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国首都曼卡斯城,是在亡灵入侵沼泽的五天后得到的消息。
起初,皇帝和政府的首脑们都以为不过是几场偶然间同时发生的遭遇战。尤发索的牢不可摧,可以用关隘前播撒了大量骨灰而肥沃的土地来证明。妄图攻击这条防线,无疑是自找麻烦。与亡灵对峙了数百年,这点自信还是有的。随着雷棣-巴莫总督亲自上陈了战况报告,曼卡斯逐渐将敌对双方之间的摩擦提高到骚扰性的小型攻防战的级别上。无论如何,亡灵数量一旦破万,战事就无法自欺欺人地含糊过去了。
12月28日,接近年底的时候。政府大楼门口的卫兵都有些混混沌沌的,早就无心于公务。只要混过这几天,就是连续八天的假期。真是同情抽签倒霉轮到年节期间值岗的同僚啊!兵备部的小吏无聊地打着哈欠,心里想着皇家每年举办的街道流水宴,以及两大教派在女王广场派发的点心和甜酒。世俗和宗教不甘示弱地昭示亲民态度,便宜的自然是他们这些城市的中产者。图拉克王子督政伊姬斯后,由海外转运来的糖也越来越多,越来越便宜。家里的孩子们可是期盼今年的糕点好几个月了。要不是食古不化的首辅罗布达莫斯-库尔班不知抽住了哪根筋,非要对奢侈品抽取百分之两百的高额税款,说不定凭他这个低级官吏的薪水都能偶尔买上一袋甜津津冒汁的椰枣蜜饯让家里开心一下了。去年,远在万里之外的王子殿下为他的哥哥皮亚斯王子的婚礼,送来一尊仿照王子与王子妃形象,完全由糖霜浇注而成的等身雕像。这件礼物对外展示的时候,令曼卡斯城的市民个个目瞪口呆。雕像原本是要融化后,加入为婚礼大典准备的糕饼里的。可后来紧接着就是曼卡斯市民与西瑟利亚贵族间的斗殴,然后就是要了一堆人性命的霜月叛乱。那位王子据说卷入了事件,虽然最后勉强完成了婚事,但许多原定计划都被打乱,他本人和身材热辣的王子妃也成了不受皇帝待见的角色唉,那尊全糖的雕像不会是被皇宫的管事们悄悄分了,拿回家享用去了罢?
宫殿区附近,铺了石板的御道上,传来急促的马蹄声。哪个冒失鬼,这个时节还慌慌张张的。要是被皇帝的老禁卫军撞上,说不准就会被套上一个图谋不轨的罪名。即便那事已过了差不多一年了,但死罪可免,一顿酷刑绝对是免不了的。
咦!竟然在行政区门前停下了,还进了门?难道帝国境内又有什么麻烦事发生?不会是占了莫顿-卡赞领地的兽人族开始折腾了?兵备部的长官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此事推委到仪礼部的身上。兽人嘛,几百年的盟友了。人家现在不得志,被从老家打出来了。难道宽容仁慈的帝国还能拿军队对付人家不成?这一套说辞,立刻让六部内部排名垫底的仪礼部哑口无言。想想就让人解气!
脚步声,带着仓促而有些杂乱的节奏,穿过悠长的走廊,跨过大门,在刚才还神不守舍的官员面前停下了。抬头看到传令兵满身的尘土,脸上因为汗水淌过而呈现一条白一条黑的道道,过惯了安稳日子的官吏不禁惊呆了。还没等他询问怎么回事,传令兵几乎合身扑倒在官员面前的桌子上。
“快!总督的信,……直呈皇帝陛下。”嘶哑的嗓门,听上去模糊不清。
见官员没有反应,军方出身的传令兵急切地将信筒往官员怀里塞。官员吓得站了起来——皇帝亲阅的信件,他可没有权力直接收。这应该请那位上司来呢?负责监督军务信件的谏言官,还是二等事务官的兵备部的副手。看这状况,直接送给主官也不是不可能的。
“我……,不能收。”官员慌张地摆了摆手。“请稍等,稍等,等我……去请示一下。”
传令兵或许是新来的,不懂规矩地有些不依不饶。“快,快!四军团完了,亡灵全线攻打尤发索防线。我们……损失惨重,亟需援助。”
听出传令兵的话里所包含的重大噩耗,官员更不敢收信。他扭转屁股,像被追赶的母鸡一样跑了出去。传令兵瘫倒在办公桌上,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包了红、黄色带的信筒,从他的手里跌落地上,骨碌碌地滚了几圈,停了下来.
