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结束
“已经飞临目标上空。不过没有地方降落。”
“明白。在目标上空悬停。”
又是老问题。这个世界上的市镇修建得都非常紧凑,连个大一点的广场、宽阔一点的街道都没有。当然,这样的做法有其合理性:紧凑的建筑布局可以尽可能地减少外围需要防守的城墙的长度;而弯曲狭窄的街道可以防止敌人的骑兵破门后直冲市中心。但是这给依赖“鸬鹚”运输机作载具的特遣小队造成了不小的麻烦。
这是盟友的城镇,用机炮轰平一片街区制造降落场的事情不能干(至少不能轻易干)。上尉靠在机舱的舷窗边,观察着下方的情况。这个镇子就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小城镇一样,街道上没有公共照明,街边建筑大多笼罩在一片黑暗中;只有几处地方燃起了大火,火光照耀了附近的街区。上尉注意到了着火的建筑主要分布在城门侧和市镇中心两处地方。在城门侧的很好理解,攻进来的敌人通常伴随着杀人放火;市镇中心的火就烧得有些蹊跷了——有内鬼作乱。上尉是如此判断的。
“我们怎么办?要怎么下去?”——预言者迪安在旁边紧张兮兮地问道。
“怎么下去?跳下去啊!你不是没干过。”——上尉白了他一眼。
“又跳?!我可不像你们那样!我是非战斗人员!”——预言者大声抗议。
“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要去救你的‘白雪公主’吗?连这点苦都吃不了?”
不等预言者继续抗议,上尉在对方屁股上揣了一脚,将他从打开的舱门踢了出去,然后眼睁睁看着对方在一阵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中,在领主府的屋顶上砸出了一个窟窿。
“好吧。此处情况已得到处理。我们去城门那边。”——上尉淡定地向机组下命令。
……
轰隆一声,伴随着飞扬的灰尘和崩落的天花碎片,预言者以平沙落雁式降临在了房间的正中。
“咳……咳……这帮粗鲁的野蛮人……”
预言者一边咳嗽着,一边揉着酸痛的身体从瓦砾堆中爬起来。他回过神来,环顾着周围状况:这里似乎是一间无人的客房。房间内没有点灯。从头顶上那个破洞照进来的点点星光,是室内唯一的照明。
“妈的!以后得离这帮丘八远一点,否则命都不知何时送掉。”
预言者一边在心中咒骂着,一边摸索着试图找到离开房间的路。因为太黑了,所以他被地上横放着的一张椅子给绊倒,身体失去平衡,摔了一跤。还好前面是一张床,预言者的身体被柔软的床垫托住,避免了与地面的亲密接触。
“妈的!真倒霉!哪个混蛋把椅子这样放?不过幸好这里还有张床。”
预言者用双手支撑着身体想从床上起身。突然,他感觉到自己的手好像碰到了什么。顺着感觉摸索过去,他的手又触摸到一团温暖、柔软又带点弹性的东西。
“这是什么?馒头还是包子?莫非不是掉进客房,而是掉进了厨房?……不对,厨房里又怎会有床?”
就在预言者有些混乱的大脑还没想明白过来的时候,突然旁边传来一阵刺眼的光亮。预言者吓了一跳,连忙用一只手虚挡着眼睛,向光亮来源看去。只见打开的房门口站立着一位穿着黑白二色女仆装的年轻女性。她一手托着一盏手提式油灯,一手捂着嘴,脸上带着惊恐的表情看着他。
“你……你……”
那女仆结结巴巴半天说不出话来。预言者觉得自己可能吓到对方了,他正想辩解,却发现对方的视线好像不是盯着自己,而是看向自己的旁边。预言者顺着她的眼光看过去,只见自己坐着的那张床上,原来还躺着一个人——那是一个只穿着贴身内衣的年轻女性,正双目紧闭地平躺在床上;自己的那只手好死不死地正好放在她胸前的凸起上。
一颗汗珠顺着预言者的额头流下来。他像触电一样从床上弹起来,一边拼命挥手一边试图为自己辩解:
“误会!这是误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色~狼~啊~!”
