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善治招了招手,将角木蛟唤过来,介绍道:“这是季敖,你爹还在家时捡回来的一小屁孩。”似乎想起什么,欧阳善治继续说道:“嗯,现在也是个壮年汉子了,看来我真是老了。”
季敖走过来重新见礼,道:“季敖见过云少爷,谢云少爷救命之恩。”
因为一路上万承礼的抱怨,欧阳雯对季敖有着不小的成见,只是欧阳善治对他身份的默认,让自己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对着欧阳善治嘀咕道:“爷爷,你是不知道……”
听完了欧阳雯的声讨,欧阳善治只是笑笑,说:“这些,季敖都告诉我了,事实如何,无从得知。不过我知道这小子的脾气,还不屑于干那些勾当,所以,你就别瞎想了。”
欧阳雯没办法改变爷爷的决定,但却不是没办法折腾人。眼见着欧阳善治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养神,便把矛头对准了季敖:“你,过来,给本小姐把果盘端来。”
哪知道季敖根本不理,欧阳雯连嚷了三次,季敖才无精打采的应道:“雯小姐,季敖只是老爷的扈从,可不是欧阳家的仆人,这些事,还是请另寻他人吧。”说完,也闭起了眼睛,气得欧阳雯把求助的目光转向了龙云。
龙云给了欧阳雯一个安心的眼神,低声耳语一阵,将欧阳雯打法走,才对着欧阳善治问道:“爷爷,您是不是还有什么话要跟孙儿说?”
原本一脸平静的欧阳善治终于露出了一副哀痛的表情,皱眉沉思片刻,颓然的坐在藤椅上,向龙云问道:“云儿,你说人生在世,是不是都逃不过酒色财气这四个字?”没等龙云回答,欧阳善治自言自语数着自家的旧事:
“想我欧阳善治,祖上本就是家族弃子,无路之下来到这江城经商,经历三代,才打下了一席之地。传到我手上,更是让我欧阳家在官家和江湖两面都赚取了不小的声望,但总为江湖人所嗤。我一心向让欧阳家在江湖中立足,也终归是陷在了‘气’字之上。好在我有了昊小子,虽然求学不成,但这小子敢盗书自练,最后虽然不得不隐姓埋名,但也让江湖人不改再小觑我欧阳家。哎,委屈他了。”
龙云印象中欧阳善治总是一副万事随心的洒脱形象,哪怕和无极老人斗嘴也只是老友之间独特的玩笑而已。如今第一次见到欧阳善治这副样子,龙云却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过欧阳善治也没准备让龙云来回答这个问题:“直到见到你,我这一个心结才算是解开。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总想着让你们这些年轻人早些扬名立足,才不会堕了我欧阳家的威风。”转眼看着龙云,问道:“云儿,你想做些什么?”
想了想临行前父亲的嘱托和神情,龙云答道:“孙儿回到欧阳家,已经遂了父亲的心愿,虽然也有让白龙枪名震江湖之志,但也比不过孙儿安危重要。至于孙儿自己,有三五好友相伴,红颜知己相随,在这江湖中闯一闯,便是了。名利权势,在孙儿看来,都如过眼云烟一般,若无饥苦劳顿之忧,何必强求?可能是孙儿还年轻,只是这些幼稚的想法吧。”
闻言,欧阳善治再次闭眼,有些羡慕:“虽然幼稚,却无比纯粹。红尘有欲,不过酒色财气,枉我们这些前辈活了大半辈子,还不如小辈想得透彻,可哀可叹呐。”
不知道为何欧阳善治会发出如此叹息,这时候一名家仆匆匆跑来,喘着气,正要说话,却发现龙云在场,不知如何是好。
龙云转身欲离开,欧阳善治摆摆手阻止了:“该来的总是会来了,遮遮掩掩总有盖不过的一天,有什么事,只管说便是。”
得到吩咐的家仆这才战战兢兢的说道:“老……老爷,堂前来了许多人,说是来讨账的……”话说到这里,似乎不敢说下去了。结果欧阳善治喝道:“我欧阳家的人什么时候这么畏首畏尾了?说下去!”