一个时辰后,信筒总算到了努若五世的手里。两个时辰后,议事大厅里,包括帝国首辅罗布达莫斯-库尔班在内的内阁,六大部的高级官员,以及尚在曼卡斯的六摄政成员在内,都已齐齐到场。怪异的是,往常党争不休的这群人,此时此刻却眼观鼻、鼻观心,谁都不愿第一个发言。
“好了,诸位都已经听过军报了。议一议罢!”努若五世的声音透着不甘,却也明显带上了老迈之气。五十二岁了,去年还刚经历过一个儿子的反叛。幻想中继续掌控大权又不必承担政治风险的太上皇的美梦,一天天离他远去矣。
议?怎么议?一个满员齐备的军团啊!帝国历史上并不是没有出现过此类情况,但以往的都是在五、六个军团同时参战的十万人级别的大型战役中。而眼下阿蔢达尼亚除了哭泣之日的战斗中被打残了一年多都没能恢复的第十一军团外,一共才只配备有2个军团。这一下子去掉了一半,这……这该拿什么去弥补?
努若五世开始觉得不耐烦了。“萨克撒,你来说说,还有哪支军队可以调拨的。”
皇帝的亲信,六摄政中最擅长军务的萨克撒-贡多斯掰着手指头介绍道:“从哈吉尔大帝重新开创帝业为始,帝国一共启用过十五个数字的军团编号。其中一军团是荣誉军团,成员皆为帝国各阶层的贵族。再除去由于种种原因,无法立刻启用的,兵备部记录中应该有十个军团的编制可以调拨。”
官员中,哪些对军务不怎么熟悉的顿时大大松了一口气。帝国近千年的积聚,底蓄还是在的。一、两个军团的损失,还伤不了什么元气。可另一些,脸色就不怎么好看了。
果然,萨克撒摄政又替在场诸位盘算了一番。“目前驻扎在尤发索的是第四和第五两个常备军团。一万三千人,算得上帝国数一数二的精锐部队了。而就战报上看,此次沼泽区的战役后损失高达六千,实力大伤。三、七两个军团,3282年的战役后降格为内部驻守军团,只保留有百分之六十的军官和士官编制,以及不到三分之一的兵力,重募和训练至少需要半年的时间。当年参战的还有九军团和十一军团。其中九军团就地解役,骨干力量多数被军团长赖斯-玛修斯抽调走组建十三军团去了。十一军团与亡灵的战役中阵亡一千七百人,战伤三千余。他们虽然恰好就在尤发索城隘修正,但其当前的状态基本只能与阿蔢达尼亚本地军队一起依城防御。六军团目前在帕加,不能妄动。八和十二军团驻扎在西瑟利亚,也都是不满员的驻守军团。十三军团嘛,配属伊姬斯。”
大厅里静了一会儿,某个脑子不灵光的官员总算弄明白了。“也就是说,眼下没有一支军团是可以立即派出去的?怎么可能!皇帝陛下两年前可是带了整整四支军团去阿蔢达尼亚啊。”
那些熟悉内幕的少数不禁心中暗自讥笑——那次远征,皇帝可是足足酝酿了五年。即便如此,也还是以举国之力准备了五个月的时间,才凑够四个军团的武器、装备和兵员。再说了,萨克撒刚才其实已经表达得很明确了。兵,还是有的。首先是十一军团,可以暂时拿来协助雷棣-巴莫总督加强防御。然后,三军团和七军团借助米索美娅的财力、人力加速恢复,半年内形成战力。至于这半年,雷棣-巴莫只好硬扛下来了。不过这句话,这些帝国的精英们是不会明说的。
兵备部的主官,一级政务官贝金顿(Beckington)侯爵不甘居后地补充了一句:“西瑟利亚的两支军团,兵额数达到六成以上。应该还是有一战之力的。”
“此策万万不可行。”还没等其他人表态,贝金顿的副手,二等事务官莱昂-塞巴斯(LeonSabas)先跳了出来。“那两支军团,可以说是帝国对西瑟利亚行省安定的承诺。其兵员中也有一定比例是当地山民。若是就此调到阿蔢达尼亚的前线去死拼,恐怕对西瑟利亚的同盟者们不好交待罢。”
