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烈火很快蔓延到农村。魏天派人到银河湾煽风点火。屈强、石憨这些和魏天要好的人便在银河湾成立了造反支部,直属县造反司令部领导。
银河湾大队的走资派是谁呢?魏天、魏地分析来分析去,选中了魏壮。屈活是直性子,不搞阴谋,群众意见不大,冲击一下就可以了。魏力达不到级别。魏壮带头开小片荒搞单干,又断了人们多年走的小路,迫害革命群众(把屈强等人以破坏青苗罪送到公社劳改),听人说五八年还搞五风,走资派非他莫属。
屈龙因为自己祖父的历史问题,对家乡的*始终回避着。魏远对走资派这个词始终不太理解。他从自己回乡的这段时间里认为,农村的大队干部,干什么都是照上级的布置干。银河湾大队的几个干部,忠实执行上级指示,干什么都带头,能吃苦在前,享受在后,不象走资派。他们即使干错了,也是上级错了。因他对运动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他又不敢对别人讲,当他收到屈龙来信后,便把自己心里的苦衷写信告诉好友屈龙,他在信中说:
魏天、魏地来找我,让我参加魏地的造反支部。我碍于情面,便参加了。他们又选我当头头,我说我干不了。魏天说我缺乏造反精神,让魏地干。我的任务是整材料。魏壮爷被定为走资派。他最大的罪状是带头开小片荒,走资本主义道路,刮五风,破坏三面红旗。魏壮分辩说这都是公社布置的。魏地、屈强等人便说他不老实。我觉得他说的是实话。魏壮过去斗地、富、反、坏、右旗帜鲜明,立场坚定。今天却和那些人站在一块受批斗。魏壮不服气,在批斗会上和魏地顶,说“我这烂麻绳总要熬过你这铁曲联。”结果挨了打,怪可怜的。屈强说他顽固不化。
屈活有时也遭批判。他不会写检查,常暗地里叫我替他写。有一次开会批斗他,他照我写的检查读了一遍。有人说他不老实,检查不深刻。他对着大家的面,对正在做记录的我大发脾气:“我叫你写老实点、深刻点,你怎么老写得不老实、不深刻!”我当场被弄得下不来台。全场群众哄堂大笑。从此再也不批斗他了。
魏新把大队的账目公布了一次又一次,再三让群众提意见。古兰表态,只要大家提出什么,她砸锅卖铁也要赔偿大家。魏新多亏古兰这个贤内助,运动中便过了关。
你的来信我读了后,激动得睡不着觉,你太幸福了,串联了那么多好地方。我有好多话要对你讲,有的信上不好说。你过年回来,咱们再长谈。你的母亲我会常去看她的,你放心干好你的工作。你在公众场合说话要谨慎。凤泉村的一个青年因为喊错了一个口号,被打成反革命,抓进了监狱。
屈龙、魏天因忙于向走资派夺权,这年春节没有回家,过正月十五也没有回家。但是,银河湾却是不断传播着他们的新闻消息。魏天领着人大年初一夺了县长木易的权,罢了他的官,召开了批判大会。魏天在县里掌了权。魏地也在银河湾夺了魏壮的权,罢了魏壮的官。不久,又听说魏天的组织被打成反革命组织,魏天、屈龙都被打成“小反革命”,列入了逮捕名单。通缉名单就贴在县城大街上。紧接着就传来消息,魏天的造反司令部被查封了,魏天等十几个学生、老师被逮捕入狱,屈龙正写检查。银河湾的造反支部也被封了。两个领着学生造反,出身不好的老师也被抓走进了监狱。魏地也吓得躲的不知去向。木易、魏壮被平反又掌了权。过了些天又传来消息,县一中被军管了,解放军进驻了一中。学生复课闹革命。
郑凤为屈龙把心都操碎了。好的消息、坏的消息不断撕裂着她的心。
大年除夕,郑凤冒着鹅毛大雪站在村口大柿树下等屈龙回来,浑身落满了白雪,成了一个雪人。手脚都冻麻木了也不愿回家。直到天黑女儿才把她拉了回去。她和小女过了一个担惊受怕的春节。
魏远、魏地常来安慰她说:“你老人家不要怕,我们是紧跟毛主席闹革命的革命派,屈龙正在外面干大事呢?你放心让他干吧!”
魏壮、屈活趁夜深人静时也来劝郑凤:“外面乱得很,叫孩子回来躲躲,可别叫他跟着别人胡闹。”
屈活还利用到县城开会的机会去一中看了屈龙,劝屈龙说:“要站稳立场啊!最好回家躲一阵子。”
屈龙有他自己的打算,他要在大风大浪里学游泳。
阳春三月,春耕大忙。这天郑凤下工回到家里,刚要洗手做饭,屈活领着一个四十开外的军队干部走进门来。屈活介绍说:“凤嫂,这是县人武部的王政委,到咱银河湾检查工作,专门来看你!”
