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元,由你负责,带芬特副队长尽快熟悉情况,准备接下来的大战。”
“是!”
河洛裔青年点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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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结束,堪称出乎意料的突兀,而斯特汀上校难测的态度,则让困惑的冷睿,在事后与我进行了专门的探讨,而我也借机,问起他之前自信的来源。
“是老师做过的事了,当年第四次雅典星系攻略战前,老师曾代表帝国中枢,前往雅典星系阅兵,期间有几位将军桀骜不驯,对他这个文官屡屡挑衅,于是老师一怒之下,便当众以兵棋及剑术与对方赌赛,并轻易取胜,使得此后,雅典方面军从布伦贝克元帅以下,都对老师极为敬服,甚至帝都政变时,还冒险联名为老师求过情……。”
“这么变态?看来这位言超臣先生的强悍,简直赶上某圣人了,不过,我倒有个疑问,当初对方敢于挑衅言先生,我想,应该是因为他是文官,更位居中枢,与雅典方面军互不统属的关系,但是你今天,一战之后,虽然打掉了对方的轻视,可被你正面顶撞,而掉了面子的,却是你未来的上司啊,这样,不会有什么麻烦吗?”
“咦?哎呀,这下惨了,方铭,怎么办?”
完全出乎意料的,我话音刚落,冷睿竟失声惊叫起来,似乎是从没想及这一点。
于是我只好很无语的,露出一个“囧”的表情……还以为这家伙当初的自信,是因为有过什么类似的经验,谁想他根本是照猫画虎的空想,ORZ,幸好,作为不多的优势领域之一,我在人际交往方面,只怕还要比他擅长些。
“那么,与陪同你的中尉交流一下如何?想来对方该更了解你的上司吧?”
“不愧是方铭,果然是好主意。”
冷睿当即大为称赞,于是,从第二天开始,当肖沧云沉浸在完善迦南作战计划的工作中时,冷睿则在逐步熟悉指极星队的同时,也试图和陪同他的“手下败将”,名叫张元的河洛裔青年搞好关系。
很幸运的,是尽管身为一流的王牌,但对方在言谈行事间,却完全是指极星队的异数——不仅对之前的一战毫无芥蒂,更表现得相当谦虚低调,再加上相似的年龄,很快,言谈投机的两人,便显得亲近了许多。
“中尉,那天,你的战法,可以说是我至今见过的,最为坚实的防守了,真是很把我吓了一跳,想起以前的自大,看来我还真是井底之蛙。”
“哪里,少校您无疑是真正的天才,18岁的年龄,技术便如此精湛,其实,队长昨天曾私下称赞过,您的技术,已不在他之下。”
内部消息入手!看来那位帝国第一王牌,还是一个坦承事实的实在人,对冷睿也不像表现出的那么反感,不过,既然如此,他昨天的态度是因为什么?
不过,或许是被昨天的模拟战刺激了?冷睿的关注点,却明显偏移了预设,而集中在了“路人甲”中尉身上:
“天才么?或许算吧,但是其中……算了,说起来,张元你比我大不了几岁吧?”
“我今年十九岁,自十六岁从军校毕业,已经从军三年了。”
“其实我事后偷偷查了资料,你居然已经有了九级的机师资格,这总算让我安心了些,但是,既然是军校生出身,又有这样的超王牌水准,为什么你还是中尉呢?我知道帝国军的惯例,但是,对于指极星队内的晋升,利昂元帅是特别照顾的吧。”
所谓帝国军的惯例,是指平民三次同等功勋,只等同于贵族的一次,而正是它的存在,才造成了帝国军中,平民几乎无法成为高级军官的现象,正因如此,当初,听闻弗雷德竟以平民之身,而在二十岁成为少校时,冷睿才会大呼奇迹,并对对方大为重视,进而深交为好友……只是他没有想到,对方竟在第六次雅典攻防战前,再度刷新了记录,而成为了帝国史上第一位真正的二十岁平民将军。
只是随口的一问,但很意外的,一抹痛苦之色,却在黑发少年的脸上一闪而逝:
“这……我其实是来自雅典星系的第五军团,半年前才调到这里,在那边,河洛裔、又是平民,晋升实在是太困难了,而且……。”
“而且……啊,抱歉,其实没关系的,如果你不想说的话……总之,对于你本人,我是很欣赏并希望成为朋友的,至于军衔什么,完全是无所谓了,其实我不久后还准备退役回家呢,哈哈哈。”
话语有些模糊,河洛裔军官似乎在顾虑着什么般,但最终,冷睿略显紧张,却充满诚意的开解,却让对方下定决心,彻底敞开了心扉:
“其实……我曾在战场上杀过上官,我……亲手击碎了他的战机,因此被降职两阶,而调至波斯。”
说着,黑发青年下意识的垂下头去,看起来是被触动了某些回忆。
“怎么可能?肯定有特殊理由的!”
