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黄忠得了骏马,拜谢而退,回到住处暗自寻思:“人言关云长忠肝义胆,知恩必报,今日相见果然如此!他在阵前不忍杀害于我,那明日我真能忍心射他?如果不射,恐怕违了太守的将令,长沙郡百姓又将何去何从?”当夜,黄忠始终无法安睡,一直踌躇明日交战之事。
第二天清晨,侍从入内来报,云长引军前来搦战。黄忠连忙穿好披挂,提着凤嘴刀,跨着青骢马出城迎战。双方来到阵前,也不多说,云长纵马而来,挥刀便砍,黄忠轻轻一拨,两人再次战作一团。
云长连续两日战不下黄忠,心中十分焦躁,此时抖擞精神,出招甚是威猛。黄忠的心中藏有私事,接连遇到险招,战了不到四十回合,转身诈败而走。
云长挥刀赶来,口中叫道:“老匹夫,你要走哪里去?”
黄忠暗暗取出坐骑上挂着的穿云弓,心中总是想起昨日马失前蹄之事,于是带住凤嘴刀,将弓虚拽了一下。云长在后面追赶,看到黄忠做出了射箭的动作,急忙向左一闪,却看不到有箭射过来。云长身子虽然正在躲闪,可是赤兔马却不停脚步,继续追来。黄忠刚才虚拽弓箭,便是想让云长放弃追赶,眼看云长又再追来,只得再次虚拉弓弦。云长连忙又闪,仍然不见弓箭射来,于是心中暗想:“此人不会射箭,想用此计将我吓走。”随即放心大胆的追来。两人先后来到临近吊桥处,黄忠知道韩玄正在城楼上观阵,于是只好拉弓搭箭,弓弦一响,只见那箭犹如流星追月,正中云长头盔上面的红缨根上。此时城楼上的军士尽皆齐声呐喊:“关羽中箭了,关羽中箭了。”云长大吃一惊,连忙带箭奔回本阵。此时方才知道,原来黄忠有百步穿杨的神技,今日他只射盔缨,正是报自己昨日不杀之恩。云长暗中估量,自己难以取胜黄忠,随即领兵拔寨退出二十里安营。
却说黄忠回到城中来见韩玄,道:“关羽兵力不足,粮草稀少,我军不必再出城迎敌。只要在城中坚守数日,关羽必然不战而退。”韩玄应从黄忠所言,于是下令全城戒备。
当天夜里,魏延来到黄忠的府内,二人施礼之后,魏延道:“老将军与关云长交战三日,可有什么想法吗?”
黄忠道:“关公英勇无敌,极重义气,我很敬服!与他交战,我只能以下风之势勉强战成平手,想要击败他,绝无可能。”
魏延道:“我等昔日都是刘景升的部下,因为刘琮投降了曹操,我们才迫不得已跟着投降。那刘玄德与刘景升都是汉室同宗,玄德公更是当今天子的皇叔,此人宽厚仁德,而曹操何许人?不过是一个密谋篡位的汉贼。你我既食汉禄,为何要听逆贼的调遣。倒不如咱们二人杀了韩玄,出城投奔关云长,如何?”
黄忠凌然道:“那怎生使得?我们身为汉臣,怎么可以做出卖主求荣之事?”
魏延见话到此处,自己不好再说什么,于是拜辞而去。往后的几日里,魏延仍不死心,三番五次前来想要说服黄忠。原来魏延在襄阳想要投奔玄德,却因为与文聘交战而失去了机会。后来投奔到长沙郡辅佐韩玄时,却遭到了众人的鄙夷,韩玄也不敢委以重任。那黄忠虽然不想为曹操出力,但是却也不愿意成为被人唾弃的叛将,所以干脆令人挂出“免见牌”,自己托病不出了。
且说玄德与孔明率领大军往长沙郡而来,距离城池五十里处下好大寨。这天清晨,突然帅旗倒卷向上,随即一群喜鹊自北向南而飞,经过玄德营寨上空时,连叫了三声。
玄德问孔明道:“喜鹊如此这般,是何征兆?”
