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在做梦么?可梦里会听到这么多话,还能记得如此清楚?梦至少应该是自己经历过的事吧?
……
上午的课不多,两节。第二节下课后,萧瑟打了个电话给艾里,电话过了很久才有人接起来,当他说要找艾里医生时,对方说艾里医生已经回国了。萧瑟很无语,似乎这家伙给自己抽完血就回国了,简直像专门为自己而来似的。没有了艾里,萧瑟又不能直接跑到医院逢人就问,只能暂时把那女孩的事放在一边。
中午,萧瑟打了饭坐在食堂一角,翻着刚从图书馆里借到的《梦的解析》,眼前一黑,抬头正好看到叶深那张脸。
“怎么看这个?”
“嗯?”
“弗洛依德《梦的解析》,难道不是么?”
“你还真是出乎我的意料,”萧瑟看看书,翻开到了一半,还是原版的,叶深坐在对面,居然也能知道这是哪本书,“哪看出来的?”
“猜的,你昨天做梦的样子怪怪的,今天能看的书还会有什么?!”
叶深的解释真是合情合理。
“其实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我都以为不是真的,但昨天晚上的梦我突然想起来,真是特别清晰,像经历过的一样。”
“梦是什么?”
“大脑皮层的活动,所有还在兴奋中的资讯的发酵?”
“许多人不理解,为什么人要花这么长的时间去睡觉,而真正的睡眠时间只有十几分钟,为什么?”
“因为资本/主/义?”
叶深翻了个白眼,忍着气接着说道:“想想看,梦是大脑在处理资讯,这里面包括了你过往的记忆,你有意识或没意识的记忆,你在梦中即时的身体刺激被传递到大脑里,增加丰富了这个梦。应该说大多数人的梦都是这个样子,像是在梦里过着一种怪诞的人生,只不过人生的界限是在梦里。但有一种人,他们的梦简直就像是科学家在思考,或者说是大脑在计算,除了减少了大脑对身体其它部分资讯的处理外,所有的资源都拿来处理这些数据,这种人产生的梦境有时会与未来契合在一起,好像是一个未来的预测。”
“我那个…像是在上课,不过肯定是我没听过的课,太奇怪了。”
叶深看看他,目光落在萧瑟的胸口处:“你受伤了?”
“哦,最近胸口痛,贴块虎骨伤筋膏。”萧瑟不自然地扭动了一下。叶深颇有深意地笑了笑。
“梦就像是写一本书,你的思维努力把自己能找得到的片断拼起来形成一个能读得下去的故事,当然在你自己的眼里,那些故事无论多么可笑荒诞都是合理的,因为你自己编写了它们,这个时候原本那个客观理性的第三视角消失了,你不由自主,你情不自禁,把你最深刻的欲望和想法都融到这本书里,因为你知道这是你的世界,别人谁也进不来。”
“叶深,我们认识已经两年了吧?”
“嗯。”
“你从来没有好好上过课,我总是听你说你在打工,你对上课毫无兴趣,但你显然又不是那种不愿接受知识的人。所以我唯一的解释就是,这学校所教的东西对你来说太简单了。而且这个,你刚才的目光落在这上面,正好是你所说的那句,我能怎么说你呢?你会德文,还不是一般地会,因为你坐在我对面,我要是把书倒过来,那我根本连一个词都认不出来。”
“我真是猜的,那是巧合。”
“叶深,你到底是什么人?”萧瑟低声问道。
“我如果告诉你,我就得杀了你!”叶深同样低声回答。
萧瑟静静地看着叶深的眼睛,仿佛在猜他是不是在说笑。
“你不像是开玩笑。”
“本来就不是。”叶深无所谓地笑笑。
“我去打饭。”
看着萧瑟向窗口走去。
叶深拿过那本书,翻看了起来。
“看出什么了?”
萧瑟把满满的饭盆放下,问道。
“字里行间写着一个字,性。一切都是性的表示,明示暗示隐喻明喻,你梦里的所有看到的物体所有的行为所有的动作所有的想法,都是性的表示。”
“小声一点,别把政教处的招来,”萧瑟左张右望,“不应该是欲望么?”