不好交待?是对你妹不好交待罢。贝金顿心中暗笑。莱昂-塞巴斯仗着家族在军方的影响力幕后操控兵备部事务,他早就积了不少怨气。这次,不过借题发挥而已。“尤发索防线的安危,与西瑟利亚的一点面子问题,两者孰重孰轻?”兵备部主官顺势抛出了早已准备好的问题。
西瑟利亚重要,还是阿蔢达尼亚重要,这是个看着简单实际操作层面却是极其复杂的问题。一个是帝国发源之地,即便是遭到强悍的异族入侵也无人敢轻易说放弃。承认阿蔢达尼亚是帝国诸省之首,意味着一位帝国官员政治上的正确与否。但西瑟利亚,可谓是哈吉尔大帝借以恢复天赋皇位的以许之地,血统上来说又是构成皇室二元统治的基石。就说去年哈特霞王后之子皮亚斯王子的那件屁事,诱发皇帝大肆打压皇后派的政治势力。可那也只是针对帝国阿蔢达尼亚系、米索美娅系的贵族、官员。对于皇长子妃珊德拉-舍尔为代表的西瑟利亚系,努若五世采取的却都是安抚施恩的态度。皇后和皮亚斯王子借助西瑟利亚的背景,身份和地位依旧不容动摇。在这微妙的局势下,谁敢站出来公开贬低西瑟利亚,无异于宣告个人政治生命的自杀。
哈特霞皇后对付不了皇帝陛下,对付个就在曼卡斯城的二等官员还是游刃有余的。莱昂-塞巴斯可没那么傻。“兵备阁下日理万机,怕是忘了什么罢?八军团眼下可是在莫顿山隘。”
有些话,点到即可。关键不在于莫顿山隘,而是西面,考西亚港,那里多了几万兽人。西瑟利亚的两个军团现在面对的正是以前的盟友,现在的麻烦制造者。而且,还有一位意图不明的王子殿下与兽人搅合在一起呢。贝金顿侯爵可以就此装傻,但会冒招惹皇帝怨恨的风险。所以,他冷哼一声,算是很明智地放弃了这个话题。
可是问题依旧摆在那里。雷棣-巴莫总督需要援军,而偌大的帝国眼下竟然抽不出一支可用之军。
仪礼部的主官,曾经纵容属下排挤帕克夏-阿齐斯二等事务官的乔安娜(Joanna)女士,有意显示自己的存在感。“慑于陛下的军威,二十年来帕加建立起有效的扈玛体系。如果我没记错,某位扈玛的继承人眼下正在曼卡斯城学习我们灿烂辉煌的知识。由此而知,帝国的边境男爵们忠于皇室,足以替帝国守备好西方疆域。”
抽调帕加的军团?似乎是个好主意。距离近,半数以上骑兵的配置调动起来更为快捷。当然,能够利用定居在帝国疆土内降服的草原部落,抵御游离于荒野之地不断侵染帝国的蛮族,无疑可以视为仪礼部在驯服敌对势力方面的巨大成就。这算什么?自吹自擂也没夸张到如此地步罢。
议事厅里突兀地响起鼓掌声。“说得好,说得好。”枸纳-乌代尔摄政的笑容带着明显的嘲弄味道。“再补充一点——要是算上图拉克王子的亲和力,说不定我们还能说服那些扈玛男爵们与某位女士的父亲一样,直接派兵支援我们与亡灵的战争呢。”
四下里压抑却显然不怀好意的笑声,令乔安娜女士的脸红一阵青一阵的。可恼的是,她连这些不懂得外交同化艺术的野蛮人嘲笑她的原因都想不出来。
始终愿意充当老好人角色的老摄政克里斯-梅尔解释道:“扈玛是萨玛什皇帝执政时期确立的制度,主要目的是拉拢当时叛服不定的帕加草原部落,并将其纳入帝国的统治体系。为此,帝国赋予扈玛的领地在财政、税收上的高度自治,允许每个边境男爵自行招募不超过两百人的卫队。当然,他们也必须依靠自己的收入供养手下的兵马。同时,努若三世钦定帕加的帝国军队与扈玛自有士兵数量之间的比例是两比一,以确保帝国对依附势力在兵力上的绝对优势。”
乔安娜眨巴着四十五岁却依旧明眸善睐的双眼,依旧不太明白为何不能调用驻帕加的帝国军团的理由。
梅尔摄政笑了笑,索性把道理说开了。“换而言之,扈玛是一种武力基础上的平衡策略。草原部落向来畏威不怀德,必须用足够的兵力加以弹压。由于历代皇帝始终坚持努若三世贤帝的政策,所以帕加数百年来都能保持稳定。即便如此,大前年也还不是发生了卡尼卡萨(Kanikasa)扈玛在阿葛赅(Agoge)血盟煽动下差一点叛逃的事件?由此可见,帕加的军团,是轻易不能挪动的。”
