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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长城以内(1 / 1)

中原豫西归德府,这里虽说时有旱涝,但是百姓紧紧巴巴的还能过活,不至于像邻省陕西那样吃观音土,或者像本省河洛那里的人食雁粪,故而也没有大的民变,夏秋粮也按时解运朝廷了,这让知府张泽延着实过了一个安安稳稳的好年,张泽延是万历四十七年的进士,外放做了三年知县,京察评定为优,擢为户部江西司主事,接着魏阉乱政被革了职。崇祯元年起复做了一年户部给事中,直到去年调到此地做了知府。张泽延很庆幸自己能摊上这么个不算差的地方,虽说不像江南一带那么富庶,但也不至于如陕西同僚那样整日提心吊胆,不是被乱民砍了头,就是让锦衣卫带走了。听说那些被派到陕西的知府,县令去上任的前都要给家里人交代好后事,如今如今流贼半数渡过黄河挺进山西了,山西也打成一锅粥了。他一边盘算着,想着再熬个两年就找门路看能不能调入京师,实在不济也可以去南京那边,可是这样一来他的仕途也完了,不过和命比起来孰轻孰重,张知府心里自有一笔账。不过眼下还有更要命的事情,眼看夏粮征收在即,可是今年雨水不足,又遭了蝗灾,他真担心激起民变,他可能不是一个好人,可是这并不妨碍他想做一个好官。可是朝廷的公文又不能不理,张泽延想了想咬了咬牙决定给朝廷上一封奏折,希望能暂缓或者减免本府今年的税赋。

去年冬天刮了一季刺骨的西北风,就是没有飘过一片雪花。蒙城的农民们眼看着田里的麦苗一片片枯死,却毫无办法。开春后,不少人都背井离乡去逃荒了,大多数人还是无法割舍故乡故土。老天开眼,清明的时候终于落了几场小雨,他们把从嘴里省出来的粮食做了谷种播撒在土地里,看着田里长出绿油油的秧苗,他们觉得很安心,就是吃观音土他们也有劲撑到秋收,眼看着秧苗一天一节迎风长着,老百姓心中无限欣喜,他们可不愿意背井离乡,也不敢犯上作乱,给朝廷缴粮纳税历朝历代都是如此,也无话可说,听说朝廷要加征,他们满腹牢骚,但也仅仅是发发牢骚。他们只想着守着土地老婆孩子,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地过日子。

第一个发现蝗虫的是张圩子的张绍斌,那天晌午他在田里劳作,干累了便坐在田畔上喝口茶水歇息一下,家里有八亩地,都是肥沃的一等良田。他农闲的时候也打造一些农具出售补贴家用,在这个不富裕的村子里也算得上中等人家,在四里八乡的也是小有名气。妻子正在家里照顾年迈的老母还有两个小崽子,他一边喘着粗气一边寻思着秋后再置上两亩地添一头牲畜,家里还有点积蓄。他坐在田畔上望着他的土地心里想着他的家,也不觉得疲惫了。他突然发现陇畔里有块土在向上拱,他心里一喜:应该是某种小动物,捉回去给两个孩子玩耍。

他蹑手蹑脚的上去轻轻地拨开那一块干结的土块,一望便惊住了。一团暗红色的东西,就像一坨牛屎,仔细一看无数像小蚂蚁般的蚂蚱蠕动着,他颤抖着用手去碰这团“牛粪”,“砰”还没等他手碰着便炸开了,他的头上脸上衣裤上都沾满了蚂蚱。它们有的跳,有的爬,他觉得脸上发痒,用手摸脸,脸上顿时黏腻腻的。初生的蚂蚱身体很娇嫩,触之即破。他手上和脸上都是它们的尸体。他闻到了一股陌生的腥臭气。张绍斌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惊恐地看着自己的土地,不远处有一块干结的土正在往上顶,左边还有一块,右边还有······,东一团,西一团,一团团。他不忍再看,两滴眼泪从他紧闭眼角里溢出,落在了他的土地里,他仰天大叫道:“天哪!你还让不让人活啊?”声音是那么的绝望,凄惨。

毁了!这下全毁了!没了!什么都没了!张绍斌目光迷离,魂不守舍地回到村子里,有人见他这副丢魂落魄的样子,不由地问缘由,出土了,出土了,他喃喃道。什么出土了?神蚂蚱出土了!听到的人便如同见了鬼般惊恐失措,一齐窜出村察看,结果都如张绍斌般丢魂落魄了。

