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肃端起茶杯喝了几口,然后道:“我家主公吴侯与大都督周公瑾令在下前来申告皇叔。去年十一月时,曹操引百万之众,以追赶刘皇叔为名而进兵。吴侯念在玄德公乃是当今天子的皇叔,于是下令倾尽东吴所有兵力与曹操会战于赤壁,耗损大量兵力方才保得皇叔的周全。如今荆襄九郡,理应归于东吴管辖。可是皇叔却不顾昔日油江口之盟约,使用诡计,巧夺荆州、彝陵、南郡等地,只怕在天下人面前,皇叔的行径乃是理亏至极。”
玄德还未及说话,孔明却抢先道:“子敬兄乃是高明之士,可是刚才所言却有违正理之处!”
鲁肃道:“哦?何处歪曲正理?”
孔明笑道:“自古以来,物归其主。荆襄九郡本来就不是东吴的地域,乃是荆州牧刘景升的基业。刘皇叔乃是刘景升的族弟,两人有手足之亲。景升虽然已经仙逝,可是其子刘琦公子尚在,皇叔以叔父的身份辅佐其侄,有何不妥?”
鲁肃道:“哦?原来如此!如果公子刘琦果然在此主持大局,那还尚有商量余地。可是我听说刘琦公子正在江夏,可不在这荆州城里啊!”
孔明微笑道:“莫非子敬兄想要拜见刘琦公子吗?”
鲁肃冷笑道:“能够得拜公子当然最好。”
玄德陪着笑了一下,然后对身边左右侍从道:“你们去把公子请来。”只见两位侍从进入了后堂。只过了半盏茶的时辰,那两人便扶着刘琦来到堂前坐定。
只见刘琦喘着粗气,面容憔悴地对鲁肃道:“刘某近日疾病突然来袭,不能起身与先生施礼,请不要怪罪。”说过这几句话,刘琦竟然猛烈地咳嗽起来,右手捂着嘴的手帕之中居然隐约有血。
鲁肃大吃一惊,连忙施礼道:“公子不必客气!”然后目视玄德。玄德会意,随即令人送刘琦回到后堂休息。
鲁肃坐在那里默然无语,过得良久,方才道:“既然公子尚在,鲁肃无话可说;倘若刘琦公子哪一日不在了,那便如何?”
孔明道:“公子在一日,我等便要辅佐一日;倘若重病果然无法医治,那时再与子敬商议道理。”
鲁肃顺着孔明的话,连忙道:“若是公子重病医不好,那时皇叔可要将三处城池都还给我东吴。”
玄德道:“孙刘两家已经结盟,一切事宜自然好商量。”言罢,玄德传令设宴款待鲁肃。宴席散去之后,鲁肃不愿久留荆州,于是拜辞而去,星夜回到周瑜大寨。
第二天一早,鲁肃来到周瑜的帐中,细言叙述与玄德相见之事。
周瑜恨道:“孔明又在用计!那刘琦尚不满五十岁,如何能在近期病亡,这荆州何日方能归还东吴?”
鲁肃微笑道:“请大都督尽管放心。这件事只要落在鲁肃的身上,用不了多久便可讨回荆州等地。”
周瑜道:“哦?子敬兄有何妙计?”