根本不听预言者的辩解,门口的女仆突然爆发出一阵足以刺破人类耳膜的尖叫声。尖锐的女高音在空旷的宅邸内不断地回荡。预言者本能地捂住耳朵,然而转念一想似乎还有更加要紧的事情要做——如果任她这样喊下去,岂不是把其他人都叫来?人家看到现在这个样子,误会只会越来越深。所以他连忙上前想制止对方。然而那个女仆一看见预言者向她这边扑过来,就将手中的提灯向预言者砸过去,接着立刻转身就逃。一边逃,她还一边不停大叫:
“有强盗啊!强盗从后面进来了!”
……
女仆的惊叫终于惊动了宅邸里面的所有人。
“你听见了吗?有强盗从后面进来了?”
“是的!强盗还把艾薇制服了,按在床上(哔~~~消音)!”
“是真的吗?石榴。”
“是真的!是石榴亲眼看见的!他还想对石榴也做那样的事,还好石榴跑得快……呜(哭)~~~”
“可恶!一定是从窗户爬进来的,是我们疏忽了!”
“不能任由他们欺负我们的姐妹!你们现在同我去,把艾薇救出来!”
“对呀!对呀!给艾薇报仇!”
群情激昂的女仆们拿着各种各样的武器:扫帚、拖把、鸡毛掸子、厕所通……在女仆石榴的带领下,向着后宅杀气腾腾地扑了过去。
时间回到稍早前。
菲欧娜正处于她出生以来最严重的危机中。当哨兵示警的时候,菲欧娜正同铁匠铺老板豪猛以及他小队里的民兵们一起,在城墙下一边烤着火一边喝着酒,听着这些人漫无边际地侃大山吹牛。一听见警告,菲欧娜便同这些民兵们一起迅速地登上了城墙——虽然严格来讲,她并非镇民自卫团的一分子,并没有义务帮助他们防守镇子。
但是人算不如天算。虽然城墙上因为民兵们的迅速到位而稳住了情况。但是城门却因为猛虎团佣兵的背叛而迅速失守了。从城门蜂拥而入的敌人让城墙上的民兵们无用武之地;而且因为登城的楼梯被占据,他们还被堵在了城墙上,陷入进退不得的两难境地。
敌人主要以地精为主,其中混杂了一些欧克兽人。地精还好,即使是没怎么受过训练的民兵也能够在单挑中轻易战胜这些猥琐的小矮子;但是面对比正常人高出一个头的欧克兽人,民兵们不仅在体格力量上被完全压倒,而且手中简陋的武器在对方其貌不扬的刀斧挥砍下,如同稻草一般折断。人类发出的惨叫声在城墙上各处纷纷响起,不绝于耳。
在菲欧娜所处的这一群人中,只有铁匠豪猛拥有同欧克兽人正面一战之力。铁匠挥舞着一把锻钢大锤,完全不惧与兽人的兵器硬碰硬。锤斧相击之处,爆出一阵绚烂的火花。杀得兴起之处,铁匠将身上的皮甲一撸,精赤着上半个身体,露出隐约可见斑驳的纹身,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战吼——“奥丁赛!”
而对面的欧克兽人也回之以一片骇人的“Waaaaaaaaagh!”
铁匠打得是痛快了,其他人却没那么轻松惬意。包括菲欧娜在内,没有人能够在正面挑战欧克兽人后全身而退。那些在铁匠的勇武姿态激励下鼓起勇气挑战欧克兽人的人,都无一例外地化作了对方刀斧下的肉泥。
大约是晚餐没吃饱,还是激烈的运动让肚子更快感到饥饿,一个欧克兽人在杀戮后,迫不及待地抓起了受害者的身体,双手用力——只听“撕拉”一声,那人的大腿就被生生从身体上撕了下来。然后那只欧克迫不及待地将血淋淋的人类大腿塞进自己口中,大口大口地咀嚼。在“咯吱、咯吱”地嚼骨声中,鲜血和肉沫顺着欧克兽人的下巴流淌下来。
如果久经沙场的战士,对这残忍的一幕应该司空见惯,会抓住时机对正在大快朵颐的敌人发出致命一击。但是在场的人除了菲欧娜这样的少数以外,大多数是没怎么见过杀戮和鲜血的小市民。在这骇人的景象前,一些人腿软了。
“妈妈呀!……我要回家!”
