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顾剑鸣一心只要生擒这身着男装的美貌少女,因此虽是步步紧逼,却是不曾使出杀招,公主渐渐已是招式散乱,气力不支。又听得雷鹏惨呼一声,心中一慌,顾剑鸣的玉煌剑呼地划过,终于将她手中的蓝玉剑削断。公主慌忙又退了一步,心中凄惶:“停云,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一支铁棒呼地向顾剑鸣袭到,顾剑鸣临危不乱,冷笑一声挥剑斜削,当的一声大响,那支铁棒如毒蛇吐信一般,又窜向他的咽喉!
顾剑鸣纵身跃开,心中大惊:“这支铁棒古怪,竟然不怕我的宝剑。”定睛一瞧,乃是一个年逾五旬的老者,衣衫褴褛,双目有神,护在了公主身旁。单手持着一支铁棒,八尺来长,一头粗如鸡蛋,另一头却只有手指余粗细。两端漆红,棍身密布着云纹,甚是华丽,与他的衣着大不相称。
顾剑鸣见到这支铁棒,不由失色道:“灵阳棒?尊驾是毕棍王?”他眼光斜觑,只见一名黑衣蒙面人与一个身形高大的壮汉不知从何处杀出,救下了胡进,与黑水神君等三人激战在一处。那壮汉他是见过一面的,乃是刑部缉捕使戴云龙,不由心道:“事情不大妙,倒象是中了别人的计谋。”
那老者答道:“不错,老夫就是毕士元,早就闻说天魔九式的厉害,今日正要领教。”说罢手一抖,长棍直点他的面门。顾剑鸣挥剑一架,欺身疾进,直刺毕士元的胸前。两人一长一短两样兵器斗在一处。另一边戴云龙一把横刀逼住了南宫越、江腾蛟二人,口中道:“江老三,你还不乖乖地随我回刑部认罪?”
江腾蛟面上恐惧之色一闪而没,狰狞地道:“进京必死无疑,我回去做什么?”戴云龙一刀击退南宫越,返身一刀劈下:“你杀了自家兄弟还不够,还要跟着这伙邪人去造反?!”顾剑鸣等人听得这话,都是浑身一颤。
黑水神君与那黑衣蒙面人斗了几合,突然叫道:“闻非凡,竟然是你!”那黑衣人闻言一震,一把除去面纱,冷笑道:“正是在下,今日你们中了在下的引蛇出洞之计,准备去蹲大牢吧。”黑水神君深吸一口气:“原来如此!”呼地一掌劈去,闻非凡识得厉害,侧身避过。
顾剑鸣心道:“原来是闻超尘设下的圈套,他使下这条毒计,存的什么心?”他一分心,招式便乱,毕士元既号为棍王,那是何等的功夫,一见他剑招变缓,长棍一抖,幻成几条红影,锁住了他周身多处要害。顾剑鸣一惊,长剑颤动连连,接下了这极凌厉的一招,又退了一步。
双方斗得正酣,东面官道之上又有两人打马疾奔而来,前面的是一个身穿绯袍的年轻文官,二十三四岁,生得形容俊伟,气宇轩昂,后面跟着一个随从。那文官见长亭之旁一群人斗得极是凶恶,地上躺着两名捕快和一名侍卫的尸体,先是吃了一惊。尔后见到江腾蛟跳出圈子手一晃,向戴云龙掷出了一只飞镖!他也毫不迟疑地扬手一挥,马鞭飞出,闪电一般将那飞镖击飞。接着纵身下马,拔出腰间那柄明晃晃的宝剑,向顾剑鸣疾刺过去。