郑凤忙叫王政委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不好意思地说:“家里穷,连个凳子也没有。”
王政委看了一下郑凤住的房子。只见黑洞洞的一间低矮的厦子房,迎门放着一辆纺车,纺车西边靠墙角盘着一个锅头,连人坐的地方都没有,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对郑凤说:“我也在朝鲜打过仗。我和老屈也算是战友了。有什么困难就直接对我说。”
郑凤感激地说:“多谢领导关心,我没什么困难,大队照顾得挺好的。”
王政委说:“怎么没困难,孩子大了,要说媳妇,没房子咋成!”
王政委和郑凤拉了会家常便走了。
三天后,屈活又到郑凤家里,对郑凤说:“王政委批了三百元钱,让大队给你盖新房,你看盖哪里好?”
郑凤吃惊地睁大眼睛,说不出话来,一会两行热泪便从眼里涌了出来,郑凤激动得声音颤抖着说:“不用麻烦大队了,就在咱这后院的空地上盖两间就行。”
屈活说:“大队准备放一棵树作大樑,你也准备些椽子。这两天大队就派人打土坯。”
三个月后新房落成了。王政委亲自来验收。埋怨大队干部说:“盖一回怎么才盖两间,真不象话!”
郑凤忙说:“两间足够了,我们大队穷,他们已经尽力了。”
王政委叹了口气,安慰郑凤了几句,便走了。
到麦子收割完,玉米已半人深时,县里又传来了消息,魏天、屈龙被平反了,他们的组织又成了革命组织。军管小组又犯了错误。错误的名称是“刮了二月黑风”,镇压了造反派。王政委也挨了批斗。郑凤听魏地谈了这个消息,叹了口气说:“王政委这么好的人,怎么又成坏人了。”
农历八月初,屈龙看望母亲,住了一夜。郑凤教导屈龙说:“龙儿,你在外要分清好人坏人,千万不要跟着别人瞎哄。”
屈龙说:“妈,你放心,我心里清楚,王政委他们本质上都是好的,只是执行了错误路线。群众有气冲击一下,也不可避免。”
“你可要暗中保护他们,可甭让人把他打坏了。”郑凤担心地说。
“打人啥时候都犯法。我不会干的。对那些手疯的人,我会尽力劝阻的。”屈龙安慰母亲说“王政委写的检查,送到我们那儿,我们几个都通过了,我在上面写了个‘检查很深刻’!”。
第二天天不明,郑凤就叫屈龙走了。她害怕魏地来找屈龙,叫屈龙参加批斗魏壮的群众大会。
郑凤感到整个世界乱套了。好人、坏人好象会变化一样,一会一个样。
政治舞台上的人物像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大批判专栏一个时期一个内容,口号连天。这些天打倒这个,过些天又打倒那个,街上的红、绿、白标语上的名字,不断有被人打了大黑×和倒写着的。游行队伍不断喊着口号从街上穿过,有时有的人还背着大刀,扛着长矛。这样的令人担惊受怕的日子直到1967年秋才开始平静。各派开始大联合。10月份,银河湾成立了老、中、青三结合*委员会。魏地当了革委会主任。魏远、屈活任副主任。魏新仍是会计,魏力、魏光、屈勇、屈强、石憨是委员。魏壮因为在部队时的问题被调查出来,被挂起来审查。
一年多来,不管运动怎样反复,勤劳的银河湾人,在屈活、魏壮、魏力的努力下,魏地等人也坚持了“抓革命,促生产”,白天干活,晚上学习开批判会。不是上级布置,或特殊情况,农业活一直没有停下来,生产还没遭受多大损失,人们的生活还算不错。
银河湾很多人最不理解的是大学为什么不招生了。他们引以自豪的四个县高中学生,都要回乡了。魏远打了头炮前几年就回来了。魏夫也回乡了。听说红极一时的魏天、屈龙也要回乡。
魏夫和银河湾的多数人的想法不同。他是六六届毕业生,眼看要进大学门了。苦读十年寒窗,功夫也白费了。魏夫在运动中是逍遥派。运动初期,他检举屈龙祖父的问题是为了为自己将来考大学创造政治资本,结果适得其反,好多人反而瞧不起他,把他冷落了很长时间。他觉得这样也好,省得犯错误,影响了前途。直到后来看到造反派真的要掌权,才在屈龙引荐下加入了魏天的造反司令部。因资历浅,不久便毕业回乡,他心里十分不平。只怕魏天、屈龙被县里安排了,那样自己就大失面子了。
其实魏夫的担心是多余的。
魏天、屈龙是六七届毕业生,比魏夫晚毕业一年,再加上他们都在县革委任有职,一时也脱不了身。他们都这样想过:既然大学不招生了,毕业后就直接参加工作。他们问了一些领导。但是根本不可能。他们都是农村户口,属回乡知青。只有回乡参加劳动,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农村创造参加工作和上大学的条件。“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是他们唯一的前途。
魏天、屈龙他们回乡是早晚的事。
银河湾人认为最有前途的四个孩子受了十年寒窗苦,不是足登黄榜,名扬天下,反而回乡当了老百姓,多么叫人不理解啊。一千多年的老规矩真是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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