同样的事在不同的地方上演着,蒙城,毫州,商丘等等,同时各地的八腊庙和刘将军庙的香火也旺盛起来了,前者跪在地上乞求这些神虫离开,可是不管是白天黑夜,那种卡卡卡嚓嚓嚓如同雷雨一样的啃食声并没有消弱,大片大片的秧苗一眨眼的功夫就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团团暗红色的蝗虫,村里村外,山上山下,田里田外到处都是这玩意,它们撕咬着一切绿色植被,毁坏着一切庄稼。原本一脚都能踩死十几个的小东西一旦结群竟然如此可怕,蝗虫充斥着大地,仿佛这一刻它们才是这世间的主宰。人们乞求无望转而愤怒,他们用扫帚拍、棍棒打等等用一切的办法消灭这些害虫。他们越打越愤怒,越愤怒越打,他们也在享受报复的快意。接着知府衙门发了告示,要求全民灭虫,在田地周围,村子周围人们挖起水沟,点起大火堆。

最后水沟都被蝗虫填满,大火由于蝗虫的尸体越烧越旺,地面上铺满了蝗虫的尸体,一层层地墨绿色的脏物散发着恶臭。可是这些蝗虫任然横行无忌,似乎杀不尽,灭不绝。接着蚂蚱开始生出翅膀,它们开始迁移了,向北过黄河进入山东,向南过淮河进入安徽。它们成群结队密密麻麻如同一块暗红色的云穿州过府,依旧撕咬着一切绿色植被,所过之处皆是草木不留,啃个一干二净。不到一个月的功夫,豫鲁皖多达十一个府受了灾,多了一百五十万到两百万饥民,大规模的民变在酝酿,这些州府的头头脑脑们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这关系到他们的身家性命,纷纷向朝廷告急。

这下轮到朝廷头痛了,崇祯这几天恼火,各地的告急奏折不断,辽东催粮催饷,山西的晋王请求恢复三卫兵马,这个他想也没想就给否了,开玩笑!朱老四当年是怎么当皇上的。刚下了早朝崇祯没顾得上歇会,便在在乾清宫召见兵部尚书梁廷栋,户部尚书侯询,吏部尚书王永光以及内阁首辅温体仁,今天是要讨论的是征剿山西流寇,加派辽响,还有各地歉收赈灾。

众臣行过礼后,分立两侧。兵部尚书梁以栋先道:“皇上,今日闾左虽穷,但不穷于辽响,在于各地官吏阳奉阴违,暗中加派。如朝觐、考满、行取、推升,一年最少也要五六千两白银,合海内计之,朝廷选一番官员,天下加派数百万两。巡抚查盘、访缉、馈遗、谢荐,多达二三万两,合天下计之,国家遣一番巡方,天下加派百余万两,臣考九边额设兵饷,兵不过五十万,饷不过千五百三十余万,何忧不足。故今日民穷之故,惟在官贪。使贪风不除,即不加派,民愁苦自若;使贪风一息,即再加派,民欢忻亦自若。还望皇上明察。”崇祯听得直皱眉,他今年不过二十出头,便摊上这么个烂摊子,怎么不让人焦心,目光一转道:“侯爱卿,你是总管天下钱粮的,你说说。”

侯询敛衽拱手道:“回皇上,臣这里有一份陕西右参政马懋才给户部的公文,愿意念给皇上和诸位大人。”崇祯点了点头,示意他念。侯询从袖子里拿出一份奏折沉声道:“臣乡延安府,自去岁一年无雨,草木枯焦。八、九月间,民争采山间蓬草而食,其粒类糠皮,其味苦而涩,食之仅可延以不死。至十月以后而蓬尽矣,则剥树皮而食。诸树惟榆树差善,杂他树皮以为食,亦可稍缓其死。殆年终而树皮又尽矣,则又掘山中石块而食。其石名青叶,味腥而腻,少食辄饱,不数日则腹胀下坠而死。民有不甘于食石以死者始相聚为盗,而一、二稍有积贮之民遂为所劫,而抢掠无遗矣。有司亦不能禁治。间有获者亦恬不知畏,且曰:死于饥与死于盗等耳,与其坐而饥死,何若为盗而死,犹得为饱鬼也。”

