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午时,吴匡入帐谏道:“将军,那巴郡既然是依山而建,今日我等便登山另寻小路,如何?”益德应从,于是再引大军前往骂阵,严颜仍然不出。益德、吴匡引着数人登山而往下探视城中,只见严颜麾下的军士尽皆整装束身,手持兵刃,各队列于城内四处,井然不乱。然后又见城中百姓来往匆忙,挑石担土,加固城墙,看得益德只是暗暗摇头。
益德与吴匡下山之后,心中忽然想到一计,于是令骑兵尽皆下马,步军都坐在原地休息。如此这般骂了一日,严颜在城中并无动静,益德等人垂头丧气而回。
当晚益德回到寨中,暗自心想:“严颜不敢出城迎战,莫非是因为我前往搦战之时,所领军士太多之故?”于是传令众军明日不要前去搦战,都在寨中整军列阵,随时等候出发。然后只令范强引着三四十个军士到巴郡城下骂阵,将严颜引诱出来,双方只在城外厮杀。益德安排好事宜,自己在寨中磨拳擦掌,只等着严颜引军追击范强而来。可是范强引着几十人前往连续骂了三日,严颜仍然不出。
益德召集众部将商议道:“敌军始终不出,我军只得强攻此城,不然无法到达雒城。”
吴匡道:“将军不可如此!敌军居高临下,借助山势地理,一夫当关,万人莫敌。”
张达道:“可登山觅得小路而偷过巴郡。”
吴匡道:“即使寻得小路,也是不行。倘若敌军设下埋伏,我军更是凶险。”
益德闻得张达所言,心中猛然生得一计,于是大笑道:“你们都下去吧!不过数日,我必会擒住严颜这老匹夫。”众人尽皆相顾愕然,随后各自偷偷捂嘴含笑而退。
且说当晚益德令人秘密唤来吴匡,道:“我军不用再去搦战。明日将军可引本部数百军士上山砍柴,令川中投降军士指引地理,寻找路径。严颜看到我军不去搦战,必然心中疑惑。你等打柴之时,严颜定会派细作混入你军中。记住!不可拆穿对方细作,然后引入我帐中就是,三爷我自有妙用。”言罢,只见益德独自捧腹大笑,弄得吴匡一头雾水。
吴匡将益德的将令嘱咐了自己部下军士,然后引着众人上山寻路砍树拾柴。数日之后,果然有益州军士混入自己军中,众军士早已得了叮嘱,并无大惊小怪的表情。却原来是严颜在城中观望益德连续几日不曾前来搦战,于是心中疑惑敌军另有计议,于是派出几个小卒穿戴荆州兵的军服,扮作吴匡砍柴的军士,混入到了军中。
当天下午,众人回到寨中,益德见吴匡引着数人来到自己帐前,心中暗喜,随即出帐破口大骂,道:“严颜这老匹夫!固守城池不出,真是气煞我也!”
吴匡上前道:“将军不必生气,这几日我等上山拾柴,却探得一条小路,可以偷过巴郡城。”
益德佯装大惊,故意喝道:“既然有这个去处,为何不早来禀报?”
