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显直接了,但是,以朋友的立场,我感谢你的坦诚,并承认你话语的正确性,索尔。”
但是,面对这样的冒犯,少女不仅没有生气,还郑重向冷睿道谢……看来冷睿果然不是乱来,这位弗劳伦斯小姐睿智之余,心胸也的确非同一般。
“目前帝国的命门,实际上是在失去人心,失民心者,必失天下,古今皆然,而更糟糕的,是帝国政权确立的基础——贵族等级制度,从其建立之始,与获得民心,就是在根本上冲突的,这是一个无解的死结,要想将其断开,唯一的方法,也只有果断斩去一方,但也正因深知其中利害,所以,公爵,以及其身边的大人们,才更难以做出决断,以同样的立场,换做是我,只怕也是没有解法的。”
“精辟,你说的不错,目前的我们,也只是能空谈罢了,你与弗雷德都有优秀的才华,但以你们的低层出身,以及薄弱的年龄和资历,即便你们能有机会上位,只怕也是二十年以后,至于我,帝国不允许女性参政的传统……真是无解的命题,归根结底,我们都只是一群无力的旁观者啊,很多时候,我真的有些遗憾没有提前二十年出生,可以投身于那个变革的时代了。”
少女无奈的轻叹,尽抒其怀才不遇的自怜之意。
“的确……没有出路的选择,但是,无论什么时候,未来的道路,都只掌握在永不放弃者手中,这是我父亲教导我的话语,简,希望你可以坚强起来。”
“谢谢你,索尔。”
少女微笑颔首,对安慰她的少年表示谢意,不过说到这里时,我却有些想笑的意思,倒不是怀疑冷睿话语中的的诚意,但是,如果简知道少年的话语,其原创者却是帝国的死敌河洛首相,不知道会不会气的抄起茶杯,直接拍冷睿脸上?
我还是很腹黑,想的有些过了,不过,少年和少女的第一次会面,虽然开局算是有些尴尬,但总体还是和谐和完美的,大约下午三点时,简以有客人来访,需要接待为理由离开,而冷睿则与肖沧云和安妮一道,离开图书室,向着城堡的中心走去。
“索尔,听了你刚才和姐姐的交谈,你在我心中的形象,其实也有些复杂呢。”
一路行来,看着微笑的冷睿,肖沧云却突然若有所思的道。
“嗯?为什么?”
冷睿讶道。
“如你之前所说,弗雷德理想远大,充满着进取心,而我则不求上进,默然无争,但是,在你的身上,我却很难划分这两种特质……你的自我认定呢?你是一个进取者,又或是谦退者?”
“这……。”
之前一直默然无语,但谁曾想到,肖沧云刚一开口,却话语却意外的直指人心,面对突如其来的犀利问询,之前在简面前一直能保持从容自若,可这一刻,冷睿却露出了一丝不知所措的神情。
不过也是,冷睿的性格确实比较复杂,说他积极进取,那么他此前的自我放逐行为,怎么也算不上有所抱负,但要说他谦淡无争,可他一路行来,明显对国家政治领域颇为关心……实在是很矛盾,还是看他自己怎么解释好了。
“我也不是非常确定,如果是在军政领域有所施展,那么我并不排斥,但是,如果必须被相应的责任牵制,我绝对是不喜欢的。”
一瞬间的迟疑后,冷睿有些犹豫的说道,但是肖沧云却很快就露出了理解的神情,并随即说道:
“自由之心……不愿被束缚,我明白了,那么索尔,你对战争的看法呢?”
“嗯……没有直观的感受,因此我很难对其作出评价,但是,我父亲曾说过,在解决一件事情的无数个方法中,战争是最究级,同时也是最末等的选择,我比较相信他的判断。”
“伯父说的很对,但是,既然如此,那索尔你为什么还要和我下这局战棋呢?姐姐虽然把你和弗雷德类比,但以我看来,你并不像有借此扬名,或者是仕进的想法啊。”
“原来是这个啊,其实对我而言,这只是游戏了,你可以认为我是一个喜欢玩战略游戏的人,遇上难得一见的高手,自然要来一局了,呵呵,是吧,安妮?”
了解了肖沧云询问的目的,冷睿才露出释然之色,从容的化解了问询,只是刚才被他无视了半天的小安妮,这次却很不给他面子的没有回答,还反给了冷睿一个白眼,让少年显得颇为尴尬。
“刚才对不起了啦,安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我是有个人的原因了。”
无比鄙视冷睿,这样拙劣的解释还不如不说,他的本意,是想指对简感兴趣,是因为对方是他的长期笔友的关系,但模糊的话语,听在敏感的女孩耳中,鬼知道人家怎么想……结果不出所料,面对着冷睿的阳光笑容,女孩很阴霾的低下头去,留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后脑勺。
话说回来,安妮对于冷睿,似乎是很在意啊……难道说那次刺杀事件,引发了女孩对少年的依恋?
肖沧云琉璃色的眸子微眨,看来是有与我相同的疑问,不过此人很厚道,还是及时转移了话题,为冷睿解围道:
“索尔,你的见识和才能,都是非同凡响,在你的家乡巴比伦星系,你一定很出名吧?”
