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尔沉默了很久,突然展顔一笑,谁都会有累的时候,无论这世界如何改变,人终究是人,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惧,会兴奋也会疲倦的人。
“很多人想影响这个世界,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存在,或是曾经存在过。有些人一直无法相信自己活着,他们怀疑一切事物,认为那只是一种虚幻的投影。有些人以自己为中心,想创造一个属于自己的世界,他们用文字,用影像,用声音,用图画,把自己的思想放进去。”
“很多青年人沉迷于游戏,这些游戏是由人设计出来的,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最重要的是,可以重来,无数次地重来。这样的难度,远远低于现实社会。很多人担心未来所有的人都开始厌恶现实,然后逃离这个世界,进入虚幻的网络世界之中,而现在,确实已经有这样的迹像了。”
“那东西比毒品还厉害么?”
“我们会找出一种药物来解决另一种药物的毒害,但游戏不一样,能与游戏对抗的只是现实,如果现实太残酷,那游戏就成了解药,每个人都需要的解药。”
“生活有那么残酷么?”小布若有所思地摇摇头,“或许是吧,我坐在这里感叹生活太美好,可有些人一定不会这么想,如果他们有游戏,一定会抽时间玩个痛快。”
“相比于改造社会,创作倒一点都不难,一个伟大的作品与智商无关,只需要善于观察这个世界,富于想像和行动即可。这个文明之中有无数这样的伟大作品,几乎每一个都可以看成是一个独立的小世界,那里面有思想,有规则。它们丰富了这个文明,但无论怎么样,世界也没有变得更加简单,很多时候,我都在想,政治家才是最伟大的。他们写下的作品就像在海滩上作画,不知什么时候就被下一个浪花冲洗如前。”
“在我很小的时候,我听过一句话,我已经忘记是谁说了这句话,但这句话却一直记在我心里……很多时候,我们无法知道人类要走向何方,所以我们得摸着石头过河……或者,摸着别人过河!”
“如果你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走,要记得最重要的是,别走得太快,远得回不了头。”
“太大的目标无论对谁都是沉重的负担,我从来没想过要成为什么拯救者或是守护神,只不过尽自己的职责,有时候我也会暗自庆幸自己是这个国家的总统而不是其它什么国家。美/国已经有了最完美的制度,有那么多的反对者,我或许做不了太多事,但也犯不了太多的错…我能犯的最大错误也只不过是造成别人的一些困扰,…”
“这大概是你意志最消沉的时候吧!”
“其实不是,还记得那天,我在为孩子们读课文的时候么?有那么一刻,我感觉自己被压到了土里,几乎喘不过气。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就像在敌人猛烈打击你的那头部,无法思考。我担心听到更加不好的消息,如果白/宫也被攻击,如果有飞机正向着我们飞来,或者是核战争的爆发…有些情况我们有应对方案,而心里却没有,我从来没想过那些事会发生,直到它发生之后,我仍然无法真正面对它。我是说,从内心里接受美/国被沉重打击了,我想那时我大概可以理解在希特勒进攻苏联后斯大林的心情。”
“之后有分析说这次袭击是一次必然。我们实在是太大意了,甚至有人说是我们故意放纵的结果……”
“只不过是一个战争的借口,需要这么大的损失么?”小布苦笑,他当然知道有一些流言,“日/本发动对中/国的袭击时,也只不过说有一个士兵失踪了。第一次世界大战,也只是因为一对王储被杀。这样说来,咱们美/国实在是大方得过分了。而且,太多人需要承担责任了,太多人生活被改变了。”
“如果那些人知道你的想法就好了。”
“争霸世界从来都不容易。”小布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拆开,分了一支给卡尔罗夫。
“只是少数人,极少数,民意调查的数据你也知道了,对咱们的支持率超过了九成,这可真是难得呢,想想两年前,我们的支持率还只不到一半。”
“记得我们开始的时候说到,这个世界的复杂远超过我们的想像,或许有一些事,是另一些人在操纵。我们大概知道那些事的存在,或许他们以为躲在黑暗里会更安全,而这些人,没有国会媒体的监督,也没有反对党,更没有任期。”
小布微微颔首:“没有任期,他们能做的就太多了。从这点上来说,我还真羡慕他们。我离任后,大概只能当个什么倒霉的和平使者,从早到晚去解救人质和战俘吧!”