“最底层的欲望就是性。你可以用它来分析下你的梦,看看是不是哪里欲求不满。”叶深笑了起来。
“我试着分析过,但无法解释,因为太清楚,像是在上课,有人在对我说一些话,这些并不是我之前读过的,而且我通常只是在听。一个男人的声音,你觉得这是一种性的表示?”
“男人说什么?”
“说得很多,生物交配是一种作战之类的话,还举了许多昆虫的例子。”
“那你还说不是性?真虚伪啊!对了,这个伪装在梦里经常被用到,因为你的社会经验让你想把自己打扮得没那么**裸,所以在梦里也是一样。”
“就算是吧,反正大家都一样,想着宿舍里大家都在做着同样主题却不同内容的梦,近在咫尺却各自自得其乐,真是有意思。”
叶深眨眨眼,若有深意地点点头:“那人长得什么样?”
“大概是人的样子,不知道,就是一个声音。”
“那你看错书了,”叶深笑笑,“你应该去看圣经,里面好多类似的神谕故事。”
萧瑟颇为无语地看着他。
“我说真的。”叶深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对了,你这么能吃,***知道么?”
看着叶深远去的背影,萧瑟摇摇头,他能告诉家里自己在大学里每天抄小学生作业就为了多吃两份饭么?!特别是自己胸口还挂着价值亿万的钻石。
下午课后,萧瑟又来到实验室。一进门发现木卫一招手叫他过来。
“昨天你最后走的?”
“嗯!”
“你动实验设备了?”
“没有啊!”萧瑟强作冷静。
“保险丝烧了。主任问是不是有人晚上用电炉做东西吃。”
“绝对没有!”
木卫一笑了笑:“没有就没有,别那么紧张,下次烧东西叫上我,我们经常干这事。”
萧瑟打开电脑,偷偷地清除了昨天的浏览记录。
有了个新邮件
是杰克发来的,还有一个附件程序。
安装上它,我们可以对话。信中说。
萧瑟点击安装,很快就装上了这个程序。
这个程序被装在浏览器里,只不过在点击杰克名字时会调出一个小窗口实现即时对话。这让萧瑟感到很新奇和有趣。
他想问一个问题。
进化是什么?
进化是就是无论你做什么我都只问一个问题:然后呢?
然后呢?
这样的问题你可以回答多少个?直到你厌烦为止?
一百一千还是一万
还是更多更多?
还是无穷无尽?
不会那么多,我们开始吧。你提出一个问题,我只问然后呢?
等一下,我觉得我们应该反过来,我来问然后呢,这样比较好。
无论是文明文化宗教我们所认识的这个世界的媒介,书籍影像音乐这些都是人类文明的记忆,我们要问的是
游戏,你少说了游戏。
没错,什么都可能是游戏。
进化也可能只是一个稍大点的游戏。
我觉得人从喜欢看书看电视电影到越来越爱游戏,这里面是不是有很多不由自主的因素,因为人想多重体验但人生只有一次,所以有超强代入感的游戏,可以不影响现实的游戏会受到如此的喜爱。
人类当然有很多问题。正像许多心理医生所说的,所有成年人的问题都要回到他的童年或是幼年去看。我们看待人类的问题也是要回到人类的童年。
人类的幼年是什么?
原始人?
或是原始社会?
封建社会?
人类的幼年是动物。
人类本质上是从动物演变而来。
受缚于身体,这个进化艰难的躯壳。
最终还是要摆脱躯体。
你看那无数宗教都在思考这样的一个问题,在很多时候都说到人的身体是人的最大束缚,同时也在描绘人在舍去身体之后的美妙境界,永恒的精神活动,永远的美好或是永远的痛苦。
永恒的美好是天堂?永恒的痛苦是地狱?
但我可以这么说,并不是所有人舍去身体都得到好的结果。因为精神活动目前看来还要依赖于身体,主要是大脑,但失去了身体的维护,大脑也不能支持多久。
植物人?
不
半机械的人?
可现在什么机器可以比得上人那么精细?