孔明袖手占卜,过了片刻,道:“长沙郡必在近日攻取,又主得大将两员,用不了几日,主公定然可以见到分晓。”玄德大喜。
魏延见黄忠托病不出,自己投奔玄德又没了着落。原来魏延虽然武艺十分高强,但是平日里对人极为高傲无礼,所以众官对他都是敬而远之,是以魏延的身边并无心腹之人。
这天,魏延再去黄忠住处,结果仍是无功而返。在他回自己居所的路上,偶然遇到一位青年在街上与众位百姓说话。魏延觉得很好奇,于是凑过去听听究竟。
只听那青年道:“城中的百姓们!听说刘皇叔派遣大将关云长领兵前来招安,可是太守韩玄不愿意出降,逼着老将军黄汉升出战了三次。昔日我们都是刘景升的臣民,怎么可以跟随韩玄投靠目无天子的曹操呢?大家愿意跟我一起出去投降关云长吗?”众多百姓听到此话,互相看了看,尽皆摇头。
其中站出一位老者,道:“年轻人啊!咱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怎敢问官家的事情,还是管好咱们自己得了。”说完这话,众人齐声称是。那青年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众人对他指指点点,纷纷散去了。
魏延等到人群都散了去,才上前轻声道:“请问这位英雄哪里人氏,如何敢在城中散布这等叛逆的言论?”
那青年见魏延好像是一位官家,忙道:“小生胡言乱语,请官爷恕罪!”
魏延笑道:“英雄不必惊慌,在下魏延,字文长。其实我想要投奔刘皇叔已经很久了。”
那青年眼睛一亮,拱手道:“小生姓赵,名累,字重集,荆州人氏。因为不耻韩太守投降逆贼曹操,所以才有感而发。”
魏延道:“如今关云长正在城外,我想请你如此这般,如何?”说到这里,魏延在赵累耳边轻语了几句,听得那赵累连连点头。
却说云长退出二十里之后,闻得探子来报,玄德与孔明引大军来到距离此处二十里的地方驻扎。云长大惊,随即与周仓商议道:“前番我在大哥与军师面前言道,只消引本部五百校刀手便能够稳取城池,可是如今却未立寸功,这可如何是好?”说到这里,云长大为郁闷。
周仓道:“将军,不如我引一百军士前往诈降,然后将军自引剩下四百军士攻城,咱二人里应外合,此城必破。”
云长道:“此计甚合兵法要领,可是只怕你引军前往,会被那韩玄识破。”
周仓正要回答,帐外侍从突然来报:“有人求见关将军。”
云长将其唤入,眼看来者是位年轻人,便道:“你是何人?”
那人看到云长,不禁地倒退了两步,俯首拜倒,道:“小人姓赵、名累,字重集。听说关将军英雄无敌,今日有幸得拜尊颜,将军果然犹如天神下凡。”
云长微微一笑,道:“你来见我,不是为了当面赞誉吧!”
赵累慌忙道:“小生有要事禀报!”
却说当晚三更时分,云长令众军打着张辽的旗号,一起来到长沙郡的北门外。魏延在城楼上看得分明,连忙下来砍倒守卫,打开城门,云长引军一拥而入,径直来到府衙将韩玄生擒活捉了。云长甚是得意,随即出榜安民,并将取下长沙郡的消息连夜报送玄德、孔明知晓。
到了第三天,玄德、孔明引军到达长沙,云长出城接入,随即下令押出韩玄。玄德对韩玄道:“听说韩太守爱民如子,不知是否仍然愿意继续担任太守?”
韩玄道:“身为汉臣,岂能降服于逆贼?”
玄德道:“曹操名托汉相,实为汉贼。我乃堂堂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孝景帝阁下玄孙,如何能是逆贼?”