卡尔罗夫大笑起来:“我敢肯定你能做的比克林/顿多得多,你和他完全不一样,布氏家族将成为美/国最具势力的家族之一。”
“只是之一?”小布吐出一个烟圈。
“政治的最高技巧就是平衡,允许别人的存在就是平衡,平衡是难能可贵的,也是不容打破的。家族之间如果能守着这个规则,那这个圈就牢不可破…”
“当年老肯/尼迪打着如意算盘,却没料想到自己的孩子们被命运拉下深渊,想到这里,我还真得好好感谢我的老爹。如果不是他当了一届美/国总统,现在的我或许也会成为哪个疯子枪下的亡魂吧!”
“没发生的事谁能说得清……只不过他们现在想让阿诺德斯瓦辛/格当代言人。阿诺德,他那身肌肉倒是不错……”
“他可没有演过总统,能成为第二个里/根么?”
“这家伙是个二流的演员……”
“哦?”
“里/根可是个不入流的演员,我从来没听说二流演员可以当好总统的,这可是美/国,不是那些有点人气就可以拉票的小国家。替肯/尼迪家族说话可比推销哑铃难呢!”
卡尔罗夫笑了起来。
烟雾中的小布面庞变得有些模糊。
“权力这玩意真的很不错…”
“是的!”
“有什么办法永远保留它呢?”
卡尔罗夫凝滞了一下,摇摇头:“这个办法您应该知道的……”
“是啊!我应该知道。”小布淡淡地看着地上的错落的光影,“看来我们也需要更多可靠的朋友。”
“放心吧!从来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机会了。”
“是的,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接下来做什么?”
“是这个!”卡尔罗夫举起手啪啪拍了两下,大门被推开,全副武装的几个士兵鱼贯而入,带头的是国防部长。走到桌前,一动不动地站好。
“这是?”小布从惊讶变成了惊喜。他看到两个箱子被拎了进来。
“那本日记,还有那个箱子!”
“日记在哪里?”
“根据惯例,在您右手边第一个抽屉里。”小布连忙打开抽屉,果然,那里有本看起来挺老旧的书,这大概就是总统日记了,他以前好像见过,但从来没想过要去看,现在就在手边,既然里面满是秘密,那就让这些秘密来为自己服务吧!他准备去拿起那本日记。
卡尔罗夫指了指那个箱子,悄声说道:“现在要输入你的指纹。日记回头再看。”
“现在我是真正的大人物了!”小布坐在办公室里等待着这个重要仪式的开始。
“你是的!”
“哦!”小布收敛心神,站好,等着箱子被打开。这,这就是核手提箱,掌握人类生死的那个箱子。
卡尔罗夫看着拉姆,两人知道对方和自己想得一样。只有这样的力量在手,才是大人物啊!
在一般人眼里,什么样的人是大人物,他一定是大权在握,真理在手,极其自信,他气度不凡,一言九鼎,行为世范,严肃端庄,日理万机,高深莫测,他威而不怒,不怒自威,远望和蔼可亲,近观肃然可敬。即使这些词语还不足以准确概括大人物的特点,但也毫不妨碍人们说到具体的人时准确作出判断。
一般人只能在电视里见识大人物,无缘窥其真容,他们出场时前呼后拥的气势足够让百姓小民屏住呼吸。还有可能,就是见识过大人物呼啸浩荡的车队,所有人都必须统统为其让道,你当时可能正在骑着自行车或者在公交车上,或者在出租车里,不见其人,可见其威。威是大人物特有的体貌特征。
威需要形式的支持,需要背景的陪衬。大人物的周围总会有一个十分隐秘又惊人庞大的政商帝国,一张巨大的政商关系网。小布的家族正是如此,那些在外人看来都是权倾一时、权倾一地的大员,却只不过是其父曾经的助手。他的父亲所代表的权力体系,伏线千里,委婉绵延,它们也是整个国家权力体系不可分割的组成部分;比权力体系更神秘的,是权力不可想象的能量,它纵横世界,无所不能,剑锋所指,无敌天下,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凡大人物,必定是神秘的,他们的行踪是神秘的,他们的所作所为是神秘的,神秘地开会,神秘地决策。他们的讲话是神秘的,内部讲话尤其神秘。大人物的健康状况是神秘的,大人物的死是神秘的。大人物的神秘是因为机密,因为他们身上包含着全部的政治密码。
现在又加上了这本总统之书和这个核提箱。
这只其貌不扬的黑箱内藏着的核按钮,是全美/国战略核/武器的总开关。“核提箱”虽然体量不大,却堪称战略核/武器的指挥控制中枢。时至今天,“核提箱”仍是联邦绝密程度最高的战略设施之一。
核提箱的交接过程实在是简单,就像是给自己的电脑换密码,这让小布有一丝失望。
“两只皮箱?”
