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营,帅帐中——
白雾升腾,轻烟渺渺,炉中飘荡的气息拂过孙策那英俊的脸庞,氤氲香气使人昏昏欲睡,他用手撑着头,坐于竹椅(非正式椅,门敦一类的方形物品)上休息,隐约中感觉有人来到了自己跟前,轻声呼唤。
“伯符,伯符,醒醒,快点醒醒!”
伸起懒腰,打了个哈欠,刚睡醒有些迷糊的回应道:“阿兄,是不是抓到刘繇了,可别给我杀了,留着还有大用呢。”
来人是孙贲,字伯阳,父亲孙坚大哥孙羌之子,也就是孙策伯父的长子,辈分上是他的堂兄,除了往常维护威严,人前要叫孙策一声‘主公’或者‘将军’,私底下没人的时候,他们依旧是兄弟相称,没有丝毫芥蒂,感情极深。
因为伯父与伯母两人早逝,堂兄年纪轻轻就失去了双亲,被托付给孙坚,孙贲等于说是少年从军,辗转荆州、江南各地,不但攻打水贼、流寇,也曾随父帅孙坚平定过震惊天下的黄巾之乱,更参加了关东诸侯联军讨伐董卓事宜,直到后来孙坚因为传国玉玺之事,意外的死于荆州,孙贲这才随残部归顺了袁术,袁术任其为丹阳都尉、行征虏将军事,命令他率军与刘繇部下大战,两军对峙年余之久(在历阳和张英等人作战),直至孙策起兵,他找了个借口追随而来,现今名义上还是袁术的部下,可谁都知道他的心里就向着自家这弟弟,也只服这个本事过人的兄弟。
拿开了盖在孙策身上的毛毡,说道:“并没抓到刘繇!”
孙策不怒反喜,笑意吟吟的道:“那肯定就是生擒了太史慈!”
要说除刘繇这个正主以外,整个江东能让他上心的人也就是太史慈了,自从神亭岭的交战以后,就让这小霸王对其欣赏万分,日日夜夜都盼着怎么收服于他,让这个天下闻名的勇将成为自己的部下,如今击溃了敌军主力,早传下命令,不许任何人伤其性命,因为他准备亲其劝降,方显自己诚意。
孙贲哪里有闲心和他说笑,急得额上冷汗直流。
“既没抓到刘繇,也没有生擒太史慈,是另外出了大事!”
把刚收到的战报一一讲给他听,听完之后,孙策眉头直跳。
“想不到我就打个盹休息了一会儿,竟发生这等事情,刘繇被人救走也便罢了,原也没想留他,若是抓住不杀,必定生乱,若是杀了,汉室宗亲的身份,恐怕引得麻烦更多……”
来回踱步的声音不断的在营帐当中响起,背负着双手的孙策想了半天,也没个头绪,抄起头盔戴上,就想出去看看。才没走几步,就迎着一队士兵抬了尸体过来,尸体盖着一块白幡布,上前揭开,赫然便是战死的陈武,只不过此时他双目空洞无神,瞳孔焕散,显然是已经死去多时。跟着士兵们一同前来的一位将军啪的一声就跪在地上,还不是单膝的,而是双膝大礼,一边还哭诉道:“将军……呜……呜……子烈死得好惨,求您为他报仇!”
孙策面沉似水,将陈武的双目轻抚着合上,又把陈武的兵器拿在手中端详,丝毫没有理会那个下跪的年青人。
子烈是陈武的字,而跪在地上大哭的宋谦是孙策军中的老将,不是说年纪有多老,而是资历够格,说起来孙策最重用的就是他们这些有能力、有才华、有冲劲的年轻人。平常就数这两家伙惹人烦,脾气又臭得很,还很不对头,隔三差五一小吵,闲五散六一大闹,私下里明争暗斗,凑一对就是俩活宝,不过孙策也没有想到,陈武死了,为他怨不平的不是别人,反倒是这个最不对头的冤家。
也是,少了陈武,以后谁还和他斗嘴打架,也许这就是人们常说的‘兔死狐悲’。
“给我滚起来,哭!哭!哭!就知道哭,老子十四岁上战场,所受的伤无数,还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去把子烈好生安葬,再去打听一下,看看他有什么家人,全部接来往后由我照顾。”
“多谢将军!”