话可以正着说,也可以反着说。梅尔摄政这么一说,把仪礼部的教化之功,转换为了对帝国军威的夸耀。位居帝国一等官位的乔安娜,竟然还找不出反驳的理由,一时间只得哑了火。
军方背景浓厚的摄政萨克撒-贡多斯却知道内情并非如此简单。帕加理论上有两万军队,其中包括一个半的军团兵。但事实上,远在皇帝上次趁阿葛赅由于继承权引发的内讧之际发动的战争之前,长期的平和岁月就将这支军队侵蚀的只剩下了一个壳子。当时随军的萨克撒,也曾经为蜕化成牧民一般,只想着自己家牲畜的军团兵而头痛不已。更别说那些在当地过得比扈玛男爵还有权势的高级军官了。他还知道,源源不断向曼卡斯城和米索美娅北部供给的,著名的帕加牛羊肉产业里,除了帕加军队的背景外,少不了帝国上层的庇护。克里斯-梅尔既然那么说,恐怕也从中获利匪浅罢。就连萨克撒自己,每年也从帕加的军官那里收到不少敬意和好处的。
如果说阿蔢达尼亚的兵是狼,那么帕加的兵恐怕就只能算是羊了。让这些兵去增援尤发索防线,先不说要花多长时间整训、到时候有没有用,单是得罪的利益群体,就足够把仪礼部主官乔安娜扯烂撕碎了。也只有这位不谙军务的高官,会想出动帕加军队的主意。
努若五世对帕加军团的情况也略有所闻,皇家影子廷的设置并不是当个摆设的。不过,驻守边疆,能够自力更生,不需要中央大量拨款投入还能自我创造收入——这样的军队才是偌大帝国疆域下最受欢迎的军队。帝国政府普遍想法如此,皇帝本人也不能逆潮流而行。实际上帕加如此,西瑟利亚的军团也大致如此。即便是在伟大的萨玛什皇帝赖以名垂青史,当下却有些不甚稳定的伊姬斯省,努若五世也没有给图拉克的十三军团争取多少军费。对图拉克压榨伊姬斯土著奴隶主的财富以养军的做法,皇帝从头到尾都未加以任何质疑。若不是亡灵族抱着毁灭所有生灵的死脑筋不肯变,国库空空的帝国政府说不定还会私下与其达成停战协议,从而达到削减尤发索防线的军事预算的目的。而历代将亡灵视为死敌的尼森哈顿皇室,早已没了莉拉女王、哈吉尔大帝那些祖先的雄图大志,对此多半会睁一眼闭一眼罢。这一点上,看近百年来第一个向北方故土发动主动进攻的努若五世,在哭泣之日的战役后被认为是对亡灵武功卓著的一任,就可以知道皇室实际的态度。
“帝国的财政情况如何?”努若五世皱了皱眉,转向3283年霜月谋乱后取代皇后派帝国度支大臣杰拉德-贝林加尔(GerardBerengar)的位置杜法拉(Duphara)。要在最短时间内整备出一到两支军团去援助雷棣-巴莫,关键在于钱。杜法拉曾担任财政部的副职,主管帝国国库,对帝国钱袋子的充裕程度最是知根知底。
未曾开言,杜法拉先是满脸沮丧地摇了摇头。作为摄政枸纳-乌代尔的死党,杜法拉在去年年底的事件后终于得偿所愿,成为帝国财政部门的第一主官。但这个位置,就如他事先所预料的,不是那么好坐的。一年多来的经历,证明他的预测并非空穴来风。
皇后派的退潮,不代表这股鼎盛时曾占据政府三分之一高位的势力愿意就此消声蹑迹。就杜法拉所知,他们中的许多人只是收敛了爪牙,装出一副战战兢兢畏惧的样子。至少在杰拉德-贝林加尔经营了二十多年的财政部,对新任主官阳奉阴违的就不在少数。这造成杜法拉这一年来拿不出什么值得骄傲的政绩来。当权的几个重要人物的消失,皇后的**态度,使这伙人暂时陷入群龙无首的境地。但杜法拉相信,只要某个人有胆量站出来振臂一呼,依旧能凝聚起偌大的实力。当然,这个人也必须要敢于直接面对皇帝的敌视。帝国的官僚体系建立数百年了,高高在上的皇帝,有时候还真不在这些深知统治艺术的官员眼里。至少杜法拉本人就知道好几种迫使皇帝做出让步的途径。譬如,与他私下结盟的摄政枸纳-乌代尔,又或是近来多次向他示好的温妮菲-索尔特王妃。