韩玄道:“曹丞相自辅佐天子以来,平定天下,各路诸侯尽皆臣服,北地百姓安居乐业。你等不过都是一群丧家之犬也。”说到这里,突然府衙里冲进来一个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单刀一划,将韩玄挥得身首异处,并且口中骂道:“事到如今,你还敢嘴硬!”众人急视其人,原来乃是魏延。
云长连忙道:“若非魏延将军作为内应,关某如何能攻下长沙。”
孔明却突然冷冷地道:“来人!将魏延推出去斩首!”
玄德惊问孔明,道:“魏延乃是有功无罪之人,军师为何要将他斩首?”
孔明道:“食其俸禄而杀其主,乃是不忠也;居其城郭而献其地,乃是不义也。如此不忠不义之人,主公何必留在身边任用?我观察魏延的脑后生有反骨,此人久后必反,不如先将其斩首,以免留下后患。”
云长道:“魏延将军武艺高强,而且极有谋略,杀了岂不可惜?”
玄德也道:“军师若是斩了此人,长沙郡投降者恐怕人人都觉自危,希望军师能够饶恕于他。”
孔明用羽扇指着魏延,厉声道:“既然主公、云长都来求情,我姑且饶了你的性命。从今往后,你必须要尽忠竭力报答主公,不可生有异心。倘若再有戮主投降之意,我好歹取了你的首级。”
魏延喏喏连声,道:“臣愿意誓死效忠皇叔。”
孔明哼了一声,道:“你先下去吧!”
云长又将赵累介绍与玄德、孔明认识,玄德很喜欢赵累的气节,于是令其为云长麾下的行军都尉。
云长道:“小弟与黄汉升交战了三日,若非老将军手下留情,小弟早已中箭身亡。如今听说黄老将军正在家中养病,不知大哥……”
玄德不等云长说话,连忙道:“待我亲自前往探望。”于是,玄德引着孔明、云长一同来到黄忠的住处。
家丁开门将玄德等人迎入堂内,黄忠的妻子出来与众人相见。玄德、孔明、云长连忙上前与老妇人施礼,玄德问道:“不知黄老将军病情如何?”
老妇人道:“多谢皇叔挂念,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老爷从昨日开始,把自己关在后花园中,仰天叹气。老身问他何故长叹。老爷却说自己身为守将,却不能帮助太守保全城池,实在是愧对苍天!”玄德等人闻言,互相看了看,脸色尽皆凄然。
云长首先来到后花园,只见黄忠躺在一条长凳上,双目紧闭,白色长髯尽是酒水,眼角挂有泪滴,身边的石桌上倒着一个酒壶,酒杯中空空如也。
云长单膝跪拜,拱手道:“黄老将军,败将关羽前来向老将军问安!”黄忠闻得此言,不禁泪水骤然而出。
玄德、孔明跟在云长的身后来到后花园,看到黄忠如此,一起上前拜倒。
玄德道:“黄老将军忠肝义胆,刘备身为汉室苗裔,情愿誓死匡扶汉朝基业,恳请老将军能够助我等一臂之力。”黄忠突然仰天长叹,不禁放声痛哭,玄德、孔明、云长三人,无不潸然泪下。
黄忠答应加入玄德的军团之后,出言请求葬韩玄的尸首于长沙之东,玄德应从,随即下令举城厚葬韩玄。黄忠又向玄德举荐刘表的侄子刘磐为长沙郡太守,玄德应允。待大事完毕之后,玄德以自己左将军的身份任命黄忠为四平将军之平南将军,位在四安将军之下。
公元209年十月,玄德正式平定了零陵、桂阳、武陵、长沙四郡,随即班师回到荆州,改油江口为公安郡。自此荆州开始钱粮广盛,周边各地贤士俊杰尽数前来投奔。孔明亲自梳理内政,荆州、彝陵、南郡等地开始慢慢呈现出一片繁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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