念到这里,侯询偷偷看了一眼崇祯,见皇上脸色如常,不见丝毫波纹便继续道:“最可悯者,如安塞城西有粪场一处,每晨必弃二、三婴儿于其中,有涕泣者,有叫号者,有呼其父母者,有食其粪土者。至次晨则所弃之子已无一生,而又有弃之者矣。更可异者,童穉辈及独行者一出城外,更无踪影。后见门外之人炊人骨以为薪,煮人肉以为食,始知前之人皆为其所食。而食人之人亦不数日面目赤肿,内发燥热而死矣。于是,死者枕藉,臭气薰天。县城外掘数坑,每坑可容数百人,用以掩其遗骸。臣来之时,已满三坑有余,而数里以外不及掩者又不知其几矣。小县如此,大县可知;一处如此,他处可知······”

“够了,不要再念了!”崇祯起身猛的一拍桌子道,众人吓得连忙低头。崇祯不是西晋愍帝,他知道这些触目惊心,惨绝人寰的事并非下臣捏造,可是他有什么办法,辽东用兵要钱,山西剿寇也要钱,山东安徽又遭了蝗灾,不但今年的税收没指望了,还要朝廷救济。崇祯又把目光移向温体仁道:“温爱卿,你是内阁首辅,你说说。”温体仁连忙道:“臣觉得两位大人说的都是实情,辽东粮饷不能不征,百姓疾苦也不能不管,臣在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既不扰民又能筹措军饷。”崇祯笑道:“那温爱卿想到良策了吗?”“臣想到了,皇上可以下旨令百官捐俸助响,臣愿意捐一年的俸禄以作军资。”这下不但崇祯连众人也都笑了。

这算什么狗屁办法,再说百官那点俸禄能顶什么用,大明官员的俸禄之低世人皆知。崇祯厌恶地看了一眼温体仁,周延儒在的时候,还能出个主意,这个家伙整天就知道溜须拍马,混吃等死。崇祯止住了笑,严肃道:“这样吧,免去陕西以往两年所欠税赋,但国家安危系于辽东,所以辽响必须加征,侯爱卿,你说能加多少?”温体仁见皇上笑了就知道自己又混过去了,至于众人的嘲笑他并不在乎。颇有娄师德唾面自干的风范。

侯询侃侃道:“从万历末加征辽响以来,每亩总计加征九厘,一共加赋五百二十万两。要知道朝廷一年的正税折银也不过四百万两,而如今民力已竭,臣建议每亩最多再加三厘。”“好,就加三厘,拟旨每亩再加征三厘!”崇祯合手道。

这时,一个老太监走了进来叩首道:“奴婢曹化淳拜见陛下,辽东有密函送到,老奴不敢擅自做主,请陛下御览!”一个小黄门连忙接过密函呈给崇祯。众大臣皆微微侧目,曹化淳,提督东缉事厂总管太监,算是个大特务头子。崇祯看了火漆完好便拆看细览,脸色数变,看来有人要倒霉了,就在众人以为皇上要雷霆大怒的时候,崇祯却不动声色地将密函装好放在御案上,又拿起了另外一份奏折。

崇祯道:“晋王前些日子给朕上了一封奏折,说山西流寇肆虐,弹劾曹文昭指挥不力,希望朝廷能增兵剿贼,梁爱卿,你有何良策?”梁廷栋道:“大同总兵曹文昭是一员良将,只是苦于兵力不足。如今朝廷的兵力大多在陕西,如果要增兵的话,可以增调关外兵,或者抽调京营。”崇祯对于抽调关宁军有疑虑,一则关宁有防备皇太极的重任,二者,自从杀了袁崇焕后,祖大寿带兵出走等等,他已经不信任辽东一系的将领,可是京营又没有得力的将领。

侯询看出了皇上的顾虑,再加上刚才那份辽东的密报,他相信皇上是想从京营调兵,便道:“皇上,臣建议京营调兵平贼,并保荐原甘肃总兵杨嘉谟领兵。”

崇祯笑道:“说说理由。”

侯询拱手道:“皇上,一者从京师调兵距离近,二者京营兵操练不勤,武备松懈,可以借此机会提高京营战力,杨嘉谟是久经战阵的一员宿将,如今赋闲在家,太过可惜。”崇祯点了点头道:“爱卿所言有理,传旨,发京营兵五千,杨嘉谟授兵部右侍郎,挂“平贼将军”印领兵平贼,京营太监卢九德为监军。”京营历来不设主将,平日勋卿挂名,实权在京营提督太监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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