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绝对不是人间所应存在的一张脸。在那极端丑陋到令人可怖的脸上,宛如癞蛤蟆一样惨淡而又阴沉的暗绿色肌肤上,疙疙瘩瘩的猩红筋肉层层摞摞的堆积交错在一起,映衬着期间那两只比常人眼睛大了少许,闪动着妖异青芒的光点,组成了一个令人恶心而又恐惧的画面。
如果光是这样,以方远的胆量和心性的坚定,最多当它是自己曾在无数影视剧中看过的那些恶心的异形和怪物,并不会像现在这样明显的大大倒抽上一口凉气,只觉得连头发跟都炸了起来。
也因此,已经筋疲力尽的他又在不知从何而来的力量牵引下,拖着倒地不起的少女猛的又往后窜出了好几米,随即又飞快的翻身窜了起来。
踉跄着站定身子,在眉心处又酥又麻又难受的那种罕见刺激下,方远震荡莫名的心灵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飞快的趋于平静。
饶是如此,还是不能自己的他又深吸了口气,这才再次将自己警惕的目光投向了面前的低空中,不停晃动着摇摆不定的那个恶心存在。
因为就借着前面的那一眼,他已经发现有着比怪物还要恶心和恐怖容颜的那张面孔,它的形体竟然是个不折不扣的人的样子,只是相较于它那张明显比常人大了许多的面孔,它赤裸的身子显得有些过于瘦削了而已,但在低空中不停摆动和张合的四肢却明显的带着人类的特征,尽管肌肤的颜色还是那种令人恶心的暗绿色。
“这样的生物怎么可能是人?”
可现在等方远静下心来凝神细一看,不禁又对自己前面的推断犹豫了起来。
因为除了它能诡异的停留在半空中摇头晃脑不说,就连刚刚惊魂一瞥中那酷似人类的身体和四肢现在看去,都明显的流露着一种非人的痕迹。
因为此时,方远惊讶的发现它的整个躯干和四肢,包括它令人恶心到恐怖的面孔之上,似乎都隐隐约约的覆盖着一层细密到几乎不可能发现的像鱼一般的鳞片,随着它身躯的晃动,洒落在它身上的清冷月光似乎被无双面细小的镜子吸收、过滤之后,又折射,还原在了它的身后。
这令它丑陋而又诡异可怖的身体在低空中,竟像一道如烟般虚影一样,看上去分外的不真实。
“这是什么东西?鬼魅么?”
看到这里,方远心里已经将它排斥在了自己所知的人类和其他任何真实存在物种之外,而是直接将它归类到了自己一向并不怎么瞧得上的那类东西的行列之中。
“啊!”
就在这时,双耳之中突然出现的剧烈刺痛将他的心神从对面低空中的那个恶心存在上拉扯了回来。
气运双耳,剧烈的刺痛被千百倍的扩大,犹如一根烧红的钢针直插脑海深处,就连耳膜急速的颤动都听的清清楚楚,可是除此之外,他听不到任何其他的声音,就连前面那恶心的存在发出的惊厉叫声都似乎消失的无影无踪。
可它现在的样子,好像还是在那里痛叫啊!怎么会听不到声音?
方远竭力强忍痛苦的同时,就在心头电闪而过的诧异中刚刚泛起探究的念头,令他都要为之疯狂的钻心刺痛就更加的清晰了起来。
顾不上再去探察个究竟了,就在钻入脑髓的刺痛即将夺去他神智的要命时刻,“啪!”的一声轻响中,他飞快点出的双手中指重重的点在了自己的耳轮之后,世界顿时清净了下来,刺痛,也像一根崩断了的琴弦,戈然而止。
这些事说起来慢,其实到现在距离方远第一眼看到那恶心的存在也不过短短电光火石的瞬间,就这稍稍的一刻耽误,低空中摇头晃脑了半天的恶心存在似乎已经摆脱了它的困境,层层摞摞的猩红筋肉中那双酷似人眼的诡异黄芒猛的一亮,随即它就像一缕飞快凝聚着的轻烟,就在方远眼睛一眨的瞬间,扑到了他的面前。
多年的艰苦训练已经让方远的运动神经的反应早就超过了他大脑的意识反应,近乎本能的,他在错身让过面前巨大的惨绿色爪影的同时,抓着少女胳膊的左手顺势运劲后抛,而已经晶莹到有些透明了右手又一次狠狠的砍在了散发出强烈恶臭味的躯体之上。
“嗡!”
