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洙迟疑道:“阁下是……”见巴肃还兀自死力想把蓟子训拉下马,抽出腰刀便向那巴肃砍去。
巴肃父母齐声叫道:“大人刀下留情!”
臧宫长老回头道:“臧宫在此,尹首领请放下刀话说。”
尹洙见是臧宫长老,大喜,道:“果是长老,尹洙幸不辱命,终让在下追上了大人。”
巴肃却是头一矮,身子便往蓟子训的马肚底下钻去,蓟子训冷不防被松了手,身子便啪嗒往马的另一侧地上摔去。
尹洙一刀劈了空,咦了一声,却也依言收起腰刀,道:“郡守大人于后紧赶,应不过半个时辰即能赶到,还请大人稍候片刻。”
蓟子训却从马肚底下穿了过来,道:“不可,不可,我们可没时间在这风口苦等,郡守大人若是有事,不妨到赤都商量。”
尹洙首领看向臧宫,臧宫长老缓缓地点了点头,巴肃此时却绕过蓟子训的坐骑,竟是向挑伕队里的年轻人奔去,一把捉住了他手腕,道:“刚才你明明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还累得我被兵老爷责骂,你便跟我前去对质。”
竟是不依不饶地盯上了那年轻人,年轻人没有动,旁边那个精瘦老汉却道:“看你也是断文识字,明白事理之人,怎么同我们这群粗鄙下人较起劲来,少年人,别再往前推搡了,这地方太挤,退一步大家都好过。”
少年人却横眉竖眼:“你这老匹夫也敢来教训本少爷,这地方挤,我便打你出去。”却一拳打向那老汉,老汉一声冷哼,竟也举拳迎上。
尹洙怒道:“本大人面前,尔等竟哓哓不休至此,简直目中无人,全都给我拿下。”立时涌上一群兵卫押解了那一家三人和年轻人等十来个挑伕。
蓟子训挠挠头皮道:“尹大人真是好威风!”
臧宫却对着苗三道:“不敢打扰尹首领履行防务,臧宫就此别过。”
却是不理尹洙,径自率人往前行去,经此一闹,前面人流早就走远,已顺利验讫过关的行人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逗留,从巴郡涌向赤都的人群多如过江之鲫,从赤都方向却竟无一人出关,想必是奔向赤都度荒年的流民居多。
蓟子训连连拱手道:“尹首领,告辞,告辞。”翻身上马,策鞭便走。
尹洙楞楞地看着臧宫走远,忽地大声道:“郡守所命,莫敢不从,尹洙职责在身,不敢或违,请臧宫长老屈尊移趾,尹洙不胜感激。”蓟子训离得最迟,尹洙伸手便向蓟子训抓去。
蓟子训却忽地回首,笑咪咪道:“果然动手了,还是沉不住气,这大热天的你就不怕脱水?”
尹洙却是一楞,喃喃道:“你说什么?”
蓟子训眼一瞪:“好大的胆子,竟敢偷袭臧宫长老,难道是郡守大人教你这么做的?”
尹洙顿时面色煞白,慌忙摇头道:“不敢,不敢!”
蓟子训笑道:“光天花日之下,谅你也是不敢,郡守大人为臧宫长老父亲,天下人人皆知,你身为郡守心腹,竟敢行刺臧宫长老,想让郡守大人被天下人耻笑吗?真是包藏祸心,用心可恶!”
尹洙还真让蓟子训的喜怒无常弄得六神无主,后又让他说得哑口无言,竟是一时呆住。
蓟子训心里却暗觉有些不妥,尹洙和尹湎不是兄弟俩吗,难道尹洙竟是不知尹湎被囚?