一个民兵丢下武器,背对着敌人开溜。在他的示范下,越来越多的人有样学样,加入了逃跑的行列。
“回来!胆小鬼!”
铁匠豪猛不得不从激战中分出心来,向着逃跑者们的背影怒吼。这些人的战斗力不值一提,但是如果没有他们牵制住如同老鼠一般的地精,他也无法全心投入到与欧克兽人的战斗中。
菲欧娜也被挤在人群中,不停地用请求甚至是哀求的语气劝说人们不要逃跑,返回战场上;只要再坚持一下,援兵就会来了。然而已经陷入崩溃状态的人们哪会听从这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丫头片子的说教?菲欧娜在人群中如同怒海中的一片扁舟,随波逐流,时隐时现。
民兵们的软弱状态被敌人看在眼里。欧克兽人还好,在它们的价值观里,战胜懦者是毫无荣誉可言的,只有挑战强者才能带来更大的刺激,所以它们都一股脑儿围殴铁匠去了;地精却是以欺软怕硬著称的,当它们看见眼前的人类慌不择路只顾逃跑时,便平白生了十二分的勇气。
于是令大陆上所有人类至上主义者难堪的一幕出现了,一群地精追着一群人类在城墙上跑。不时地有人被同伴挤倒在地,挨了无数黑脚之后,被赶上来的地精抓住虐杀。地精的武器简陋粗糙,大多数是骨制或者锈迹斑驳的铁制矛头,刺入人体杀伤力低;然而此时却给受害者带来犹如凌迟处死一般地痛苦。
一个民兵被地精从背后赶上,打倒在地。地精们一个个欢快地在他的身上又踢又踹,并且用长矛在他身上到处乱戳,发泄着长期以来被人类压制在荒原中的郁闷。受害者声嘶力竭地呼号着,希望自己的同伴来救;但是那些平时跟他酒肉交情的狐朋狗友们回应他的只是无情的后脑勺。
就在他快要绝望时,一个尖细声线大叫着“滚开!”随即一团蓝影撞入地精群中。锯齿大剑犹如割草一般,将围绕着民兵的地精们放翻一片。剩下的地精“吱吱”地尖叫着,连滚带爬争相同这个蓝色身影拉开距离。菲欧娜一手拄着上面尤挂着肉丝的锯齿剑,另一只手伸向地上的民兵。
“你还能动吗?”
“啊啊啊……我的腿……”
那民兵痛苦地捂着小腿上的一处伤口,那里被一只地精骨矛刺进去,矛头断在了里面,伤口流血不止,而且还发黑了。
眼看这民兵无法自己走路,菲欧娜果断地将对方搀起来,依靠在自己肩上,半拖着他向包围圈外围挪去。那些地精原本躲得远远地观望,现在看见菲欧娜只有一个人,而且还被伤员拖住手脚,胆子又大了起来,又围了上来。
菲欧娜一手拖人,另一只手单手挥舞着锯齿大剑,驱赶着靠近的地精。多亏了她刚才的神勇表现,地精们对此心有余悸,一个个互相推揉着,试图将身边的同伴挤上前,死道友不死贫道,包围圈这才没有立刻合拢。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菲欧娜的手开始因为疲惫而酸痛。她本来就不以体力见长,而且大剑也不适合单手使用。
注意到救了自己的人露出疲态,那个民兵颓丧地对菲欧娜说:
“你放开我吧……再这样下去,我们两个人谁也逃不了。”
“不要放弃……只要再坚持一下……援兵就会到……”
菲欧娜气喘吁吁地说道。眼见自己劝说不见效,对方依旧萎靡不振的样子,菲欧娜突然问道:
“你有恋人吗?”
“啊……咦?”
“就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啊啊啊?!”
没想到对方突然问这么私人的问题,就算是时间地点不对,那名民兵还是不由得脸一红,结结巴巴回答:
“大概……也许……有吧?”(注孤生)
“那你就更加不能放弃!你想要她哭吗?”
“……不想。”
“那就给我振作起来!别软趴趴的!**的还像个男人吗!”
