只有与左律双修才能损耗他的修为,你从筹划这事开始便没拿我当徒儿,更没拿我当人,而是拿我当物件都不如的低贱玩意儿,你真以为我什么都不懂?”
左律困惑地皱眉,问清河:“她说的什么意思?”
清河叹了口气道:“若我想害你,自然要除掉你身上最令人忌惮的东西,你修为高卓,众所难及,又不好财色,无欲无求。
好容易要与女子双修,不在双修这事上下功夫怎么行?”
“我不懂。”
“你回去看看你的徒儿徒孙们送你的双修秘籍吧。”
清河鄙夷道。
他二人这边说着,那边孚琛却脸色苍白,目光闪烁,竟有些不敢直视曲陵南,半响,他才哑声道:“你,恨我?”
他没说为师,却说我。
曲陵南闭了闭眼,叹息道:“我不恨,你出此下策也是被逼无奈。
但你是我师傅,或者你往后还能收千八百个弟子,可对我而言,我这一生,却只有你一个师傅……”
她沉默了一会,继续道:“师傅,我竭尽所能,也只能做到不恨你而已,你若还要我装作什么事没有,留下仍旧与你做那孝顺徒儿,那你甭废话了,一剑劈了我便是。”
“师傅,身为弟子,能为师尊所做之事我都尽力做了,我不亏心。
作为师傅,你也照料过我,教导过我,你亦不亏心。
撇开左律这回事,咱们俩都不亏心,这已然难能可贵,又何必贪得太多?”
“就这样吧,留下来,你保不定天天念叨被我坏了复仇大计,我也难保天天要提防你再害我骗我,咱们俩各怀鬼胎,终究要反目成仇,不若就此罢手。”
她说完,朝清河招招手,清河会意,立即飞到她怀里。
曲陵南慢吞吞挽起袖子,露出前日孚琛亲自给她结下的红绳,抬头微笑问:“据说,此物真名为伏地咒?”
孚琛抢上一步,失声道:“你等等……”
“再会,不,是永不再会。”
曲陵南催动灵力,那红绳瞬间化作红色光影,将她整个罩住,红光掠过,原地上立即空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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