他遇到另外一个问题,就是努若五世皇帝三十多年的统治,在帝国财政上留下的一个烂摊子。去年,帝国国库岁入增加到两百八十万尔瑟币,创造了皇帝执政来的最高纪录。其中伊姬斯达到的一百一十五万。另外西瑟利亚六十万,米索美娅六十万,都比3282年的时候多了百分之二十。只有阿蔢达尼亚因为战事,年底最后一笔税款没能收上来,所以降低为十万。帕加保持原状不变,二十五万。收入多,支出也是破纪录的庞大。为了弥补3282年战后抚恤的坑,一次性填入了近五十万。之前几支军团减员退役,两年里花费又是五十万。单是这两笔,再加上去年那场带血的雪白婚礼,就把借被讽刺地称为‘大盘剥’的大规模增税政策在伊姬斯榨取到的额外收入,花了个七七八八。城市的建设、驿站和道路的维护、贵族群体的岁酬、皇家的开销,哪个不是吞金的老虎?皇帝逐步退出执政,需要建造养老之所。在摄政和王妃的多次催逼下,杜法拉咬咬牙又多支出了十多万。所以两年来,空荡荡的国库依旧空荡荡的连老鼠都活不下去了。
何况这种国家收入的爆发性增加,绝不是什么正常情况。‘大盘剥’是有明确时间限制的,三年。也就是说,帝国财政部的好日子只剩下最后一年了。谁都知道,要是三年后继续在伊姬斯执行压迫政策,图拉克王子再亲民,十三军团再有威慑力,帝国的海外省也一定会爆发叛乱。而且是本地土著和殖民者联合起来,反抗横征暴敛的帝国政府。到时候,一定是要拿人头去安抚人心的。谁的头?图拉克王子的?不可能!只可能是他这个蒙蔽了皇帝和王子殿下的财政部主官。可见,杜法拉接替的位置就是个火山口。那他为什么要接,而且是兴高采烈地去接呢?原以为至多撑过三年,待随皇帝出征的几支军团清理地差不多了,压力自然而然就会降低。没想到阿蔢达尼亚的亡灵突然发彪,还是大发彪。帝国的钱袋子,这次就算兜底倒出来,也不够开销的!
杜法拉斟酌了一番语句。“陛下应该还记得,上个月我刚秉承您的旨意,向老禁卫军支付了一笔十三万龙币的津贴罢。是用来奖励他们数十年如一日地,对皇帝陛下以及帝国的忠诚的。”
努若五世盯了新任财政部主官一会儿,才微微颌首。“具体金额我不记得了,但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有问题吗?”
“没有,一点没问题。”当然没有问题,杜法拉只是把这个当作一个引子。“收到奖励的老兵无不感激流涕,纷纷赞颂您的大方和仁慈。不过,请恕我的一时大意疏忽,这笔支出全部是现金。而且是用伊姬斯年底送来的最后一笔税款,融化后新铸的新龙币,其中的一部分。所以……,现在国库的现金只剩下不到三十万了。”
本该领会意思的皇帝却明知故问地说。“三十万,足够重新装备两支军团了。”
“但是…..,但是,陛下。”听说皇帝要把国库的余款都拿出来,杜法拉顿时急了。先不说那三十万完全是账目上的款项,是不是真的有他根本不敢保证。就算真有,离3285年新税入库至少还有两个月,国库里一点余钱不留的话,可是要出大问题的。算他的脑子灵活,立刻想到的解释的借口。“罗布达莫斯阁下进门前,刚向我询问过官员们年薪发放的事。这笔钱里,近半就是为此准备的。要不……,如果首相和其他阁僚同意的话,财政部就暂时扣下了,到明年年中的时候一起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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