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尔莎被伊利芙儿看得有些毛毛的,只得抽泣地回答。“天气好热......,又赶了一路,有味道......,人家出汗了啦!所以......所以......,本来想向那家伙借浴盆的,刚进来却恰好发现洗澡水已经准备好了......,还是干净的,没用过呢!”
“然后呢!”伊利芙儿怒喊中,脑子里蹦出三个字——‘鸳鸯浴’。培卡塞阿姆(Pekusamu)的妮莎神殿,就发生过类似的事。图拉克......,你这色鬼!难道一时忍不住,就和这小娘皮将就了?也不看看她的身板,哪点比得上我啊!
安妮塔拢了拢妹妹颤抖的身子。“有什么然后的。我妹妹冒失,图拉克更冒失,连招呼都不打就闯了进来。看把她吓得!”她怜惜地拍着贝尔莎的背。
贝尔莎把头埋在安妮塔的怀里,闷声道:“我要宰了他!他看着.....盯着人家的胸口眨了两下,脸上很是一番猥琐不屑的表情。”
哈!伊利芙儿满腔的怒火立刻烟消云散。原来如此......,想和我斗,你还嫩了点罢。无意中,她踮了踮脚尖,挺起自己丰满矫健的身姿。
安妮塔瞅着幸灾乐祸的伊利芙儿,以及满脑门黑线的利亚,无奈地摇摇头。“我带贝尔莎回去了。你们告诉图拉克,让他晚上到我那里吃饭,顺便道个歉,这事就算带过了。”
贝尔莎刚想说些什么,却被安妮塔抱得跟紧。半拖半就地,她就被安妮塔拉着离开了这个‘伤心地’。
晚上,当图拉克惴惴不安地来到安妮塔那装饰华丽的营帐,却没有像预想的那样遭到贝尔莎的报复。相反,这小妮子很淑雅地接受他的歉意,要不是嘴角上咬出的白色印记,图拉克还差点真因为她因为这一次的遭遇变了性子呢!看来,安妮塔花了不少精力说服这不安分的小精怪。不知道是答应一件价值不菲的礼物,还是回克特里后放纵她十天的承诺。贝尔莎毕竟是黄花闺女,脸薄,与图拉克见面后便沉着脸回后边去了。安妮塔对此也没办法,只好安排仆隶给她送一份晚餐去。
图拉克多少松了口气,便坐下陪这为长却自己都不肖的阿姨吃饭。虽则不是自己家,庄园上送来的食料一点都不敢怠慢。安妮塔自然又是自己带了厨师和整套器具,流水般的菜式一样接一样的送上来。有腌鹿唇、串烤白鱼、小雀舌的羹,主菜是骆驼峰做炙肉,配了米饭和鼠尾草味的酱汁。锻炼了这几个月,图拉克的口味算是习惯了伊姬斯的风格。至少吃那烤肉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肿瘤脓包之类的东西。哎!皇家图书馆的书籍也并不都是正确的啊。人家那就是个储水的器官,就像牛的胃、猪的肠。不过,说起来图拉克也不怎么喜欢吃牲畜的内脏的。没办法,入乡随俗罢。
闷闷地吃完饭,女仆送上掺了水的茴香酒。图拉克喝了一口,只觉得一股寒意从口入喉,一直下到胸口,蕴热之气刹那间消弭。“真是神一般的享受啊!”他赞不绝口道。
“神?你在培卡塞阿姆见到的除了神和信仰,还包括其他什么吧?”喝过酒后,安妮塔的双眼就像马上能滴出水似的。
“呵呵,信仰......,还有人心不足。”图拉克讪讪道。“伊姬斯人的生活离不开信仰,不是因为虔诚,而是因为这个社会的方方面面都与信仰关联到了一起。就像这酒——首先需要从农田收获甜菜,用于酿造原酒;然后加以蒸馏,成为纯净的高度酒。从海外购买来薄荷、蜂花、甘菊、肉桂、甘草、婆婆纳等香料,由伊姬斯的绿洲摘取茴香、丁香,放到一起压制出香料油。最后,将两者混合在一起搅拌,过滤出的酒液需在恒温的地下放置一年。如此繁复的步骤,又是不惜人力物力,能制作出来的数量可想而知。由此得到的昂贵产品,又该由谁来享用呢?