一名小卒上前道:“回禀将军。也是今日才探得分明,这条小路确是能够通过巴郡。小人沿着山路一直走了三天,共五十余里,今日方才返回。”
益德道:“哦!事不宜迟,传令下去,今夜二更造饭,趁三更夜黑月明,我等尽皆拔寨而起,悄然而行。我自引骑兵在前面开路,你等依次跟随,不得有误。”吴匡应命而去,将益德号令传遍各部军寨。
却说那益州的细作听得这个消息,捱到傍晚之时,趁着无人注意,迅速溜回巴郡,将益德行军偷过巴郡之事报与严颜。
那严颜仰天大笑,对部将言道:“我就知道张飞这莽夫忍耐不得。他要自山上小路偷过巴郡,粮草辎重必在后方。我等先放过敌军先遣部队,然后截断其后路,自其部队中部突然发动攻击,张飞如何能敌?此战擒住这莽撞匹夫,刘备安能在涪城继续逞威?”众人尽皆大笑。
严颜立刻传出将令:两千军于小路尽头埋伏,专门等候荆州败军至此;两千军于小路入口处埋伏,用于截断张飞的退路;严颜自引五千军士入山中小路两侧埋伏,城中只留下数十人守住城门。
全军不到一盏茶的时辰就已准备完毕,各部到达目的地之时,刚刚进入二更时分。严颜下令全军埋伏于树木杂草从中,未得号令时不可出战,以击鼓为号。
过了三更之后,众人果然看到益德横矛纵马,亲自引着数百骑兵在前面开路,悄悄地往己方而来,严颜心中大喜。于是放过益德之后,只见对方数十人押运粮草的车仗缓缓地跟在后面,严颜一声令下,两侧擂鼓震天,四下里伏兵尽皆而起。正当川军想要抢夺益德车仗之时,忽然看到对方将粮车燃起,随即又见对方将车上数百火把四处乱投,两边枯枝败草顷刻间变为一片火海,益州军士全都惊慌失措起来。
严颜急忙下令一面灭火,一面追击围剿敌军。此时有军士飞马来报:“启禀将军!敌军适才偷袭了巴郡,我等已经无家可归。”
严颜大吃一惊,急忙引军下山来收复巴郡,谁知刚到山脚下时,只听四下里锣声大震,荆州众军一起杀来。迎面为首将军大喝一声,道:“严颜老匹夫!我在此等侯你多时了。”
严颜借着火光定眼一看,只见那员大将,环眼豹头,虎须燕颌,手持丈八蛇矛,胯下乌骓骏马,正是燕人张益德到了。严颜猛然见了益德,一面心中惊疑,一面纵马舞刀上前迎战。两人交战不到十个回合,益德卖了一个破绽,严颜不知是计,一刀迎头砍去。哪知益德身子往左边急闪,双腿用力一夹,那乌骓马往前这么一纵,益德顺势用右臂将严颜一把掳了过来,用力往地下一掷,众军士一起上前用绳索将严颜缚得结结实实。川军适才听说失了城池,本来就毫无战心,此时见到严颜被擒,更是纷纷弃刃倒戈而降。
益德仰天大笑,道:“老匹夫,中俺老张的计了吧!”
原来,先前引军的乃是一个相貌近似的假张飞,后面跟着车仗上面装的都是提前准备好的火把。益德料到严颜必会起大军于山中埋伏,于是令吴匡引军轻而易举地拿下巴郡城,自己却在山脚下侯着严颜。本来张达提议想要用绊马索,可是益德自持武艺超群,定要亲手将严颜生擒活捉。
严颜在山谷尽头设下那两千军闻得这里战报,纷纷举械投降。此时天色已经大亮,益德引军进入巴郡,喝令众军士不可侵犯百姓,随即出榜安民。刀斧手将严颜推至府衙,益德端坐于阶上正位,严颜却宁死不肯下跪。
益德怒目而视,高声喝道:“张飞自入川以来,所到之处无不闻风而降。你这老将居然不肯投降,还敢拉弓射箭,抗拒我军。”
严颜昂首向天,面无惧色,回叱道:“刘备乃是无义之人,不思报效朝廷而侵犯同宗州郡!此处但有断头将军,并无投降将军!”
益德用手一拍桌子,大怒喝道:“老匹夫还敢嘴硬,来人!将他推出斩首。”
吴匡大惊,连忙上前道:“将军不可……”
严颜不等吴匡说话,喝道:“老夫岂会惧怕砍头,你这贼将尽管发令便是,又何必动怒!”益德听到严颜声音洪亮,一脸正气,虽然满面尽是尘土,却仍然遮挡不住其英雄气概。
益德连忙下阶对左右军士喝斥道:“下去,下去,都下去!”随即满颜尽是喜色,亲自过来解下严颜身上的绳索,然后令人取过棉衣为老将军穿好,随即又扶着严颜于府衙正中高坐。
严颜不知益德这般却是何意,只见益德转身来到阶下,低头便拜,道:“张飞莽撞粗鲁,适才言语冒渎之处,还请老将军不要见责。某素知老将军乃是川中豪杰之士。”
严颜道:“败军之将,安敢受此一拜?”
