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钱胖仗势如此胡作非为,听到如此欺人太甚的话,身处一席的孔琛、夏桑、宗华、弓溯、奚方皆义愤填膺,情绪激昂,再也无法坐视,长衣一振,毅然决然纷纷起身,慷慨陈词声援赵琰,孔琛、夏桑、宗华、弓溯、奚方神情无比坚决,大声疾呼道:安席诸事本应主人料理,与他人何干,吾等宾客自当听从东道赵琰安排!
赵琰等人力挺曾唯的话,让群情鼎沸的众士子安静下来,众士子面面相觑,均有些始料不及出乎意料,心下甚是不明,眼见同为读书种子、士族子弟的赵琰等人,怎么今日如此反常,竟不顾同郡书院学子颜面,却为黎民黔首曾唯说话,众士子有些茫然,默不作声看着赵琰,众士子心中均电掣风驰闪过一念,云宁俗话说:老实人发怒才可怕!果不其然,众士子记忆中,一向尔雅温文的赵琰,如今双目通红,神情激烈,满身战颤,已然是怒不可遏矣!
众士子不禁心下暗自盘算,再要坚持己见,恐祸起萧墙、两下破脸,大家伙乡里乡亲、士绅学子、斯文中人,抬头不见低头见,今日如果太伤其面子的话,日后保不齐宦海仕途中相逢,两遭同在官场,彼此之间不好相处、说话。
可众士子如哑子吃黄连,已是苦不堪言,心下焦躁寻思,只因今日之事已是成骑虎难下之势,想吾等这几日苦心孤诣、绞尽脑汁、群策群力欲灭曾家村竖子猖獗气焰,好报那日吾礼隆文昌之东鲁云宁,济济宽袍高冠饱学之士、一众儒生塾师,三番立馆考核不及这出自荆蛮之地,穷乡僻壤小村的曾唯。可如今眼看既将事竟全功,这可是报仇雪恨最佳时机,错过今日,不知何时两遭才有相遇,怎可就此罢休,倘若无功而返的话,此事定会传扬到今日未至之同好耳中,恐其曰:尔等口出狂言,大言不惭如斯,彼此境遇亦复如是,正所谓五十步笑百步矣!
“明林兄,汝家之宴座,乃汝之事,也罢!座席且不论,吾等今日实乃有幸矣,此乃吾云宁百余载未曾听闻之趣事,今日竟然让吾等遇上,这趣事但请那首席之人,与吾等述说其贺礼之妙处,以解吾等之惑,亦可足慰平生矣!”
突然人群中,轻飘飘传来一声。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震惊了膳厅上众人,众士子急忙四下查看,瞬间寻得出声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赤脸长须瘦削宣翼,负手身后昂首向天突兀出言,听此君一言,众士子闻之动容,心下恍然大悟,均赞不绝口道:妙矣!宣兄果然见多识广深谙世故,此言真可谓一举两得,既不伤同好彼此之间面子,又可以报仇雪恨,真真乃深思远虑之策。
听此君一句话,茅塞顿开的众士子,神情如志士迎义师般欢畅,不约而同出声附和宣翼之言,亦道吾等不明其趣,那知之者,不妨为众解说则个。
膳厅上众士子群情鼎沸,盛气蛮横咄咄逼人,发难于曾唯。
赵琰见势不妙,心急如焚之下,顾不了什么了,竟放下身段,再三向宣翼作揖,口中哀声切切恳求道。
“宣兄,还望看到不才薄面上,宽恕则个,彼此一笑而过,只当戏言如何?”