叮的一声两剑相交,俱是毫无损伤。那文官长笑道:“好玉煌剑。你既是朝廷缉拿的要犯,怎么配使这宝剑?”口中一面说,手中剑招不停,那顾剑鸣原本就已斗得十分吃力,哪里还架得住这生力军的夹攻?这文官剑是宝剑,招是妙招,顾剑鸣已是情形危急之极,欲待要逃,毕士元长棍直击他胸口,登时鲜血狂喷,委顿倒地。
另一边戴云龙以一敌二,一刀砍倒了南宫越,江腾蛟心胆俱裂,欲待要逃,戴云龙大喝一声:“今日替二弟四弟报仇!”一刀劈在他背上,立时毙命。只有黑水神君一见大势不好,呼呼连环三掌迫开闻非凡,纵身飞退,向东遁逃而去。闻非凡欲待要追,戴云龙道:“不必追了,谅他也逃不了多久,咱们赶紧将这乱世邪剑带回刑部去。”闻非凡闻言止步。回头正好撞见顾剑鸣眼中极是怨毒的目光,他冷笑一声,并不以为意。
毕士元瞧瞧江腾蛟的尸体,摇摇头道:“云龙,你也太莽撞了,这人是你要拿的钦犯,怎么一刀杀了?”戴云龙愤恨地道:“二弟四弟都命丧他手,我还留他性命做什么。况且只要拿下了这顾剑鸣,也就尽够交差的了。”
那文官这才走向呆立一旁的公主和胡进,向公主施了一礼,笑道:“见过殿下,殿下想必又是偷溜出城的,今日情形实是凶险,幸好殿下无事。咱们赶紧入城去罢?”公主这才将他细细打量,不由喜悦地道:“原来是荣全哥哥。你不是在燕州做御史么,怎么会在这里呢?”杨秀笑道:“回来瞧瞧你成不成?我奉郭总督之命回京,有要事禀报你的父皇,事不宜迟,咱们赶紧走罢。”
毕士元、戴云龙走上前来向杨秀施礼道:“多谢这位大人援手,擒下了这先天教首领,感激不尽。”杨秀回礼道:“不敢当,敢问这位可是江湖之上人称棍王的毕前辈么?果然好手段,晚辈佩服得紧。”
毕士元微笑道:“可不敢当,大人的剑法也是精妙得很哪。我们这些人是老了,不中用了,可比不上你们年轻人啦。”杨秀笑道:“老前辈说哪里话来,太过谦了。江湖之上,刀王剑王棍王,那是何等的名声。晚辈虽是身在官场,亦是久闻大名的。”毕士元摇摇头:“如今的江湖,什么刀王棍王,都是明日黄花。那程云飞任停云等辈,才是今日的英雄人物。”公主听到任停云三字,心中也是一动。戴云龙笑道:“师叔过谦了,如今江湖谚云:罗家枪、程门刀、叫化棍、任停云的剑。可见威名犹在的。”原来毕士元素来不修边幅,每每一身邋遢,人以“叫化棍”呼之。他也不以为意。
杨秀又问道:“你们今日在此与先天教的首领在此打斗,究竟怎么回事?”戴云龙正色道:“正是一件大事。这位闻兄原为先天教中人,他探知先天教欲与朝中西昌王相勾结,以图谋逆之举,因此施下此计。前些日子中州衙门里的弟兄在中州境内擒下了要犯江腾蛟,咱们事先严密封锁消息,却让闻兄秘密知会这顾剑鸣,引他在京城城外劫人。咱们再请来师叔相助,在此处设伏。恰好今日又有大人援手,总算是将这顾剑鸣擒下了。”
杨秀已是听得脸色大变:“这不是小事,咱们赶紧回城,本官亦还有极要紧的事要禀告皇上和几位中书大人,咱们赶紧入城。”说罢又对公主道:“殿下请上马,我陪你一道入宫去罢。”公主见到这杨秀,心下没来由地暗自欢喜,当下点点头,与胡进都上了马。毕士元却对戴云龙道:“师侄,我不去京城了,这就赶回嵩城。路上或可追上那黑水神君。这顾剑鸣,你自将他带回罢。”戴云龙点点头:“多谢师叔援手。黑水神君本领是极高的,师叔还要多加小心。”毕士元哈哈一笑,向东去了。