于是,神在凡间的使者祭司们说了,是神需要这样的供奉。信徒便不虞余力地去制作,当作祭祀必备的供品。实际上最后还不是满足了祭司们的口舌之欲。如此一来,本来没什么想法要与神袛比拼讲究的权贵和富人们便眼馋了。没有任劳任怨的信徒可以差使,他们有大量的奴隶可以用。再不济,就是去海上抢夺他人的财物来换取此等佳品。一来一去的,茴香酒倒成了伊姬斯的特产,就连教皇都把它当作最佳的供品。茴香酒如此,社会的等级观念如此,蓄奴制度亦是如此。伊姬斯人喜欢把宗教做为不公正的理由。祆克蒂斯和埃芬吉的争斗,追根溯源,不过是谁该掌权,谁该享用更多茴香酒的问题。”
如果吉若拉宗母听到图拉克这番理解,一定非常后悔之前如此看重他,还把阿绨罗西塔斯赠给了他。科夫拉特则必然哈哈大笑,将图拉克引为知己。图拉克也不是天生聪明。因为母亲的喜好,他曾询问过玛哈拉嘉茴香酒的来由。没想到一个半真实半开玩笑的故事,竟引来图拉克这一番感慨。
“这和你们阿蔢达尼亚贵族统治的帝国有什么区别呢?”安妮塔随意地问。
图拉克却挠头了。“要说区别......。嗯,伊姬斯原来的统治基础是信仰,而帝国采用的是军队和暴力。两者相较,我们的更实际直接一些,所以最后还是我们赢了。应该是这个道理罢!”
安妮塔若有所思,白细如玉的手指捻着杯子喝了一口。放下杯子,她轻轻地说了句:“其实,我问的是你在培卡塞阿姆的艳遇。”
图拉克的屁股一歪,差点从椅子掉到地上。
“我和......玛哈拉嘉,没有什么!”坐稳后,他义正言辞地说。
“真的吗?”安妮塔一脸不信任的表情。
图拉克直视着他母亲的闺友,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终于,安妮塔总算相信了。“切,我还以为有什么把柄可以用来要挟你了。”
图拉克的眼前又是一黑。
“你也知道伊姬斯宗派势力的强大。玛哈拉嘉,可不是你应该碰的对象。至于玛尔提娜......”
图拉克心想,就知道你在我身边埋了钉子,什么都瞒不过你。就玛尔提娜和他这位便宜阿姨以前的关系,恐怕少不了是一顿唠叨。
“玩玩就可以了,别太当真。”
啊!——图拉克的嘴立刻变成了O字形。怎么说你也是长辈,这样的话也可以如此直白地说?这一惊一乍的,差点就没听到安妮塔接着说的话。
“埃芬吉派对于科夫拉特而言,也就是个披风马甲。而对玛尔提娜来说,其实就是个笑话。就你的经历,那个劳里亚反而在这方面更执着些,也更偏执。不过我要你看到的不仅仅如此。神是绝对的,信仰却是倚赖于人的解释。而人是存有利益之心的,解释信仰的时候免不了要加上自己的私利。如此一来,便有了信仰、教派之间的纷争。伊姬斯的悲剧,我们的幸运也正在于此。要是没有祆克蒂斯和埃芬吉的对立,你的祖先萨玛什大帝就算能攻下培卡塞阿姆,也不可能找到代理人保持对这个海外省的长期统治。我们这些人更不可能逐渐融入到这个社会,成为统治阶层之一。无论你多么蔑视,多么看不起科夫拉特之类的人,但他们的确是维系帝国统治的关键要素之一。所以,你能与科夫拉特达成这个交易,我感到很欣慰。”
“所以你帮我说服了贝尔莎?”图拉克带着感激的语气问道。
“贝尔莎,哈哈哈哈。”安妮塔大笑起来。“贝尔莎自己都不知道她到底想要什么。就你所言,那是个意外。但对她来说,是不是意外就很难说了。我如果对某个男人没什么好感,至少是不会借用他的浴盆的。”
图拉克陪着笑了几声,突然觉得贝尔莎对他有好感却不是件可喜可贺的事,于是又闭上了嘴巴。安妮塔的盘算几乎是众所皆知的,唯一的麻烦就是贝尔莎的年纪太小。当然,十年后这就不是个问题了。这么闹了一场,即便本来图拉克与贝尔莎没什么关系的,也会变得说不清道不明起来。图拉克不禁感慨,姜还是老得辣啊!像安妮塔这样,连耍阴谋都不带掩饰的,实在不是图拉克可以应付的。