冷睿当即用力摇头道,自初见以来,这位青年中尉给人的感觉,始终是谨慎而稳重,要说他会在战场上悍然攻击长官,只怕一百个认识的人里,包括我在内,九十九个都不会信。
“我的父亲是一名少校,16岁时,因为他的关系,我得以进入宇宙军预备军官学院,毕业后被分配到巴比伦星系的第二军团,您也知道,河洛百年无战事,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一直对军人这个职业有着一种天真的憧憬,认为这是一种如同守护骑士似的神圣存在。”
“我至今,依然有着这样的想法,这点我们很一致啊。”
听到这里,冷睿点头赞同道,但却不想,青年中尉的回应,却是用力摇头:
“那您就完全想错了,直到去年六月,我随军进入雅典星系,准备参加第六次雅典星系攻略战时,我才知道,当初的想法,错的到底多么厉害。”
张元的声音苦涩异常,看来,他在雅典星系接触的事实,似乎给了他以相当大的打击。
“为什么,是战争很残酷吗?”
“不是这样,正如斯特汀队长常说的,军人走上战场,便当有死之觉悟,如果仅仅是这样,为祖国而战死,我会认为是一种光荣,起码不会愧对于我的父亲。”
“那么,是为了什么呢?”
意外地答案,让冷睿大为讶异。
“在您就任之前,我听队长说起过,您和肖上校的背景和事迹,你们两个人,都是远远超越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天才,但是,一些现实中的黑暗与残酷,在没有亲身接触之前,却真的让人难以想象,不知您是否知道,在奥德修斯回廊附近的行星上,平民的生存状态?”
“我不知道。”
冷睿摇头,疑惑道。
“在那些前线行星上,我曾亲眼见到,是的,真的是亲眼,看到我军不断从其他行星强制迁来人口,组成集中营般的战时编制,以武力逼迫这些平民修建军事和补给设施,建造起一个个军事都市,而与此同时,艾洛伊斯军则不断从回廊出击,前来轰炸破坏,在这样的威胁下,几乎每一刻都有人死去,几年下来,这些平民,甚至十不存一!”
说到这里,似乎完全被记忆中的情感所掌控般,不觉间,张元的声音,已然满是悲怆之情:
“我所见到的行星地表,简直无法想象,或者说已经不是人间,而是地狱的最深渊!那些平民就有如奴隶般,繁重的劳动,只能换取少许活命的衣食,而活的更是毫无尊严,甚至任由军官士兵们欺辱,我最好的朋友,就是有一次,在一个贵族军官凌辱幼女时看不过去,动手阻止了他,可结果呢?第二天就被派到奥德修斯廊道里侦查,而一去不还!”
“所以……你就杀死了他?”
被描述的惨状所震慑,不觉间,冷睿的声音,竟隐隐带了一丝颤抖。
“是的,本来要判处死刑,但我的大队长,也是军校里的一位学长竭力救我,把罪名定成了误击,才让我保住了性命,不过,我对此并不后悔,我的好友曾在战场上救过我的命,替他报仇,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你做得很对……如果是我,只怕不需要复仇的理由,单单是强奸幼女,就足够我动手杀他了,但是,背负着这样的罪名,你即使来到了这里,只怕过得也很辛苦吧?”
对方的坦诚和磊落,让冷睿从心底感到认同,而心底的善良,更让少年立即关心起对方的处境。
“没有,不仅弗雷德队长,阿兰队长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长官,非常照顾部下,知道我的过去后,也只是真诚的鼓励我,甚至还寻找机会,为我提升了一阶军衔,您昨天的事,其实完全不用在意,虽然队长看起来不高兴,但其实他让我带您来熟悉情况,就是已经认同您了,当初对您的质疑,也只是因为指极星队太过于特殊,面对生死,必须要求足够的能力而已……。”
从神情上看,张元的称赞是真心的,而我们一直担心的问题,也就此迎刃而解,但是,听完这番话的冷睿,却似乎想到了什么事物般,而意外的陷入了恍惚状态:
“原来如此么,弗雷德、安妮,你们的过去,你们的过去,竟然是在这样的地狱中……在这样的地狱中吗?”
喃喃低语着,仿佛彻底忽视了身边的一切事情,这一刻,痴痴站着的少年,竟是呆若木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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