“没有了,其实我的父亲是个商人和旅行家,常年在巴比伦星系与河洛的美索不达米亚间旅行,所以我也不常住在一个地方,而且严格来说,同样具备河洛国籍的我,也不能算是完全的帝国人了。”
冷睿微笑道,这个半真半假的答案,的确是极好的身份掩护,虽然让人不由怀疑,但却根本是无从追溯。
“难怪了,按弗雷德的介绍,还有你言谈中的感觉,你似乎对帝国并没有太多的归属感呢。”
肖沧云露出释然之色,不过随即又道:
“那么伯父和伯母呢?他们放心你一个人远来帝都吗?”
“这倒是没什么,我父亲的事情很多,平时没什么时间顾及我,至于我的母亲……在我很小时就去世了。”
“抱歉。”
感受到冷睿脸上瞬间闪过的怅惘,肖沧云微微低头,歉然道。
“没什么,我们的成长轨迹,其实真的很相似呢。”
冷睿苦笑着,轻声叹道。
“是啊。”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一丝失落感,也出现在肖沧云的脸上,而随即,在一瞬间的犹豫后,少年缓缓开口道:
“索尔,在下战棋之前,你有没有兴趣去看看我的画室?”
“好啊,你喜欢画画吗,沧云?说起来我小时候也学过一些,只是后来终究是没有兴趣,所以就放弃了。”
冷睿颇有兴味的笑起来:
“……开始也不算是兴趣了,只是我的父亲,相信你知道他的身份,不过不为人知的,是他在加入军队前曾是一位画家,十六年前,在我出生的同时,他在对海克利斯的战场上为国捐躯了,他留给我的纪念物,只有那张照片,还有一幅他曾用过的画具,画画,对我来说,是我用来纪念父亲的唯一方式。”
肖沧云苦笑着,带着冷睿转过一个转角,进入了一条宽大而装潢华丽的,感觉位于建筑中央位置的长形回廊。
“姐姐在艺术和文学方面,有着优秀的天赋,但她的志向,却执着于军国事务,而我却恰恰相反,比起军事和战争这些东西,我更喜欢音乐、绘画、甚至包括河洛的书法和古画术,只是我在艺术上的天赋,却是相当平常,你看那边,我的绘画,目前还相当稚拙。”
说着,肖沧云信手指向附近的墙壁,赫然,那里正悬挂着一幅很特异的画作。
与附近墙上色彩华丽,被名贵画框包裹的诸多名家作品不同,这幅画在感觉上很淡,外框只是很普通的淡白色杉木,纸张也只是很普通的白纸,上面的人物线条也堪称寥落,只是用简单的线条简单的勾勒出一个身穿帝国军装的轩昂男子和一个身穿连衣裙的娇柔女子相拥的画面,两人的面部表情都不是很清楚,但从男子拥住女子背部的温柔手势,还有女子仰头、男子则低头所造成的一种深情对视的姿态上,很容易就可以感受到两人间的情意,看来,肖沧云在画这幅画的时候,一定是投入了很大的感情。
“是伯父和伯母吗?我的老师曾和我说过,真正的绘画所需要的,并非是繁复的技术,而是真挚的感情,虽然我的见识有限,但我想,你的这幅画作已经达到了后一点吧。”
“谢谢你,索尔。”
看得出来,冷睿真诚的评价,让肖沧云相当感动,如果说最初还是好奇,甚至有些试探的意思,那么直到这一刻,两名少年在精神领域上,才达到了相当程度的契合。
“好了,随我进来吧。”
这时,肖沧云走上前去,打开了那幅画旁的一扇门:
“这就是我的画室。”
房间不算大,装潢与设施也一如肖沧云的风格,有着一种清朗疏淡的感觉,不过,里面的画桌,却是两张。
“咦?沧云,还有别人在这里画画吗?是简?”
冷睿微笑着走向一张画桌,桌上有一张很简单的素描,风格与肖沧云先前的画作颇为相似。
“不是,是安妮了。”
肖沧云笑着摇头道。
“安妮?”
冷睿讶然走到桌旁,看向桌上的素描。
画作同样颇为简单,明显是业余风格,其中央是三名男子坐在草地上的图样,脸部还没有画上,不过坐在一棵树边,身穿亚萨军服的人,因为其略微显矮的身躯,看来明显是弗雷德,一旁偏于文弱,身穿休闲装,很随意的坐在草地上的少年,看来应该是肖沧云,至于最后一个人……当我看到这里时,却不想女孩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画前,将其挡了起来,脸色通红的样子,看来安妮是害羞了。
“好了,索尔,小淑女的隐私,可是不容侵犯的啊。”
这时,肖沧云笑了起来,随即道:
“好了,索尔,等我先去看一下老师,然后我们就一起去战棋室吧。”
“我想还是算了吧,看了这里,我突然有些没了心情啊。”
不想冷睿却微微摇头,叹了口气。
“咦,索尔?”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了你的画,我竟也有些不想谈起战争了,不过沧云,你既然喜欢艺术,那么,你知道河洛传统的四种艺术、除了古琴、古画术、以及书法外,还有一种是什么吗?”
东方文明的古艺术?没想到未来时代还有这种东西,不过要说琴画书之外,还有一种,这自然应该是……
“是围棋吧?”
肖沧云果然见识广博,立即便说出了答案。
“不错,这是一种极为考验大局观的游戏,在看望亚度尼斯子爵后,便请你以此取代战棋,与我手谈一局如何?”
却见冷睿从容的微笑着,做出了一个邀请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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