女骑士突然爆粗口让那个民兵犹如醍醐灌顶,精神为之一振。他一个挣扎站起来,从一个试图偷袭的地精手中夺过长矛,又一脚将其踹飞,然后大喝:
“我草你地精全家的OOXX!”
多了一个战友,菲欧娜顿时压力大减。两个人背靠背互相掩护着,同地精展开周旋。眼看到嘴的肥肉又飞了,那些地精恼火得抓耳挠腮;有心强上,但是那两人防守得滴水不漏,一时半会双方僵持起来。
突然,在地精们的身后传来了喊杀声。原来逃走的民兵又杀回来了!
因为菲欧娜的奋战,拖住了地精的追击脚步。那些民兵们逃了一会儿后,发现后面没有追上来,于是便停了下来。喘息未定,众人回想起刚才的事情,无不感到莫名难堪。
老子居然被一群地精追着跑?说出去简直让人笑掉大牙!麦酒镇大老爷们的脸都给丢尽了。
尤其令他们羞愧的是:在他们这些大男人被地精追得抱头鼠窜的时候,是一个看上去娇滴滴的女孩子在独立奋战,解救他们的同伴。
菲欧娜救助民兵的义举,被其他人远远看在眼中。只要心中良知未尽的人都不能无所动容。
“我觉得我们应该杀回去。”
有第一个人开口说出,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杀回去!区区地精而已,我们那么多人还对付不了吗!”
“对!杀回去!”
于是大家一起杀回去。
剧情立刻反转。地精们措不及防下突然遭受背冲,立刻乱成一团。一边是红着眼睛要复仇的民兵,一边是防守得犹如磐石一般的二人组,狭窄的城墙上根本没有多少地方可避,走投无路的地精有不少从城墙上跳了下去。
呼!终于得救了!——菲欧娜长喘了一口气。
跟大部队重新会合的她仍然记得自己还有一个同伴急待援助。于是在将受伤民兵交给别人照顾后,她又招呼了几个勇敢的民兵,沿着城墙往回跑,去救铁匠。
当豪猛听见菲欧娜的声音时,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老子还以为自己死定了呢!”
在最初的战场上,豪猛已经将那位迫不及待在战场上开餐的吃货给一锤爆了头。但是他自己也陷入了三个欧克兽人的围攻中。饶是他勇力过人,也不是三个兽人的对手;正在节节败退中,突然远方传来了菲欧娜的喊声。
菲欧娜带着援兵过来,围攻豪猛地欧克兽人立刻分了一个去迎战他们。豪猛地压力固然是大减,但是菲欧娜和她带来的那几个民兵却是如临大敌。刚才丧命于兽人刀斧下的同伴残肢依旧在附近,提醒着众人这不是可以力敌的角色。
就在菲欧娜等人被这个欧克兽人逼得步步后退时,空气中突然传来了一种奇怪的声音。其他人当然是不明所以,但是菲欧娜最近却是听惯了这种声音。她自然明白这代表了什么意思。
“立刻隐蔽!——啊!来不及了,你们随我来!”
菲欧娜说完,带头跳上内城墙的城垛,纵身跳了下去。众民兵对菲欧娜的行为莫名其妙,但是刚才菲欧娜在民兵中树立起来的威信,让他们选择了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追随他们的“女武神”再说。大家纷纷有样学样从城墙上跳了下去——反正下面是给守卫临时居住的茅草屋,摔不死。
菲欧娜临跳之前还对着豪猛喊了一嗓子。豪猛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却听见头顶传来一阵尖啸,就连正在交战中的欧克兽人都不禁抬头观望。豪猛对着尖啸来源的天空望去——
“窝草你奶奶个熊!”
豪猛吐出一句脏话,猛地向城墙外一扎,轰隆一声摔进城墙下的茅草屋中。
就在铁匠身体离开城墙的几乎同时,一阵火雨在雷霆声中降临在城墙上,瞬间就将这一段城墙化为了火海。位于其中的肉体被金属和火焰嚼碎烧焦。
豪猛挣扎着从茅草堆中爬起来,张开他的大嘴巴看了看头顶还在燃烧着的那段城墙,又看了看夜空中拖着尾焰呼啸而去的“鸬鹚”的背影,嘴巴里面吐出一句:
“我他妈的感谢你十八辈子祖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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