益德正色道:“请老将军听张飞一言。刘季玉黯弱无能,并非立业之主,严老将军名震西川,何故明珠暗投?我主刘皇叔仁德布誉天下,世人尽皆仰慕,若能入主西川,必会教蜀地繁荣昌盛,百姓安居乐业。刘皇叔乃是汉室宗亲,既然老将军身为汉朝忠臣,何不共同诛灭国贼,兴复汉室四百年的基业。”
严颜道:“老夫不敢弃主投敌。”
益德道:“自古以来,良禽择木而栖,贤臣择主而事。老将军倘若归附刘皇叔,世人必不会认同将军为卖主求荣之辈。期望严老将军以国家大事为重,而不拘小义之节也。”
严颜来到阶下,扶起益德,慨叹道:“承蒙将军情深义重,严颜无以回报。某愿效犬马之劳,不需将军一兵一卒,可直抵雒城。”
益德大惊,急忙问道:“如何可以这般容易?”
严颜道:“自此往雒城方向,沿途所有关隘,皆是老夫所管辖,各地官军调遣也在严颜掌握之中。如今感念将军恩义,老夫愿为前部先锋,所到各处隘口,尽皆唤出拜降便是。”益德再次拜谢不已。
于是严颜、吴匡引军为前部,益德等人领军随后,范强、张达负责押运粮草、辎重,一路浩浩荡荡往雒城而来。但凡所到之处,严颜果然尽数唤出投降。其中还有少许迟疑未决者,严颜喝道:“就连我都已经投降,更何况你等?”于是,沿途所有关隘尽皆望风归顺,并不曾厮杀过一场。
却说孔明早已令人飞马将入川的起程日期申报玄德,于是玄德召集众官商议,道:“如今诸葛军师与翼德、子龙已经攻下江州,现在兵分两路来取西川。军师与子龙沿岷江河,径直往成都而去;益德却走巴郡,直奔我涪城而来。待到军师与子龙牵制成都之后,我军汇合益德便可大举进兵雒城。”
黄忠道:“庞军师病故,此时又是隆冬季节,两家皆不曾用兵。敌将吴兰、雷铜趁我军退入涪城,而领兵占据前方二寨,此势于我军不利。敌方见我军数月不出,必然以为胆怯,如今对方军心懈怠,今夜可分兵前往劫寨,一举夺回前方主控权。”
法正道:“若是前往劫寨,后方必须有兵马接应。”玄德应从,于是令黄忠引兵取左寨,魏延引兵取右寨,刘封、辅匡分别引两千兵马接应二人。
当夜二更时分,四路兵马先后往前寨进发。吴兰、雷铜果然未做准备,黄忠、魏延一拥而入,杀得川军四处乱窜。战至天明,吴兰、雷铜引军回撤至雒城,黄忠、魏延只恐己方军士久疏战阵,所以不敢引军追击,只是牢牢控制住前寨各处要道。
玄德接到回报,黄忠、魏延劫寨大获全胜,心中不由大喜,于是想要乘胜进攻雒城。法正道:“雒城军士百姓联合固守,我军不可急攻。需等诸葛军师与张将军援兵到来。”
玄德道:“庞士元大仇如何不报?如今大军士气正盛,我又岂能等到那个时候,全军出发。”遂不听法正建议,传令大军攻打雒城,只留下法正、彭羕等人守住涪城。
玄德汇合黄忠、魏延之后,一路向雒城进发。此时正是初春时节,天空忽然降下寒雨,军士无处躲避,只在雨中行军,极为劳苦。大军渡过金雁桥时,玄德不禁想起庞统,心中异常痛苦,于是喝令全军加速前进,军士们虽然甚是辛苦,却也毫无怨言。
却说刘循、吴懿固守雒城,这日清晨,吴兰、雷铜兵败而回,众人连忙商议守城之策。
吴懿道:“雒城南门尽是山路,又与成都相接,不必理会;北门正对金雁桥最为紧要,我与小主共同把守;西门直通山谷,吴兰可以把守;东门有一条大路,直通巴郡方向,雷铜引重兵把守。”刘循应允,于是众人各自回军营调动士卒,四处准备去了。
且说玄德引军到达雒城北门,下令魏延攻打西门,黄忠引主力部队攻打北门,自己与刘封攻打东门。此后几日,各门久攻不下,玄德不免忧心忡忡。
吴懿在城楼上见荆州兵连续攻打数日,军马渐渐疲劳,又得知玄德正在东门指挥攻城,于是计上心头。令人飞报雷铜如此这般便可。
当天夜里,吴懿引着数千骑兵偷偷出了北门,然后悄悄地绕到东门外,此时雷铜已经整军出城接应。两下里汇合之后,吴懿、雷铜略微商议了一下,随即分别引军自左右两路向玄德营寨包抄而去。
Copyright 2021宝石小说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