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一步追问的想法被削减,深深的疲倦从里向外席卷了全身。对莲子来说,回到椅子上坐下就已经是极限了。
虽然之后也有过寥寥几句言不由衷的对话,但那不过是为了敷衍心中的空虚做出的掩饰而已。
莲子的注意力早已不在餐桌上,就连梅莉不小心洒出了热汤,咲夜急忙过来善后的事情都没注意到,剩下的只有逐渐模糊下来的记忆。世界就像蒙上了一层轻纱一样变得暧昧起来,就像一个旁观者一样,莲子出神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却丝毫没有对外界的变化做出应有的反应。原本如盛夏果实般饱满的心灵正在不停地枯萎。
再那后面发生的事情,说实话没什么印象了。只是注意到的时候,四周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窗外的景象就像从天空上倾倒下来的墨水,能够看见的就只有被无尽的森林那漆黑的轮廓,和玻璃上不断被刷新的雨滴。
丧失的时间感对于流逝的沙漏不会做出反应。
在脑海里,对从早上到夜晚途中做了些什么,没有这样的记忆。自己到底是怎样度过这段时间的呢?想不起来。为什么自己会像现在这样躺在床铺上呢?自己又是在什么时候回到房间的呢?不断涌出的疑问得不到丝毫消释,从窗外逐渐渗入的寒意,也慢慢地涌进了内心。
在这里的生活已经是第六天了。
确实,在洋馆的生活对莲子来说简直就是梦想。但是,如果不返回大学的话,即使写完了论文,研究所花费的时间和精力就都变成了徒劳。隐居的想法,只有在老年才让人觉得自然。要在这里逃避的话,莲子觉得还为时过早。用难得清醒的意识,她正考虑着几件令人在意的事。
关于这间邸宅的事。
关于梅莉。
关于双生子,特别是蕾米的伤。
她那被白色的绷带所包裹着的右手,一次都没有离开过莲子的脑海。
要说为什么对绷带感到如此在意的话,是因为蕾米早上那异常的态度。
即使是灼伤,在碰到她手腕的时候,那个触感可以说完全失去了常规。说不定是因为在意伤痕的事情,而想要通过绷带来遮掩住——这样考虑的话就很自然了。
在天花板和脸庞间抬起手,像检查指纹那样凝视着指尖,莲子再度想起了那时的触感。
少女的手臂简直就像雕塑一样。可是确定的是,那绝不是石膏。因为它比那更粗,而且袖口也会因此而膨胀起来才对。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究竟是什么?
一想到这点的时候,掌心就微微出汗。
那是蕾米的手吗?换一种问法的话,那还是人的手吗?
无法得到解释的疑问在胸口单方面地堆积,骚乱和不安之后,恐惧也随之从身体的各处涌现出来。
现在想起来的话,那个硬度,和冰冷的触感,和温暖的血液流动着的肉体相比有着太多的不同。在邸宅里度过的时间里,一点点像沙漏一样推挤起来的违和感,现在几乎已经快要化成实体,显露在她的面前。
——去见她吧。乘着自己还有意识的时候。
来到一片漆黑的走廊,忍不住发出了叹息。原本抱着研究的目的来到这间洋馆,然而现在却被这里迷惑住,变成了异常的事态。划开浓厚而细腻的黑暗,莲子开始对这个走廊仍然属于人世抱有疑问。不是直感,更不是有根据的推论,只是明白了眼前的事实而已。自己居然对这样莫名其妙的结论感到信服,莲子禁不住失笑出声。但不可思议的事,她却没有对来到这里感到后悔。
好不容易走到了双生子的房间,在紧闭着的门扉前停下来,莲子做好了无论是发生什么都全盘接受的觉悟,然后毫不犹豫地敲了敲。
「有什么事吗?」
就像在门内等待着一样,没有丝毫停顿,回答立刻就出现了。那是带着紧张,并且往外渗透着寒气的声音。
「有点在意你的事情。而且,也想为早上的失态道歉。让你感到不快了吧,真是十分抱歉。」
「...我没事。还请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蕾米话中的意图有些难以判断。但那至少不是强硬的拒绝。无论如何,莲子都想确认一次那个伤究竟是怎么回事。她未能阻止自己的这个念头。
「我想见见你,可不可以开一下门呢?」
「...宇佐见小姐...」
在那个回答中不但没有感到反抗,反而在悲伤的语气下暗藏着喜悦。
「那么,我进来喽?」
无视对方的回答,莲子伸出了手,顺利转动的门把告诉她这扇门没有上锁的事实。在蕾米发出的悲鸣和抗议下,随着门慢慢的开启,室内那橙色的灯光也随之照亮了漆黑的走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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