就在蕴藏着夺命暗劲的右手重重砍在那恶心存在的肋下之时,已经封闭了自己听觉的方远就觉得,自己足可以轻松砍碎巨石的右手就像是重重的砍在了一座坚硬无比的钢铁山梁上,那巨大的反震令他的头脑中顿时一片空白。
脑海中短暂的空白在他坚强的神经拼命的抵抗之下迅速的褪去,在他回过神来的第一瞬间,他就发觉了自己身子在半空中飞!
无力控制的身子就随在被他抛飞的少女身影之后,远远的抛飞在半空中,身后,那股剧烈的腥臭和冰冷的寒意也已经飞快的电射而来。
难道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在五脏六腑都因他再次试图控制身躯的徒劳努力中剧烈抽搐的眩晕里,方远有些无力的暗暗想到。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他早已经被震的完全失去了知觉的右手自由落体般的闪过眼前,在他脸上洒下了一大蓬的温热。
又流血了!
就在即将落地的瞬间,闻到那蓬温热散发出来的血腥味的他几乎空白了的脑海中,却奇怪的闪过这么一个无关紧要的念头。
随即身体重重的落在了地上!
蓬!
落地后的身体和残存的意识还没被四面涌来的眩晕和黑暗所包围,他反弹而起的身躯又被一股大力狠狠的撞在了右肩之上,身子再度在他张口喷出的那口血雨之前,远远的抛飞了出去,狠狠的撞在一堆石子之上。
而剧烈的腥臭和那股熟悉的冰寒再度在他还未完全失去的感觉里狂涨了起来。
“或许就这么死了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就是不知道自己伏尸在此,这天葬台上的那些高原雄鹰会不会吃自己的肉?哈哈!”
在心头出奇的空白和平静里,被反弹而起的方远在自己满身满脸的血迹中,用残存的最后意识,努力的驱赶着如怒潮一般四面涌来的眩晕和黑暗,努力的睁大他已经开始模糊了的双眼,就那么无力的看着如狂风般卷来的丑恶存在,脸上却泛上一种奇怪的无谓表情。
砰!
一堆烂肉似的身体再度落地,而狂风般卷到的丑恶存在,那双此刻看上去分外巨大的惨绿色爪影也已经带着腥风君临头顶。而异变,也就在这要命的一瞬间忽然开始!
“嗡嘛呢呗咪吽舍!”
随着方远已经完全失去了控制的身体再度烂肉一般的落地,已经早就被疼痛和麻木夺去了其他触感的后腰之上,忽然奇怪的传来了一道闪电般的痉挛,随着这股闪电般的痉挛,一股就像是烧红了的铁棍一样的灼人劲流以方远的触感神经远不能跟随的速度,顺着脊椎而上,眨眼间通过玉枕和百会,重重的轰在了他的眉心深处。
“嗡嘛呢呗咪吽舍!”
整个天地之间忽然被眉心处轰然响起的奇异咒语所充斥,随着这咒语的响起,眉心处,一大片、一大片的明光就以一次胜过一次的威势宛若爆炸般闪起,随着咒语和明光的闪起,就以被再次激发起了突变的眉心深处为基地,一股股火热中夹杂着冰寒的劲流就像电闪一般的忽然往方远残破的身躯各处窜去。
轰!
脑门之上挨了重逾泰山的一击之后,方远被全身恍若电击一般的奇异劲流刺激的神游物外的神智瞬间归于清明。就像千百年来排练过无数次的一样,就在全身忽然泛起的强烈明光中,以往从没接触过佛家法门的方远口中忽然也响起了沉雷般的六字大明咒:“嗡嘛呢呗咪吽舍!”
就在咒语响起的同时,他依旧不受控制的左右双手自然而然的双手幻化出无数手印,最后用竖起的大拇指重重的点在自己的额记。
刷!
一道激光似的强烈明光就像闪电一般从他额记射出,重重的轰在正如轻烟泄地般往后飞退的恶心存在的头脸之间。
“蓬!”的一声轻响中,那刚刚还似乎不可战胜的令人恶心到恐怖的丑陋存在此时就像一缕被狂风吹过的轻烟,一下就被那道强烈的明光击成了碎片,转眼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我不是已经封住了自己的听觉么?怎么还会听到它爆裂的那声轻响?”