“是……月前,三爷用家族名义向他们借了不少钱粮,迟迟不见归还,于是就找上门来了。可如今寻不着三爷,他们拿的借据又是实实在在的,大爷如今在跟他们周旋,派小人来问问老爷的意见。”
“哎,虽然想过有这么一天,但没想到这么快。走吧,我这把老骨头也去掺和掺和。”
堂前,欧阳昰还是头一回面对这么多前来讨债的债主。本来自己在后堂招待韩振雄和蒋嵩,忽然仆人报告说有人前来讨账。欧阳家自衬从来不会亏钱任何人财物,不过既然敢上门讨债的,想必也是有理有据,本来吩咐管家去处理就好,没想到讨账的人越来越多,欧阳昰也察觉不对劲,安顿好蒋韩二人就出来了,看到满堂的债主,任是他见惯了大场面也不禁吓了一跳。
“欧阳家主,这一千万两的事是不是早些跟小人结了啊?小人店小,可经不起折腾啊。”见到话事人出来,有人连忙上来诉苦。
“就是啊,我那三十万石粮食也是花钱买来的,那里还欠着钱呐。”有人打头阵,自然有人跟上了。
……
一群人七嘴八舌的,说的欧阳昰好不心烦。安抚好众人后便找账房查验,结果让欧阳昰更为惊怒——欧阳晟从账房预支了一万两黄金,差不多是他所能预支的极限。而他如今欠下的债全是记在了欧阳家的名下,算起来也差不多是欧阳家一大半的家底了。问题是,欧阳晟月前外出后一直未归,连他妻子晁氏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心中无计可施,欧阳昰只能派人去知会老爷子,看看他有什么主意再说。没等到仆人带回消息,欧阳昰没想到竟然把欧阳善治给等过来了。欧阳善治早已不管家族事务,但不代表他就不关心。欧阳善治才是家族的掌舵人,只是懒得理事,同时带着培养继承人的心思,这才将这些一股脑的丢给了欧阳昰而已。
欧阳善治一出现,整个场面顿时就安静了下来。竟然惊动了欧阳善治,欧阳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是不少人心中的想法。
让管家把账目当着众人的面报了出来,欧阳善治没有丝毫意外,只是问了一句:“我们库里的银两,够不够还?”
“这……”账房管家哭笑不得,这是能当着债主说的事吗?要知道欠下那可不是小数目啊!
没有得到直接的回答,但是看账房管家的脸色也知道了。欧阳善治转头望着堂前众人,说道:“诸位,目前现银有些不足,哪些是实在着急用钱的,哪些又愿意多等些时日的,我欧阳家断不会亏欠你们。”
此话一出,众人纷纷愕然。不过总有人嗅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壮着胆子问道:“老太爷,小人斗胆问一句,贵府是不是有什么变故?”
哪知欧阳善治也不隐瞒,说道:“哦,我那不成器的儿有什么想法吧,想向他爹证明什么。”一琢磨,大家都清楚了——三爷欧阳晟借了一堆钱粮分家了,把烂账留给了欧阳家。这么一来,欧阳晟欠下的债欧阳家完全可以不认啊!
“诸位不必惊慌,钱虽然是那小子借的,但债嘛还是我欧阳家的。生意场来往多年,我欧阳家何时亏欠过各位?只是的确没什么现银,少不得要卖些东西罢了。”欧阳善治先给大家一个肯定的交代,赖账,这从来不是欧阳家经商的手段。
不得不说,欧阳家在生意场的人缘委实不赖,有人当场表态道:“既然老太爷都这么说了,小人也安心了。小人倒是可以再熬个半月,只是半月之后……”
“安心,十日之后,便还了你的账。”
有人开头,便好商量了,除了实在有几个着急的先行结算了,其他人都纷纷表示愿意再等等。
“对了,趁着这个机会,也先给大家宣布一件事——以后我欧阳家的生意,由我长子欧阳昰决断,除此之外,其他人无权过问。”
“爹,您这是?”
“呵呵,我老了,这些年不都是你在打理吗?只是,在这种时候交给你……”
“您这是哪里话,我自当把欧阳家带出困境。”
“那就好,我还怕你没那股闯劲了呢。”
“那老三……”
“哎,就当是兄弟分家,多带了些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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