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梦风走在颓败的街道上,脚下踏着湿滑的青苔,还有干涸的血迹。
她的脖子上挂着只褪了色的项链表,上面最短的那根指针明确指向着“三”那个数字,其余指针则颤颤巍巍地朝前走。在项链表下,还胡乱地坠着些完全不般配的饰物——例如这个正十字架和逆十字,还有张被透明油纸包了的道家符条。
赤月当空,微弱的光线照在她黑色的兜帽上,也点亮了凹凸地面上积起的小水洼。
这个昔日的镇中心街道上空无一人,稍微有点裂迹的路面诉说着它曾经的热闹与辉煌。没有店铺开着,落下的卷帘门上,斑斑的锈迹早已说明了一切。林立的楼房里,亮起的灯火恍若一片砂石中的几枚宝石般璀璨而又罕见,吸引着每一个滞留者的目光,但没人傻到敢去那些地方借个暖,蹭条烟,他们很清楚那里居住着的,都是他们惹不起的人。
不过这些都是无关紧要的小事,这里的居民们早已习惯的这一切,他们用了不短的一段时间来重新规划,安排自己在无尽黑夜中的全新生活,就像他们:一群猎人。
遥梦风停下脚步,把头埋下,眼睛藏在发丝后的阴影中,与面前这几个手拿火把的快乐小伙子们对峙着。旁边小巷里传来女性绝望的呼救声,还有年轻男男女女残忍狂热的大笑,还夹杂着个男人的求饶声和接连不断的殴打声。
只是听到这一幕,遥梦风就大概知道了这个事件的全部了,这是每一个想要在这个囚牢般的小世界里继续苟延残喘下去的人的常识之一。
猎人,是真正以人为猎物的一群人,他们四处搜捕藏起来的人,然后把他们交给上层。如果上层没有收下,那么这些猎人将会拥有对这些倒霉蛋的全部处理权。
“喂,嘿,你,站住,干啥的?”一个年轻小伙子死死盯着遥梦风笼罩在宽大衣后的身体,不断摩挲着自己手里的小刀,问道。
“我对你们没有干扰,不用注意我。”遥梦风开口道,声音嘶哑:“我只是路过。”
“哟哟,看我们发现了谁?”年轻小伙子碰碰他同伴的肩,身体前倾,自认为幽默地打趣道:“这不是鬼脸婆遥梦风吗?怎么,今天出来晃悠是想干啥,吓人吗?”
说罢,他率先笑起来,他的同伴们也跟着哈哈大笑:“哈,说笑了,说实话啊鬼婆,虽说看你的长相会让我想吐,不过其实那天我发现你身材还是不错的,怎么样,要来试试吗——?”
遥梦风丝毫不为所动,冷眼瞧着他们。
“哇哦,别这样,我们可没有想跟你打啊,我们只是......哦......”
“喂,你怎么搞的啊,看到女人说话都不会了?”
“哦哦对,我们只是想和你商量一下,怎么样?”
遥梦风沉声道:“我说了,我只是路过。”
“诶,咱们别这样嘛。”小青年略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我们有事好商量嘛,就说实话,鬼婆,看你这样子,一定是忍了很久了吧?”
“唉,我知道的,毕竟长成这样子也不是你的错,没人愿意跟你也是很正常的。所以说怎样,今儿哥俩几个就愿意冒着这个被你丑死的风险,大人有大德地接受你,如何?”
遥梦风没有理他,径直撞开他的手臂,不发一声地走了。
小青年不可置信地望了自己的手臂约莫有六七秒,在意识到自己竟然被拒绝了,还是被一个他一直瞧不起的丑女拒绝后,他的表情变得暴怒起来。
他抡起一根甩棍用力一抡,哽起公鸭嗓叫骂道:“妈的敬酒不吃吃罚酒!你以为老子就非要求你不得?一棍打翻套上麻袋小爷我照样能用。”
这边的吵闹惊动了他们在旁边小巷中玩闹的同伴,不一会儿就有十几个人拖着今天得到的猎物赶了过来,十多根钢管铁棒把遥梦风牢牢围住。
“勋子,怎么回事儿?”另一队领头模样的男人过来就问道,眼睛不怀好意地盯着摆出戒备姿势的她。
小青年走过去,举起甩棍指着遥梦风和新来的那人叽喳说个不停。
“啊唷,这不是鬼脸婆吗?”新加入的那十几人中,有个浓妆艳抹,咬着烟头顶着艳烈杀马特发型的女人指着遥梦风,笑得直不起腰:“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就不怕吓着人哟?”
被她提着头发一路拖过来的中年男子,顶着张鼻青脸肿的脸痛呼着,鲜血与涕泗沾了一脸。被男子的声音扰得心烦,杀马特女人厌烦地摘下嘴里的烟头往这个男人的眼睛按去,只听哧溜一声有什么东西焦掉了的声音,那个男人野兽似的惨嚎一声,身子一抽,不再作声了,颜色混杂的液体从他眼皮下淌出。
见此一幕,杀马特女人拿开烟头,心满意足地对同伴笑道:“看吧,真有效。”
见此场景,分别被另外两个男青年提在手里的一大一小两名女性不约而同地哭号起来,看得出来她们与那个中年男子是一家人。
她们俩比较那个男人也没好上什么,两人衣物已经破烂得差不多到了衣不遮体的地步,浑身上下都是青紫的痕迹,看得出她们就在不久前才受到了极其残酷的对待。
不过对于这些比土匪更加凶残的猎人来说,这样的光景只会让他们感到更加痛快。
这家人已经没救了,他们会在余生中为自己的逃避付出代价,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是人永远逃不了的。与其把自己锁在自以为安全的屋子里,囤积好自以为足够的食物,等待所谓的救援,把自身和现实隔离起来,还不如一开始就接受它,适应它,而不是一心想着逃避。
漠然地收回视线,面对越围越紧,面露凶光的猎人们,遥梦风抛出自己的底牌:“这一趟是磊哥派来的,想必磊哥他不会想看到这种场景。”
“磊哥?”这个名字一出现,在这里的众人的眼神即刻就是一变,那个一直在试图留下遥梦风的小青年愤愤地啐了一声,怒气冲冲地踹了瘫在地上的男人一脚。
遥梦风收回藏在袖子里的小刀,冷声道:“很好。”
她继续踏上自己该走的路,背后的惨叫声和呻.吟声愈发大了。她不是不明白这些人将会把从自己这里受的气撒在哪里,但这和她又有什么关系呢?
胸腔里的心脏在隐约作痛,遥梦风的脚步停了停,最终,她还是渐渐远了。
不能善良,不能善良,遥梦风啊,你要知道——世道如此,此为神罚。神罚之下,罪恶的人都会死。不要把自己卷入这个漩涡,否则只会粉身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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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多小时后,整个人笼罩在肥大衣服里的遥梦风来到了她的目的地。
一个普通的小店面,如果不是从里面传出来些怎么也掩盖不掉的尸臭,一般人永远也不会想到,就在这个小地方,究竟洞藏了怎样的一番罪恶。
遥梦风有些不安地握上脖子上的那一大把,喃喃自语道:“凡打扰死者安眠者,必遭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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