就在脑海中闪过的这个奇怪念头还未荡漾开的余波里,被瞬间涌来的疼痛和脱力感所汇聚成的眩晕中,方远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他哥哥的,真疼啊!”
也不知道昏迷了多久,方远在头脸之间的冰冷刺激下缓缓醒了过来。眼睛还没来来得及睁开,浑身上下到处传来的剧痛就让他脱口骂出了一句粗话。
“呀,怎么又讲起粗话来了?要是被师父听到岂不是又要自己好看?”粗话一出口,方远还没完全醒过神来的大脑里就忽然传来了强烈的警讯。
猛地一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黑漆漆的夜空和迎面落下的豆大雨丝,那里有个师父会给他好看?
一颗心顿时撕裂般的抽搐了起来。
“师父,你在天上还好么?小远好想你啊,师父!”
直到这一瞬,方远这才算是真正的清醒了过来。
伴随着心中撕裂般的酸楚和刺痛,全身上下,特别是整个右臂和后背以及腰腿之间那种断裂了一般的剧痛顿时就像一浪高过一浪的怒潮一样,一阵紧过一阵的向他还有点昏沉的识海里袭来,这令他在痛苦难忍的同时,也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所遭遇的那些奇怪事情。
“姑娘,姑娘!”
想起自己刚刚的遭遇,他又想起这里还应该有位姑娘,便不由的着急了起来。
自己昏迷了不知道有多少时间,可是光看夜色已经由月影朦胧变成了阴云密布,就算用他现在依旧还有点昏沉的头脑想都能明白自己昏迷过去的时间一定不会短。可为什么直到现在,那位并没有受什么大伤害的姑娘还是不见踪影呢?
莫非。。。。。。。
“姑娘,姑娘!”
心急之下,他再次大声的喊了起来,只是剧痛到失去了控制的身子依旧连扭头或者翻身这样的简单动作都做不了。
回答他的依旧是阵阵掠过的阴风和笼罩在大地上的细密雨声。此外并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倒是因为他刚才的挣扎和尝试,身上那种骨头全部断掉了似的疼痛反而更加明显的加剧了。
难道她被虏走了?还是她也和自己一样的昏迷过去啊,也许是自己一个人偷偷溜了吧?
在剧痛的折磨下,无力的他就那么仰天躺在乱石堆里,面对着夜空中越来越密的雨滴,有意无意的把脑海中瞬间闪过的种种纷乱念头当做了分散注意力的最好办法。
因为,他哥哥的,身上实在是太疼了,疼的他连气都不敢大口的喘,一大喘气就眼前发黑,这种滋味,他已经好多年未曾消受过了。
或者,师父走了之后的闲淡的生活真的消磨掉了一些他身上曾经拥有的东西,即便那是经过多年的艰苦锻炼,早已经融入到本能里的一些能力。
无奈的,就在夜雨阴风的乱石堆里,连爬都爬不起来的方远在胡思乱想中,神智又逐渐的开始昏沉和模糊。
“师父,如果你看到远儿现在这副狼狈的样子,是不是又会让远儿在院子跪上一夜来反省呢?师父,远儿来找你了,我好想你啊。”
就在方远心头最后的一丝清明即将陷没于他头脑中纷沓而来的幻境和妄想之时,隔着他不远的地方,却传来了铁器落在石头上的清脆声音。
“当啷!”
清脆的声响就像一记警种,把他的心神从伤痛的幻境和沉迷中拉了回来。“我怎么会这样躺在这里束手待毙?方远,你还是大青山的儿郎么?”
心里有了这个警惕和念头之后,方榕的精神一振,吸气用劲之下,被疼痛麻痹了的头终于缓缓的转动了起来。
尽管非常非常的痛,可是他终于还是将头转到了响声传来的那一边:“姑娘,你没事吧?”
和上两次没注意时的叫喊不同,此时自己的声音入耳,就连方远自己都被吓了一跳,这干涩暗哑到彷佛含了一口粗砂般难听的声音真的是自己发出来的么?这声音也太难听了。可是没办法,谁叫自己连咳嗽一声,清清嗓门的力气都已没有了呢?
“姑娘,你没事吧?”
拼着自己最后的力气,方远又叫了一声,这次的声音大了一些,不过暗哑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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