“一只是主箱,另一只备用。”
“俄/国人也这样么?”
“是的!”
“这就结束了?”
“结束了!”
“我还以为有多复杂!”
“总统,之所以要这么简单,就是因为简单才是最难做到的,简单才可以节约时间,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对敌人的反击。”
小布点点头:“核提箱的工作流程是怎样的?”
“我们的导弹袭击预警雷达站对敌方来袭导弹进行跟踪记录,测定其飞行轨道及打击区域。然后将上述数据传送至核提箱。导弹部队将在数分钟内收到回击的批复。”
“然后我按下攻击按钮?”
“总统,您在作出决定之前,应与同样拥有核提箱的国防部长和总参谋长进行协商。关于这部分,我们会安排进行演练。”
“核演练会经常进行吗?多长时间一次?”
“三个月一次,看情况,有些时候一个月一次。”
“这皮箱保养得不错。”
“这个是新的。”
“怎么这个还经常要换么?”
“是的。”
“怎么啦,是质量不稳定还是它们报废速度很快?”
“不是。这是密码规律所规定的。密钥需要经常更换。一年就需要换一次。”
“换下来的箱子呢?”
“有些零件被回收,有的被保存起来。”
“总统,有电话进来。”
“谁的?”
“麦/肯锡的。”
“不接。”
“我猜他肯定是想提议你在这箱子上打广告。”
………
长椅上,女孩跪在徐行面前,歪着头看着什么,接着慢慢伸出手去,似乎要去试他的鼻息,突然徐行动了起来,他的手按住女孩的手。
“吓我一跳,怎么醒了?”女孩嗔怪地说。
“听说过核提箱么?”徐行笑了笑问。
“孩子的世界不会有那种东西。”女孩狡黠地笑了笑。
“这玩意应该交接两次么?”
“重复了一次?”
“不是重复,是两种不同的方式,同样的事件,按常理来说,一次就足够了,但我看到它发生了两次。”徐行皱了皱眉。
“改写?”女孩变得严肃起来,“改写一定是因为有高权限,而且这么短时间内进行改动我从来没有进行过,你能判断出是谁改写了这个记录么?”
“现场的人太多了,谁都有可能。”
“只有直接相关人才可以做到。”
“直接相关人?”
“去看下!”
“稍等一下,”徐行按住女孩的手,“如果我发现时间在跳跃怎么办?”
“如果你发现时间在跳跃,……是什么意思?”
“时空如果是一条河流,那么什么是船?”
“事件!”
“所有人都会被一个事件关联在一起么?”
“理论上来说,是的。”
“现实中不成立?”
“事件的影响不是直线传播的,在时空中会有很复杂的轨迹,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影响到了。”
“所以任何一个人都有可能通向那个地方?条条大路通罗马?”
“也仅仅是理论上可行。”
“所以你说直接关联人最有效?”
“也只是理论上。”
徐行看着女孩变得严肃的表情,忍不住捏捏她嫩嫩的脸,“你想到什么了?”
“我担心你掉进死循环里。”
“有死循环么?”
“有!”
“什么样的?”
“对一件事的无数描述,这就会变成可怕的罗生门。”
“罗生门?”徐行皱起眉头,“这门通向何处?”
“罗生门只会通向另一个罗生门,它们组成围绕同一事件的迷宫,它是没有出口的。”
“如果我回不来,你有办法叫醒我么?”徐行看着女孩的眼睛。
女孩许久才缓缓点点头。
徐行看着四周:“你知道什么时间应该叫醒我?”
“我可以数你的心跳,每一百下叫你一次。”
徐行也点点头,就在那点头刹那,他就睡着了。
……
女孩看着徐行平静的脸,轻轻叹了口气,低声自语:“你知道了么?”她轻轻伏在徐行的胸口,静静听着里面传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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