城外激烈打斗之际,太极宫内威德帝正携了章贵妃的手同入苑囿,在苑内西海旁观赏春景。章贵妃见威德帝兴致颇高,便笑道:“皇上,过得一月便是毓真十九岁的生日了,今年预备怎么给她庆贺呢?”威德帝一怔:“毓真要满十九岁了么?这真是韶华似水,一转眼她都这么大了,朕的两鬓,也已有了白发了。”说着喟然一叹。
章贵妃倚在他身旁腻声道:“皇上这是说哪里话来,皇上春秋正盛,哪里老了?御宇三十年,四海升平。谁不说陛下是百年一遇的圣明之主呢。依贱妾说呀,陛下至少还要再做三十年太平天子呢。”威德帝心花怒放,呵呵大笑道:“做一甲子的皇帝这可不是混说了么?从古至今也没有哪个皇帝能享国如此之久的。朕如今身子康健,再为国操劳十年倒是不在话下的。”
章贵妃笑道:“可不是么,只是。。。毓真如今也大了,皇上该想着为她找个好婆家才是呢。今日上午贱妾邀她到昭庆殿内,问她可有中意的人了,毕竟是女孩儿家面皮薄,羞得立时就跑出去了。。。”
威德帝思忖道:“爱妃虑得是。皇后殡天得早,朕对毓真这孩儿自小甚少关爱,实是苦了她了。如今确是该给她选个好夫婿才是。”章贵妃觑着皇上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道:“贱妾那侄儿,虽是愚笨了些,却还是个忠厚的好孩子。他对毓真,也是向来倾慕的。他二人年纪也相近,贱妾的意思,觉得毓真若是嫁了岱鹤,倒是美事一桩呢。”
威德帝沉吟道:“章鸿泰这孩子朕是见过的,模样儿倒也周正,只是不知道书读得怎样?且不要忙,回头朕先问问毓真自己的意思。朕知道这孩儿性子野得很,没事就爱往宫外跑,或许已有了中意的男子,也未可知。”章贵妃闻言,知道皇上心中并不完全同意,只是不好拂她面子。当下挽着威德帝笑道:“正是,此事还得问问毓真自己的意思。皇上,时辰不早了,我陪你去用晚膳罢。”威德帝笑道:“这时节早晚时分还是冷的,咱们且回罢。”
两人由宫女、内侍陪着出了苑囿,只见大内总管郑啸天急匆匆地赶来过来,他见章贵妃在侧,想了想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贵妃娘娘,太子殿下和章相姚相等几位有极要紧的事求见,眼下都在勤政殿外候着呢。”威德帝有些不悦:“是什么事这么急?连顿晚膳也不让朕安生么。”说罢转头对章贵妃道:“爱妃且先回殿,舒声,随朕去勤政殿罢。”郑啸天应道:“是。”便陪威德帝往勤政殿而去。
太极殿、宣政殿和勤政殿乃是建在太极宫南北向中轴线上的前朝三大殿,分别为大朝、治朝和常朝之殿。到得勤政殿,威德帝吩咐宣众人进殿,不一会太子、章朝恩,姚景、刑部尚书元守田、杨秀五人进了殿。威德帝见到杨秀,心下喜欢,当即笑道:“荣全贤侄回京了,在燕州还呆得惯么,几时回京的,令尊可好?”