“女人的心,不是那么容易读懂的罢?”见图拉克一脸严肃地样子,安妮塔不禁调笑道。
图拉克连连点头。
“放心,贝尔莎还没发育开呢!相信我,她今后一定不会比我差。”安妮塔挺了挺胸,向图拉克展现贝尔莎未来的资本。“至少也比玛哈拉嘉强。玛尔提娜?她就是头奶牛。”
图拉克腹谤了安妮塔几句,最后不得不认可这位的豪情。
“其实,当时我恨不得把劳里亚人道毁灭了的。他那么对待玛哈拉嘉,简直是禽兽行径。而且,我觉得这不是他的第一次,也不会是最后一次。你想,就连帝国派驻培卡塞阿姆的官员,如今都成了他的保护伞。他还有什么忌惮的?”图拉克舒了口气。“可惜科夫拉特恰好出场,还开出了我无法拒绝的条件。所以最终却是虎头蛇尾,连累玛哈拉嘉的冤屈无法伸张。”
“你可以拒绝啊!反正我看着泥莎神殿乌烟瘴气的样子也有气,那位主祭绝对是主要原因。”
图拉克讪讪道:“可是......,皇帝的旨意?你也说了,我们需要这些土著奴隶主。”
“科夫拉特又没答应你什么。就算没这回事,帝国要搜刮伊姬斯的财富,首当其冲的这批人也会抱团想办法的。你不必觉得欠了他什么,把他们当成养肥了的猪就是。”
“猪逼急了也会咬人的!”图拉克有些哭笑不得。“要是在我的任上激发民变,不必皇帝动手,帝国政府那些人都能用唾沫把我淹没了。伊姬斯是只下金蛋的鹅,谁都可以从它身上摸到些什么是没错。但若是我把它煮了吃掉,那些由伊姬斯获得好处的可不会轻易放过我。而且这还没算上皇后和三王妃呢,落井下石可是皇室内斗的传统。”
“陛下给你的数额是多少?”安妮塔还没来得及看努尔五世签发给图拉克的那份诏书呢。不过伊姬斯一年上缴帝国250万帝国金龙,再加也不可能超过百分之二十罢!那就是五十万,约十万尔瑟币。
图拉克苦着脸道:“年底年五十万,明年一百万,第三年要求再翻一番。单是这三年,就要我弄到一千一百万的收益,比原来的整整多了一半。要有那么多钱,我都想逃到海外去做富可敌国的富翁了。”
安妮塔也不禁乍舌!“这还让不让我们活了。”她轻声嘀咕道。虽然大头是要落在伊姬斯本土的奴隶主头上,可他们这些殖民者也不得不承担约三分之一的份额。这么大规模的增税,是从征服以来从未出现过的事。
“陛下这次是横了心要杀鸡取卵了。要不然,怎么把一个军团都交到了我手上。”图拉克后悔不迭地说:“我就说,他怎么可能让我掌握军权了呢!我那两个哥哥都没这等荣誉的。没想到,他简直就是把我放在火上烤啊。”
安妮塔无奈地耸了耸肩。“我本来以为至多就是一年至多也就是四、五十万。我们这些殖民者带个头,再以十三军团威胁一下那些猪圈里的家伙,怎么也能榨出这点数字来。说不定还有些盈余,可以拿来帮你做些培本蓄源之类的事。没想到......,维查耶娜的老公还真是滴水不漏啊!”
图拉克见安妮塔开始感慨,心里越发郁闷。早知如此,还不如赖着不到伊姬斯来呢!
安妮塔见状一笑。“伊姬斯就像情人,你对她太热切,她就冷眼相看,你对若即若离,她却很可能给你一个惊喜。所以,别太把皇帝的苛刻旨意当回事。他只是要你帮他敛财。既然截流无法达到目的,何不开源呢!科夫拉特这老狐狸把你骗来,想必是要与你做笔更大的交易的。要是你不能由此从他们这批人身上搜刮到解决眼下困境所需的金钱,那我只能说,你这次可是大亏了。”
图拉克嘿嘿地连连点头。他也早就想到这点了。唯一困扰他良久的问题,就是伊姬斯奴隶主们的底限在哪里。或许......,安妮塔心里有底?
