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重天外,天庭灵霄宝殿,祥云笼罩,瑞气升腾,金龙绕柱,异香延布,仙乐萦绕,金光万道,正是“缥缥缈缈吐仙气,巍巍朦朦是神都”。只见玉皇大帝和王母娘娘端坐在大殿正前方大御台的宝座之上,宝座后众仙女撑起五彩神羽伞,台前执事仙官手持紫仙檀拂尘,台下环立的护驾仙将双目如电尽是庄严法相,司职各方的一总仙家、九天星宿、各方神祗、得道真人等静立大殿两侧,哪敢发声。
今日是天庭的正式朝会,自然一派威严神圣。天庭好久没开朝会了,昨天众神仙就接到通知玉帝今天早上要开朝会,所以一大早来得很是齐整。
按理说一个天庭朝会本也寻常,有事说事,无事散朝,神仙也各有各家的事要忙,遇到人世间风调雨顺,天庭好长时间不开朝会也是有的。但当下正值公元2003年的腊月末,人世间的这一年可不太平,战争、饥荒、灾害、疫病不断,司职各方的神职仙家,多少也都有些事要上奏玉帝。
一阵仙乐奏完,御台前的那个执事仙官趋前一步,右手举起那拂尘轻轻朝殿前虚空里一扬,朗声说道:“玉帝有旨,众仙家有事速奏,无事退朝”。
执事仙官话音一落,玉帝宝座旁环立的众护驾仙将也拉长嗓门一起随声呼喝:“有事速奏,无事退朝——朝——朝——”并特意把最后那个“朝”字的发音拉长了好几个音节,声音在灵霄大殿里激起了隆隆的回响声,好一会才渐渐消散。
这些护驾仙将都是玉帝的贴身护卫,本来就神力无边,就好比是一群天界的超级肌肉男,他们一起整齐划一地发喊,声音雄浑厚重,穿透力极强,听起来气势极为宏大,那声音效果就像是重低音炮般震人心魄、耳朵里都嗡嗡作响。
其实,这个仪式叫“壮天威”,说白了就是给天上皇帝摆谱撑场子的,要不然,大仙们一上得殿来就你一言我一语地向玉帝说自己那一摊子事儿,君臣之间气氛倒是很融洽,但这天庭之上还哪有威严在?
这个仪式结束了,仙官大神们就可以出列向玉帝奏报工作正事了。那些老牌神仙们对这“壮天威”仪式早就见识过,倒也没啥异样感觉,只是一些刚取得朝会资格第一次参加天庭朝会的新科大神们,被这声势和气场惊得腿肚子有些发软。
主管各方事务的大仙神官们依次出列汇报了2003年工作情况,无非也就是总结成绩,同时就一些需要玉帝决策的问题作了请示,以此明确2004年工作方向。玉帝听罢,该奖励的奖励,该训诫的训诫,不管是天庭事务还是人间俗事,亟待解决的问题都安排相应仙官跟进处理,一切倒也顺畅。
看看事情也说得差不多了,玉帝正要示意那执事仙官宣布散朝,却见大殿上又有一神仙走出班列说道:“启奏陛下,臣有一事请陛下定夺。”玉帝往下定睛一看,这位仙官金盔金甲满身金晃晃,肤色却是乌漆漆的黑得发亮,正是那财神赵公明。
这个赵公明做事向来勤勉认真,把个天上和人间的财务工作搞得有声有色,颇得玉帝赏识。虽然眼看退朝了又来一事,玉帝心中却也不烦不恼,笑道:“赵爱卿何事犯难,需要朕予以裁决呀?”