原来杨家先祖为东唐帝国开国功臣之一,世代累任高官,长盛近三百年不衰,乃是京中望族。杨秀之父杨龄曾官至中书令,封伯爵。亦为一代名相,深得威德帝器重。杨龄直到年逾四十才有了这么个儿子,杨秀自幼聪明伶俐,过目成诵,又曾拜名家学剑。再加上姿容俊美,威德帝和杨龄都很喜爱他。杨秀之姑温婉秀丽,皇后薨后被威德帝纳入宫中册封为妃,只是她在入宫之前已有意中人,因此入宫没几年便抑郁而逝。威德帝心下歉疚,待这杨秀更是与众不同,杨秀自幼与诸王子在崇贤馆中读书,十八岁便被封做侍卫,二十二岁又被授巡察御史,巡视行省。乃是朝中诸勋贵子弟中最为春风得意的一个。
当下杨秀见威德帝询问,不慌不忙行了一礼道:“微臣今日赶回京城的,因是奉燕州郭总督之命回京,因此未敢先回去拜见家父。皇上,图鞑汗国大举兴兵,包围了北平府城。陆将军等在城中坚守,遣臣来京报与皇上和诸位大人!”
威德帝闻言一震,强压住心中的惊慌:“图鞑跳梁,已有数十年,这回终于大举发兵了么。安汝成怎么没有来?元振,速命申子重发兵并州,驰援北平。一旦让图鞑人占了北平,一路南下,中原必陷兵灾,到了那时,帝国危矣。”章朝恩却摇头道:“安汝成、申子重不可用!此二人与一桩谋逆案有牵连,尚请陛下明察。”
“谋逆”是皇帝最怕听到的两个字。威德帝听得此言,心中更加惊骇:“谋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刑部尚书元守田忙趋前奏道:“陛下,臣属下缉捕使今日拿住了一名先天教贼首,据此人交代,西昌王与先天教匪类相勾结,有不臣之举!”于是便将事情详细奏了一遍。
威德帝只听得遍体生凉,待到元守田奏毕,他已是气得浑身颤抖。郑啸天和太子忙上前扶住他,太子道:“还请父皇保重身体,不要动怒才好。”章朝恩得意洋洋地道:“臣已吩咐下去,将西昌王、安又晋等人拿下,锁入大牢,听候勘问。申子重是西昌王一党,申子敬也难逃干系,臣也已遣人前去锁拿了。”众人心下都想,申载言是个连掉片树叶都要避开的老好人,岂会参与谋逆之事?只是眼见威德帝盛怒如此,谁也不愿开口替他说项。
威德帝长叹一声:“为了一己私欲,竟然里通外番,陷大军于死地。三弟真可说是丧心病狂了。如今又要引狼入室,他就不怕亡国么?元振,你处事果断,甚合朕意。只是还有一件,速速遣人去平城传朕的旨意,将申载行锁拿回京!另选一人任并州军统领,领兵前去北平解围,事不宜迟,你们几个赶紧去办。”几位大臣忙俯首道:“是。”
这一日并州行省平城府内,并州军统领衙门里,北路行军府副督兼并州军统领申载行与众武官宴会已毕,醉眼朦胧地回到内堂,见到书案上摆放着一封军书,他嘴里骂道:“是谁这么没眼色,送来扫本帅的兴。”说罢随手拿起翻开一看,酒登时吓醒了一半。立即想到:“图鞑人攻打北平府的主将是郁罗,那么番军元帅伯昇去了哪里?我私开边禁,城中无数胡人,若是番军乔装潜入城内,平城倾刻间可下,大事不好!”就在这时,一名亲兵惊慌地闯了进来:“副帅,城中多处起火,许多胡人鼓噪,在城中滋事。咱们弹压不住,请大人快快处置。”申载行一听顿时脸色大变。
平城府北门之外的夜色里,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男子,一身皮甲,披着一件黑色披风,清癯的面容上沉静如水,双目精芒闪闪。立在呼啸的风中巍然不动。静静听着城中传出的喧闹之声。一名身形彪悍的图鞑胡人走到他身旁:“元帅,咱们可以动手了么?儿郎们都等不及了。”这元帅摇摇头:“再等一等。”过得半个时辰,听得城中的动静越来越大,他这才挥一挥手:“莫赫敦,带领人马冲进去。”那莫赫敦大喜:“是。”掣出长刀往城门摸去。在他身后的草地里,呼地显出无数黑呼呼的人影,持着雪亮的长刀向平城压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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