孙策虽然没有多说其他,但宋谦已经知道,这个碴子将军接下了,顿时一个翻身就从地上起来,领着士兵们去了。
……
背负双手,孙策和孙贲并肩而立,望着几人远去的身影道:“子烈虽然年轻但武艺不俗,我最是看重于他,料想除了太史慈,刘繇手下大将,当无人杀得他,纵是张英、陈横之辈怕也不行。”
孙贲道:“听将士们反馈,陈武并非死于围攻,而是单人独骑被斩于马下,看身形装束不像是太史慈。”
“他的刀我已经瞧过了,断刃之处斜下来,切口平整,绝非太史慈所为。”
孙策虽然只和太史慈于神亭岭上有一次交手,但那场旷世大战足以载入史册,虽然谈不上有多熟,然而对各自的手段也有所了解,太史慈不管是长短兵器,善使的都是戟,就算是他所杀,造成的伤口也不是这种形状。
孙策把腰间的宝刀抽了出来递给孙贲,后者拿在手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既非长兵穿刺,也非斧锤钝击,而是使的刀、剑一类的兵器,必定是件旷世宝物。”
“哦——和咱家这把古锭刀一般?”
孙策冷笑一声:“天下间的神兵利器何其之多也,庸才只会看重外物,却不知最好的兵器乃是人之本身,人才是武器力量的源泉所在……此人武艺超群,剑走偏锋,必是个劲敌,不可小觑。”
刚把宝刀归还,就见远处一群人浩荡而来,战事已经结束,大股的敌军消灭的消灭,逃跑的逃跑,只剩下些散兵游勇四处奔逃,不足为惧,众将看来是回营交令来了。
“阿兄,这件事情托给你了,查一查到底是何人所为,想不到江东除了太史慈竟还有这等人物,下次我定要会他一会,嘿嘿!必取其项上人头祭奠子烈英魂!”
孙策猛然一握拳头,一股无双劲力散发出来,指节爆响,显然是这个兄弟已经动了真怒,至于其中的原因孙贲清楚的很,却没有点破。
二人上前接迎众将回归。
战场的打扫只是收尾形式,其实刘繇的败绩早已经注定,看着眼前一张张欣喜若狂的脸,孙策也暂时将陈武之死抛开脑后,众人不知是谁带头,拜倒下来,高声喊道:“刘繇已破,曲阿归降,恭贺少主(将军)基业大成!”
士兵们的反应虽然慢了一拍,但见自己的头领全部拜倒,也纷纷跪下来,只不过这回的称呼却换了一个,‘主公’二字终于从一个形式变成了实质。
适时飞马来报,曲阿已经完全被周瑜控制,他正派人来请孙策入城。
“好!”
孙策哈哈大笑:“列位将士劳苦功高,公谨已经在曲阿摆下庆功酒宴,还等什么……”
“出发!”
众人闻听,不管是将军还是士兵,皆山呼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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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此,神亭岭大战这才彻底的落下了帷幕,以一种不是结尾的方式结尾,而这战局的变化之快也完全出人意料,实际上算起来刘繇的人马可能还要多出孙策一两千人,谁都以为这会是场旷日持久的大战,却不过在短短的一个月之内就分出了胜负,而且一方是败得如此之惨烈,如此之迅速。
接下来看一看孙策与刘繇两人的对比差距有多么明显,方接手曲阿,名义上占据了丹阳大部分地区,实际上民心未附,诸人不服,大军所到之处人心惶惶,孙策遵周瑜之计,四处张榜安民,晓谕下属各县,刘繇的部下和乡人只要投降,既往不咎,愿意从军者,可以免除全家赋税和徭役,若是不愿意者,则可归家回乡务农,绝不勉强。
据不完全统计,文告一经发布,归附者四面八方,风起云涌,不须妄动刀兵,只要是刘繇下属丹阳等地各县望风而降,短短的时间之内,他的实力爆涨一倍,将士从八千余人翻了一番,足足有两万人,战马也聚得千匹。
遂派兄长孙贲与舅父吴景归于寿春向袁术报功,袁术得知孙策攻下半个江东,还把曾和自己为敌的刘繇赶得不知跑到哪个旮旯角落去了,简直欣喜惹狂,那叫一个解恨,上表奏请孙策为殄寇将军,正其名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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