财神赵公明手持笏板,朝上礼拜,奏报:“臣得陛下信任,主管这仙界人间八方钱财事务,无时不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以效天命,未敢存私。臣近来惊悉有一扰乱钱财天规法度之事,因牵涉仙界神官,微臣不敢妄断,所以……”说着赵公明故意把那话音一顿,似有难言之隐,眼睛余光却偷瞄宝座上的玉帝。
玉帝心中岂不知晓,这些老神仙个个滑头,说话总是步步为营滴水不漏却又暗藏玄机,先说自己一心为公毫无为己,打个掩护做个铺垫,后面要说的话才是重点,而且一定是与他自己利益密切相关的。玉帝呵呵一笑:“赵爱卿但说无妨。”
赵公明道:“臣前些时日得知有一名唤乌曹的小神,被人世间好赌之徒趋之若鹜奉为赌神,于是派员查证,发现那乌曹得了赌徒许多供奉,似有故意以神力左右输赢庇护信众助长人世间赌风之嫌。臣以为,那人世间赌博业虽已存续数千年,但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业,每年耗费了无数钱财不说,还闹出了许多家破人亡的人间悲剧。乌曹既入神界,就该检点言行、恪守天规,不要推波助澜牵涉其中为好,更不能贪享供奉而泄露天机,乱了天下钱财的法度。”
看到那玉帝听到“泄露天机”几个字时眉头一皱,财神赵公明觉得心中有底了,暗想这一本算是奏准了。虽说仙官神灵们多占点拿点人间供奉在玉帝那里不过是屁大个事儿,但这“泄露天机”之举可是天庭大忌,把玉帝惹毛了,这个乌曹别说是被削去神力,就算是赶出天界打下凡间再堕轮回,甚至搞个魂飞魄散也是可能的,这样的例子以前也不是没有。
财神赵公明也知道,这个乌曹经手的不过是赌博这门偏财,对天下钱财运转大局走势并不具备绝对影响力,对这种事睁只眼闭只眼也不是不可以。但普天之下只有一个真正的财神爷,那就是我赵公明,你个乌曹既然要在我的主管领域内揾食,就得识相懂事点,可这个加入仙籍时间并不长的乌曹小神,居然一年到头既不登门拜见,也从未向我这尊正财神汇报工作说明情况,眼里哪有我这个财神爷在,这就怪不得我出手了。
赵公明决定在玉帝面前加加温再拍乌曹一板砖,继续奏报:“陛下,如今这人世间赌博之风愈演愈烈,譬如那华夏国,时下就流传一句民谣‘十亿人民九亿赌,还有一亿是候补’,可见赌风之盛。华夏国今年还爆发了一场名为SARS的瘟疫,引得举国震动,可那些烂赌之徒,即便冒着感染死疫的风险,也要呼朋唤友通宵达旦聚赌为乐,可见赌害之深。由此,微臣恳请陛下查明此事,惩戒不良,以正天威!”
财神爷赵公明在灵霄殿上的一番“一心为公”的慷慨陈词,听得大殿上不少仙家神灵悄悄地直撇嘴,大家心里都明镜似的,这赵公明在朝会上处处下套弹劾一个仙界小神,所述之事大体上不敢掺假,但其中夹带的私心也是明显的。
那乌曹小神在人世间的原身是华夏国夏朝时期的一位忠直大臣,虽然人间的赌博游戏是乌曹发明的,不过乌曹当初创制赌博游戏只是单纯论输赢增加点人们的生活乐趣,并不以钱财为赌注的。
乌曹后来历经千难万险修炼,看透人世间输赢取舍悟得天道入了仙籍,就被那后世一代代赌徒奉为赌神常年供奉了,但若据此将人世间赌博之害都算在乌曹身上,大仙们都觉得那乌曹委实有些冤枉。财神赵公明参奏乌曹小神的真正缘由,只不过是随着人世间赌风日盛,乌曹香火呈现日渐鼎盛之势,有一点点抢了黑财神的风头。更要命的是乌曹做人还不够圆润,这才惹恼了赵公明。
“乌曹一事,众卿家可有话说?”玉帝觉得乌曹虽有不妥之处,但财神赵公明给乌曹扣一顶“泄露天机”的帽子又有点重了,可这赵公明也是天庭重臣,总得给个说法。玉帝环顾殿下群臣,看是否有人给这个叫乌曹的小神说说话,自己也好就坡下驴。
灵霄殿里鸦雀无声,大仙们其实心里明亮,但一个个却像泥菩萨似的一动不动,似乎都取得了共识,没有一个人在玉帝面前替那乌曹打个圆场说个好话。
大仙神官心里虽对乌曹有些同情,但对人间赌博之害也多有听闻,而且乌曹作为新晋仙界的小神,的确在尊重老前辈的权威这方面还有欠缺,所以才招惹了财神赵公明,年轻人要做事先得学会做人嘛,不会做人吃点苦头当然也是应该的。更何况那乌曹只是一介小神,连参加天庭朝会的资格都没有,大仙们也犯不着为他和那个财大气粗的黑财神起芥蒂。
玉帝看看一脸严肃的财神赵公明,又看看沉默无语的一众仙家,心中一片了然,当即传旨:“那乌曹身在仙界,心有旁骛,须得惩戒以儆效尤,着执法仙将前去消去其赌博神力。朕念那乌曹修行不易,此过亦属无心,且暂留其仙籍,以观后效。”
玉帝说完赶紧起身就走,省得那黑财神老头唧唧歪歪继续聒噪。众仙也都觉得玉帝圣断英明,这样既彰显了天庭法度又不至于太过严苛,大家也都各自散朝离去。
那财神赵公明虽觉得玉帝的裁决和自己的想法还有点差距,但自己一奏而准,玉帝也给足了面子,况且乌曹被削去了决定赌博输赢的神力,想要恢复,不再修炼个几百年门儿都没有。想到被人世间那些赌徒当作赌神膜拜的乌曹,如今往后不过就是一个无用的摆设,再无灵验,财神赵公明心中顿时觉得出了一口大大的恶气。
财神赵公明下得朝来,并未马上离去,一直看到那执法仙将捧了玉帝法旨,携雷公电母出了南天门,腾云驾雾直奔天界一重天乌曹的住所而去,这才嘿嘿一笑,驾起一团五彩云,心满意足地着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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