负手在背的宣翼,却是不理会赵琰哀求,只是睥睨着曾唯,口中发出一阵“嘿嘿”声。
这时膳厅真是百态丛生,斥问声、讥讽声、哂笑声、哀求声、说理声响成一片,人人表情端得那个精彩,真可谓是人生难有几回逢之盛况。
身逢盛况,何其幸哉,感慨万千的曾唯,咱这古代人生就得:
会当水击三千里,三江四海任我遨;
长啸风起卷狂澜,信步水晶金銮殿;
肝胆豪情拿苍龙,揭鳞抽筋扒龙皮;
鳞甲束筋皮作靴,遂我胸中凌云志。
首席之座的曾唯,众目睽睽中从容起身,沉声出言道。
“诸位仁兄抬爱,小子诚惶诚恐,小子之贺礼,诸位仁兄应当识得才是。”
言毕之后,曾唯有些不好意思看了赵琰一眼,本来老族长已备好了贺礼,自个儿在半路上劝说堂叔给掉换了,不为别的,那日接到请帖,自己有些疑虑顾忌,寻思自己只是与赵琰乃一面之交,可赵琰突然下帖请我赴宴,本着防人之心不可无之心,再加上确实有些担心古代士族的门第偏见,怕其是调侃戏耍自己,心恐其不是真心交友,故以才拿新制好的白麻纸当作贺礼,用此物试探东道赵琰,看其可有胸襟气度,能否包容笑纳自己游戏之作,如今看来,自己对赵琰有所误会,真是多此一举,实在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看到放下身段,脸上焦急万状、殷声切切为自己辩解的赵琰,曾唯甚为惭愧,内心长叹道:古代与人交往真不易啊,古代还是有君子的啊!
却说宣翼听到曾唯的话后,心下连连哂笑,这竖子已无词可辨矣,此时已是在胡言乱语了,着实可笑之及,这有何不识之理,真当吾等乃贩夫走卒之辈焉!
站立人前的宣翼,心里暗自冷笑,抚须对曾唯缓缓出声道。
“此乃纸也,吾等如何不识,却是不知其妙,汝欲凭借此物,值当贺礼,真真闻所未闻也!”
听到宣翼的问话,曾唯微笑着对宣翼道。
“这位仁兄,稍安勿躁,请上前细看,便知其详。”
曾唯从容不迫的回答,却让宣翼心下大生疑虑,眼见这竖子似有持无恐,宣翼暗自寻思:难道这纸真有奥妙不成,既然竖子让观,不看个明白,难平吾心矣。
好个宣翼,当仁不让,疾步来到上席桌前,双目死死盯着曾唯,手缓慢伸向桌上楮皮纸,从厚厚一沓纸上拿起一张,宣翼拿到纸后,方悻悻然不与曾唯对视,刚执纸在手,刹那间,“咦”宣翼从口中发出诧异一声。
宣翼触纸的手感告诉自己,这执在手中的楮皮纸,较之江淮州宣城郡的宣纸,似乎更柔更有韧性。
宣翼定定神,心下发狠,欲试这纸韧性几何,竟用手使劲揉搓楮皮纸,半晌方止,可展开一看,这楮皮纸依然平展如初。
好纸!宣翼不由得在心中大叫一声,作为一个读书人,自当视经书典籍文房四宝如命,所谓爱屋及乌,读书之人对纸亦然如此,眼见这楮皮纸如此不凡,宣翼不禁对其赞赏有加,反复端详这楮皮纸,如获至宝般爱不释手,正欣喜若狂乐而忘形的宣翼,却是脑中飞闪过一念,猛然惊醒过来,心下暗自叹道:这纸再好,也得放下,此时办正事要紧。
狠下心来的宣翼,故作出一副轻松状,竟然随随便便将这张楮皮纸抛向桌子,任其飘飘荡荡落入沓纸中,宣翼死命控制住心下的不舍、不忍,强自转开头,视线逃之不及地远离桌上纸,好不容易按耐住性子的宣翼,口是心非的对曾唯哂道。
“嘿嘿,真是哗众取宠,不就是千文一刀的宣纸吗,有何奇哉!”
“呵呵!这位仁兄所言差矣,小子的纸不是那江淮州宣城郡的宣纸,是小子新近制成的纸,小子取名叫白麻纸!”,听到宣翼如此睁着眼说瞎话,脸上乐呵呵的曾唯对宣翼解释道。
曾唯的解释,让宣翼脸上有些难堪,心下却是不甘,犹自蛮横无理对曾唯道。
“就算是汝新制,亦值当千文而已,有甚珍稀?配当贺礼?汝竖子,安知人事,忒不知廉耻,竟与工匠之徒为伍,吾乃读书之人,羞于汝言,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云宁众士子闻之群情哗然,纷纷对曾唯指指点点,讥诮声不绝于耳。
“番匠!”
“汝工匠也!”
“长上匠耳!”
“斯文扫地矣!”
“有辱斯文,是可忍,孰不可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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