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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雨之十五 梦至前方已无路(2 / 2)

有种东西在内心的最深处不断蠢动着。那是逐渐在仇恨和憎恶浇灌下长大的黑色物体。

眼前所见的一切,都要蹂躏、摧毁、破坏,一个不留...等等,一个...不留?

脑海突然浮现出绯音那空洞的眼神。

——糟了!

不行。不能杀。绯音。必须要找到绯音。

口中喃喃低语着什么,少女开始蹲下来,翻滚着那些破破烂烂的尸体。

——说不定绯音也在里面。

重新感到火热起来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要从喉咙里钻出来。从脊柱开始逐渐爬满了背部和额头的恶寒则像跗骨之蛆,慢慢地啃食着我的内脏。

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温度不断交战下生出的痛苦简直无法用任何言语描述。

——说不定是我亲手杀死了绯音。

不是的。那样的事情不可能。这样开玩笑一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然而——谁又能否定这样的事情呢。虽然不过是自卫,但撕裂师兄弟们的胸膛、咬碎他们的喉咙并生啖其血肉的又是谁呢。

不要。我不要她死。这样的事情我绝不承认。

为了确认这点,少女像发疯了一样翻开着一具又一具惨不忍睹的尸骸

可是绯音的尸体哪里都找不到。

或许她已经一个人逃走了。

但心中的潜伏的怪物却在耳边悄悄睦语。

——说不定、是被全部吃下去了呢。

一想到这点,全身的力气就消失了。她就像一滩烂泥一样,双膝跪到地上。非常珍惜地收藏在内心某处,和绯音的那份充满了幸福的回忆,就这样被强行拖了出来,扭曲成了另外一种丑陋的形状。

「呵呵......」

作为支撑上月清良最后一丝清醒的支柱轰然倒塌的现在,面前这个怪物的躯体所承载的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心灵了。

她放弃了一切抵抗,任凭自己被别的什么存在所吞食着。贪婪的妖兽发出了喜悦的鸣叫,打算好好地享用面前这顿让它垂涎已久的大餐——

「住手啊——!」

从身体外部传来的凄厉呼声唤起了逐渐正被谗食的少女所余不多的意识——

——绯音?!是绯音吗!

没有理会从心底深处传来的不满咂舌声,少女一改刚才的颓废,从地上一跃而起,转瞬间就变成了一只疾走在夜风中的银色巨狼——

是她——

真的是她——

在夜色下乘风望向地面的巨兽忍不住心中的狂喜,朝着头顶上的圆月发出了一声饱含着从绝望中复生的长啸——

「嗷呜————————————————————」

正当巨狼要从云端俯冲下去,却看到了一片灰烬的道场旁的绯音听见啸声,恰好回头望天时双眼中充斥着的仇恨之火。

仅仅是一眼,化身成巨兽的少女就被迫那样滞留在半空中,迟迟不敢降落至地面。

因为她知道,即使现在下去和对方相认,亲眼见到自己做出了什么的绯音也一定不会原谅她。

背叛了两人当初许下的誓言,辜负了绯音的信任——

她毁了一切。

银色的巨狼发出了一阵经久不绝的苍凉吼叫,然后掉头追着月亮的方向的狂奔而去——它穿过连绵不绝的河川、巍峨高耸的群山、孤寂荒凉的戈壁——

即使这样她还是没有停止奔跑。

在那个被仇恨所束缚的夜晚,她永远失去了绯音,自己至亲至爱之人。与之替换的是,重新定下的契约。被一眼中满盈的杀意贯穿全身,少女知道,绯音一定会变强,然后来追杀自己吧。

而少女所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接下她承载着仇恨的剑刃而已。

如刀锋般的空气刮过银色巨狼舞动不已的颀长毛发,从那巨大的眼眶中滴落的泪水转瞬间就被迎面而来的风粉碎,化作无数细小的晶莹水滴,在月光的照耀下散落到了漆黑的深渊中。

上月清良坐在窗沿上倚着后背,望着夜空上从昏暗的云间露出一角的上弦月。这个契约已经持续了整整四年。绯音当年那双眼中的无声呐喊,才一直支撑着清良到现在。组成她身体和意志的一切都已经在那个晚上失去,作为武士的仁义礼智忠信孝梯早就被抛却于脑后。维持清良存在的,就只剩下腰间的一把爱刀、与驱使它的四肢与躯干,以及刀和此躯被赋予的契约——

和上月绯音一决雌雄。

清良只是为了这个而活着的。她所有的存在价值都被赌在了这一战中。

现在想起来,上月清良的剑说不定本就是为了和绯音交接而诞生在这个世上的。所以,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对她来说或许并不是悲剧。

不求胜败,不论生死。

上月清良所渴求的,只是以武士的身份,与棋逢对手的绯音来一场不受任何人妨碍的公平决斗。如此而已。

磅、磅、磅。

下方阶梯上传来了谁的脚步声。不用说。这个时间,这个地点。同时知悉这两者而得以踏足于此地的,除了自己就只有一个人。

听着这预示着破灭的足音一步步登上台阶,清良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快点。

再快点。

这回,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阻碍了。终于能够毫无顾忌地互相厮杀了。

开始吧,进入终盘的棋局。

开始吧,只属于我们两人的战斗。

开始吧,绯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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