鲁肃道:“我在荆州看到刘琦走路需要侍从搀扶,容貌极为憔悴,气喘说话之时却咳出血来,如此这般病体缠身,料想不过半年,此人必死无疑。那时我等再去荆州与刘备对话,他如何再能推故?”周瑜想了一想,看了一眼鲁肃之后,叹了一口气,便不再说话了。
过了几日,侍从突然来报,孙权派来使者问安,周瑜连忙将其唤入。只听那使者道:“主公一直挂念都督的病情。此时正在合肥与曹军交战数次,始终不能取胜,因此无法分身前来探望都督。吴侯令小人前来问安都督,顺便想问应当如何用兵对付曹军。”
周瑜想了片刻,对鲁肃道:“既然大军在此无法夺回荆州,便先请程普引军去与主公汇合。待我病情有所好转,马上赶赴合肥。”随即下令程普等人乘坐战船顺流而下,到合肥听从孙权的调用,自己却与鲁肃渡过长江,回到柴桑郡养病去了。
不说孙权在合肥的战况如何,也不言周瑜回柴桑郡养病的效果。却说刘玄德自从得到荆州、南郡、彝陵之后,心中甚是欢喜,送走鲁肃之后,便约请众人前来商议长远之计。
孔明言道:“如今主公已经拥有三郡,可以大力发展农业、水利等设施,再令人遍求能工巧匠建设城市,以稳固刚刚建立的基业。”玄德大喜,表示赞同。
众人正在商议间,忽然一人来到大堂,出言便道:“玄德公想要稳固荆州等地,为何不去拜访贤者问计?”众人循声望向堂口,原来说话之人乃是伊籍。
玄德大吃一惊,连忙下阶迎接,随即满脸欢喜道:“先生自江夏而来,我等有失远迎,赎罪,赎罪!备深念先生昔日救命之恩,机伯先生快随我到堂中坐下说话。”众人见主公如此厚待伊籍,于是纷纷上前拱手施礼。大家互相问候了好一阵,方才渐渐地安静下来。
众人尽皆坐定之后,玄德道:“适才先生言道,想要稳固荆州就必须应当求访贤士,不知何人可称为贤士?”
伊籍笑道:“玄德公住在荆襄九郡这么多年,却不知道这里有马氏兄弟五人才华横溢吗?”
玄德大惊,道:“备孤陋寡闻,却不知晓。”
伊籍道:“此地乡人流传着这样一句话,叫作:‘马氏五常,白眉最良。’也就是说,马家的五个兄弟,每个人的表字里面都有一个‘常’字,其中最有才华的便是排名第四的马良,此人字季常。因为他的眉毛当中有白色的毛,所以人称白眉马良。皇叔何不求此人为您谋划呢?”
玄德道:“备与此人素不相识,不知先生能否将马良请到此间?”伊籍欣然应诺,转身出了大堂。
过不数日,伊籍请马良来到荆州。玄德接见之后,心中暗想:“观看此人形貌,也只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能有何真才实学?”虽然心中这样揣摩,但是看在伊籍的面上,仍然以优礼相待。
玄德令人请来孔明,随即问马良道:“敢烦先生教我保守荆州的计划。”
马良道:“卧龙先生在此,小生不敢胡言乱语。”
孔明笑道:“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圣人尚且如此,先生又何必在乎卧龙?”
马良对孔明所言极为拜服,于是对玄德道:“荆州、彝陵、南郡现在地处四面受敌之境,只怕皇叔不容易长久的据守下去。不如令人在此侍奉公子刘琦养病,然后招募以前的旧部治理各地。皇叔再上表朝廷,举荐公子为荆州刺史,这样可以安定此地的民心。南方有武陵、长沙、桂阳、零陵,这四个郡一直比较安稳,城中钱粮、军马较为充足,皇叔可以挥军征服,以建立稳固的基础。这便是迂腐为皇叔谋划的久远之计。”
玄德看了一眼孔明,只见孔明表情极为喜悦,并且对玄德点了点头。玄德大喜,随即又问道:“那么南征四郡,应当如何安排先后次序?”
马良道:“以愚者看来,湘江之西的零陵最近,可以率先攻取,随后便是武陵,然后大军往湘江之东攻打桂阳,长沙郡放在最后。”
玄德见马良的思维如此敏捷,终于忍不住地问道:“不知先生今年贵庚?”