蓟子训在马队中走在最末,谷口关道极是狭窄,仅够二骑通过,蓟子训走了没十来步,忽听前面传来喧闹声,马队便停了下来,蓟子训跳下马往前面赶,却见前方一人拦着苗三,正附耳嘀咕着什么。
苗三还未听毕,已是面色大变,竟是不及听完,匆匆赶到臧宫长老身边,又是附耳一阵低语,蓟子训只听得什么梓社边乱、轮值长老什么的。
后面尹洙却奔了上来,神情比刚才还要恭敬三分:“郡守大人业已到达关外,有要事请臧宫长老过去相商。”
臧宫长老竟是毫不犹豫地跟着他往回走去,蓟子训等人唯有傻楞楞地跟着走,临近关隘大门时,巴肃忽然对着他啐了一口口水,道:“无胆匪类,沐猴衣冠之徒,身为贵族,却对这等大逆不道的言论置若罔闻……”
话还说完,旁边一兵卫甩起铁鞭便欲往巴肃打去,蓟子训却一把夺下,也不生气,拍着身上的衣衫嘻嘻笑道:“让你说对了,我就是个沐猴衣冠之徒,这身衣裤还是借的。我不是贵族,所以并不关心什么邦国大事,而且我一点也不认为那位大哥有什么说错的地方。”
旁边那中年人则一个劲地点头哈腰,妇人则小声地呵斥着巴肃。
蓟子训紧走几步,却见关外立着一群骑卫,中有巨纛飘扬,上书青色大字巴,大旗前,立着一人,姿度美秀,貌态洁朗,神采飞扬,气度从容,若不是当胸飘着长髯,还当是美姿少年郎。
蓟子训心想此人大约便是臧宫的父亲,巴郡郡守臧匕大人了,真是祖传“美人”。
臧宫对着那人行了一礼,恭声道:“父亲大人。”
臧匕大人哈哈大笑:“宫儿啊,一别二年,竟是长高不少,我都不敢相认了。”
臧宫不卑不亢道:“有劳父亲挂念,臧宫不孝。”
臧匕忽地敛容道:“我知道你一直对旧事耿耿于怀,这几年来,我也常常是夜不能寐,反躬自省,确是……”
臧宫却突地打断了他的话,道:“还是说说你的来意吧,想必你也是为赤都的事而来的吧。”竟是丝毫不假以辞色。
臧匕也不尴尬,嗬嗬笑道:“你还是个急脾气。”目光却是睃视着蓟子训他们。
臧宫道:“他们是一路来用鲜血和忠诚保护我的正一弟子,臧宫没什么可对他们隐瞒的。”
臧匕沉吟了会儿,道:“梓社城邦在边界大举进犯,目前已兵临青郡府。赤都局势混乱,铢家业已掌控了赤都,今年轮值长老庵海长老已不知所踪,铢老爷子已出任轮值长老。”
臧宫长老大声道:“奕太长老他们呢?他们绥靖派不是最讲究资历和道统吗?他们不是现行纲常最顽固的维护者吗?”
臧匕冷笑道:“他们?哼哼!他们只是一群腐朽糜烂的臭肉,这时刻避之唯恐不及,谁还敢做这要名不要命的出头鸟,长老会已经形同虚设。”
臧宫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梓社犯边,铢家僭任轮值长老,这是对有着上千年历史的赤都城邦制度的颠覆,挑伕们说得真是没错,这些贵族老爷只会躲在幕后叫嚣,只会花天酒地,只会呟三喝四,可有为赤都,为黎民操过心,劳过神。蛀虫,赤都最大的蛀虫!”说到后来却是声色俱厉。
臧匕却一言不发,竟似有些害怕眼前这个女儿,苗三在旁嗫嚅道:“那我们怎办?进还是退?”
臧宫一回首,凌厉目光盯着苗三,道:“害怕了?胆怯了?我,臧宫,赤都城邦长老会公推出来的轮值长老。按照赤都法度,现任轮值长老卸任,由下一任长老继任。现在我宣布,赤都轮值长老铢为非法僭越,现予废止,并号令赤都八郡当群而攻之。现在全力向赤都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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