“别太依赖我。”安妮塔给了图拉克一个责怪的眼神。“你那个书记官阿利安-萨尔达(ArrianSarda)倒是整理文书的一把好手。你们去罗西拉岛后,乘罗柯比-哈尼兹不在,我偷偷派人把总督府这些年的往来公文、税收纪录都复制了一份。本来只是想先盘盘底,看看首席事务官每年能从伊姬斯捞到多少东西,以后本息全收的时候也有个对照的标准。人手不足,时间又紧,所以我把萨尔达那几个也用上了。喏,你看看,他弄出来这么个东西。”说着,从腰间的口袋里拿出一张叠起来的纸。
伊姬斯的女人穿得单薄,身上很少有能放东西的地方。不过为了凸显纤细如柳的腰肢,她们喜爱结构繁复的绺穗腰带。做为点缀,腰侧上多半会扎上一个镶金嵌银的口袋。图拉克拿着安妮塔递过来的纸片,首先便闻到一缕淡淡的檀香。女人的随身物品,真是让人浮想联翩啊!她那小巧的口袋里还藏了些什么呢?
这是一张用于速记的木浆纸,属于不怎么昂贵所以较常使用的级别。打开对角后,正面写了几行简洁的文字。
“3278,两万三千七百,上等海珠一百颗,香料一磅......”
“3279,一万八千,茴香酒十桶,精糖十二担......”
......
“3282,两万零五百,美艳女奴五名,哈鲁希(Halluci)九担及金制烟具两套......”
账单?图拉克诧异地看着安妮塔。
“第一列是年份,然后是帝国金龙的数量,后面则是这些金钱所购置的物品。”安妮塔亚以为图拉克看不懂,便顺口解释道。“很清晰罢!”她颇为感慨地说。
图拉克迟疑了一下。“你家的年货帐单?”
安妮塔伸手夺过纸片。“暴殄天物!这是科夫拉特-亚穆克近五年来向罗柯比-哈尼兹赠送礼物的纪录。加起来,大约值十二、三万金币的样子。虽然不知道直接送的金钱的数量,我估计怎么也不会少于实物的价值。”
“二十五万,还只是送给哈尼兹一个人的!”图拉克乍舌道。“亚穆克家族这么有钱啊。”
“哈尼兹在土地丈量、商品估价、工程包干方面给予便利,足以让科夫拉特获得五倍乃至十倍的回报。这点钱花得一点都不亏。”安妮塔向图拉克仔细描述了伊姬斯官商勾结的各类门道。譬如,如何通过特制的皮尺减少户籍上登记的土地面积;又譬如,如何在商品评估的时候以好充劣,从而降低进出口关税。听上去,安妮塔本人似乎也没少干同样的事。
图拉克拿回纸片,仔细地察看起来。“萨尔达是怎么拿到这个数据的?”
“呵呵。你猜不出罢?”安妮塔得意地说:“哈尼兹这么精明一个人,怎么可能留下明显受贿的痕迹呢。”
图拉克表示虚心受教,安妮塔这才说了出来。
原来,伊姬斯的各类交易和出产,都需要在帝国总督府登记备案。这么做的原因,自然是为了更好地盘剥地方。科夫拉特再胆大,也不敢明目张胆地违背帝国长期的政策。不过虽然有购入的记录,但即然是用来向哈尼兹等官员行贿的,肯定不会留下何时何地送给何人的记录。否则就算第二天世界要毁灭了,也没人敢收他的礼。因此,这些物品只会被当作在亚穆克家族内部自己消费掉了。有入无出,谁也说不出其中有什么不正常的交易。
阿利安-萨尔达却另辟蹊径。他先将亚穆克家族有关的交易数据提取出来,然后寻找前后一个月内,哈尼兹家只有运出却没有购入的那部分物品,将两者对照着比较。于是,便得到了上述的数据。科夫拉特送的可不是日常物品。就算是茴香酒、精糖,那么个数量,哈尼兹一家用上几年都吃喝不完。所以其中绝大部分都被哈尼兹当作商品卖了出去,又或是托船运回了米索美娅的老家。而科夫拉特贿赂哈尼兹的实物一旦进入市场、码头,便会在伊姬斯总督府内留下记录。至于走私......,哈尼兹得到这些东西来得容易,也没这必要贪心省下税金。毕竟,官员明处也还是要点面子的,至多是偷漏些而已。要走私,也该是帮助自己家的产业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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