马良道:“小生今年刚满二十二岁。”
孔明忽然道:“马氏兄弟,果然名不虚传!马季常的到来,乃是天降英才,赠予主公啊!”玄德心中极为欢喜,随即任马良为从事。伊籍见此间大事已了,便自回江夏去了。
玄德与孔明商议后事,于是令刘封护送刘琦去彝陵养病,顺便将云长替回,然后又令吴匡往南郡换回赵云。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玄德令云长镇守荆州,糜竺、糜芳把守江陵,任命益德为前部先锋,赵云为后军,自己与孔明为中军,军马总计两万,于公元209年七月出师。
却说零陵太守刘度,听说玄德军马将要来攻,于是连忙召集文臣武将前来商议。
其长子刘贤朗声道:“昔日父亲本来是堂堂的荆州刺史,因为受到南郡太守李肃的连累而被免去职务。后来多亏刘景升慧眼识贤,这才重新邀请父亲为零陵太守。刘备是何等人?不过是个假借皇叔名义的织席贩履之徒。虽然他有张飞、赵云作为武将前来征讨,但是我郡中有大将邢誉,能够力敌万人,范强、张达各有武艺,可为副将,何惧之有?”
刘度点头称是,于是令邢誉引三千军马为前部开道先锋,范强、张达引三千军马为后军接应,刘贤引一万兵马为中军,出城三十里,依山傍水下寨。
过不几日,探马回报刘贤,道:“刘备的军队已经来到距离此处二十里地界。”刘贤马上令邢誉引军出寨迎敌。
邢誉领兵来到一处空阔地,迎面正遇上刘备的军队,于是双方射住阵脚,各自摆好阵型。邢誉来到阵前,只见他双手抡起开山大斧,高声厉叫道:“哪里来的反贼?居然敢侵犯我零陵郡!”
但见对面阵中忽然涌出一队黄旗,然后黄旗分开之处,中间惊现一辆八匹马拉着的四轮战车,那车上端坐着一个人。只见此人头戴纶巾,身披鹤氅,手执羽扇,容貌亲和,举手投足极为挥洒。那人用羽扇指着邢誉,道:“我乃是南阳的诸葛亮。曹操率领百万大军都被我略施小计而杀得片甲不留,狼狈奔回许都。你是何等人,敢来与我为敌?如今我等前来招安,零陵太守为何还不早降?”
邢誉仰天狂笑数声,然后高声喊道:“赤壁鏖战,乃是东吴周郎的计谋,跟你有什么干系,居然敢来此用妄言哄骗我等。”言罢,挥动大斧率领大军直奔孔明杀来。哪知孔明并不迎敌,用手向后一摆,阵型突然一变,两翼军马随即分开,孔明转头竟然退去了。
邢誉哪里懂得兵法的奥妙,也不理会旁人,只是驱兵追赶孔明。过了一处山脚,邢誉追赶的黄旗部队突然立住阵脚,旗帜分开之处,竟然不见了那四轮战车,中间闪出的却是一员乘坐乌骓马,手持丈八矛的黑脸将军。只听那将军道:“我乃燕人张益德,来将还不下马受降?”随即大喝一声,挥矛单搦邢誉。那邢誉自持勇力,舞起大斧便来迎战。两人交战还不过五个回合,邢誉便连遇险招,不由地心中暗想:“此人武艺竟然如此厉害,再与他相斗下去,我非命丧当场不可。”于是抡起大斧又挡了一招之后,拨马便逃。
益德一面高声吼道:“鼠辈!还想往哪里去?”一面驱马在后面追赶。邢誉所带的军士,绝大多数都听说过益德的威名,此时见到他本人直如凶神下凡一般,更是吓得双股尽皆颤栗。眼见益德挥兵来追,于是纷纷扔下兵刃,举起双手跪在原地。
邢誉带着十几名骑兵拼命冲回山脚,突然迎面杀来一彪军马,再看旗帜,原来为首大将乃是常山赵子龙。邢誉料想自己肯定不是此人的敌手,目前又是走投无路,于是连忙下马请降。赵云令军士将邢誉捆绑之后,押回寨中来见玄德、孔明。玄德听左右军士说起邢誉阵前与孔明喊话时,言语极为藐视孔明,不禁地大为气愤,喝令将他推出斩首。
孔明急忙道:“主公且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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