你眼中的机器未来会不一样。
事物都在不停地耗散,所以才有了生命周期。
及时的生产是不是可以弥补死亡带来的损失?
可以,只不过特修斯之船的问题。
所有事物都是由最小的单位构成,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生命如果被认定是一场游戏,那还有什么意义?
因为生命并不是一场简单游戏。
无数人在编写的剧情也从来不会完结。
无限而重复的事会让人很崩溃。
从一加十你会觉得有趣,可当你从一万加到一亿你就不会觉得有趣了,特别是当你意识到这些数字可以无限地加下去,无限的数字,简单而重复,单调而乏味。
相比于十进制,二进制是不是更加无趣?
是的,更加无趣,还好是机器在面对他们。
当了解了这一切,你会觉得死亡是很不错的事情,至少它让人停了下来,不用在用尽的轨道上奔跑。
每个人都在不由自主地设计着人生游戏,无数的小游戏包含在一个中等游戏里,无数的中等游戏又被一个大游戏涵盖,无数的大游戏又被另一个更大的游戏包含着。
真让人头痛的话题。
是的,但事实上很多人否认游戏的存在正是因为生命有一种真实性。可把游戏做得真实正是游戏的目的。
你说目的,生命的目的是什么?
没有目的,无生命的原子电子分子组成了各种物质,有些你说他们是无生命的,有些是有生命的,只是表现形式不同。
它们只是就这么运作了,吸引排斥,相互作用。
当其中的一些你喜欢,你叫它目的,有一些你不喜欢,你说那无意义或者干脆无视。
如果,我说假设如果,把人类当成记录器,那么是不是我们在记录着什么?
还能是什么,只有文明。
无论文明的源起发展冲突消亡都被无数人记录着,有些遗失了,有些还在,有些还未来。
记录这些有什么用?
这就是每一小段生命的意义,就像无数的1加起来,不断延长,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链条。
你说这个让我想起DNA,地球上的生物体内的DNA有着相似的结构。
你的话暗指我们都在构造一个DNA?那反向的链条是什么?
DNA有着双螺旋结构。
一条是0,另一条自然是1了。
我们讨论的并不是你所学的DNA,而是这个整体。
世界就是由无数的问题构成,像无数把锁。
要怎么样做才不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呢?
所以才会有个说法,好的问题比什么都重要。
方向决定未来。
我们原来不知道我要去哪儿,所以总想着有人能比我们看得更远。
我们就像在黑暗中摸索着。
是什么让你在每次醒来能知道自己是谁,是什么?
什么确定你是你而不是别人?
………
在实验工作人员的眼里,这个叫萧瑟的小朋友在电脑上打字飞快,神情专注,额角带汗,而且……不吃午饭,这是……网恋了?
对萧瑟来说,和这个叫杰克的人的对话是他一生中从没有过的体验,似乎总有一种力量吸引着他不停地问出新的问题,或是对对面发来的问题进行解答,在那一刻,身体只剩下了脑袋和跳跃的十指。
……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问题,每一个问题的背后又藏着更多问题,在我们的眼里,世界的进步就是在解决这些问题,生存,发展,等等等等。
在过去五百万年里,人类在进化上有了一个很重要的突破,就是使用了工具来解决问题而不是依靠自身的完善,这一点非常的成功,想想看,抵御气候的变化有多么的重要,气温变化个几度就有可能造成物种大灭绝。要依赖生物自己在基因里写上一段适应气温的序列至少需要一百万年的时间,会有多少物种能扛过去?但使用了工具,我们学会了使用植物的枝叶或是动物的皮毛来抵御寒冷,做一件这样的衣服只要花很短的时间,我们学会了生火,吃熟的食物,减少了身体被寄生虫侵害的机率,而不是使用自然进化与这些寄生虫共生,所以我们学会了使用工具来帮助自己跨过进化中最重要的一环,在很长的时间内,物种都在这个环节上输在了自然界变幻莫测之前。所以也有人称之为天意,只不过所谓的天意是循环而来的,小行星多长时间会撞击地球一次?气候的变化多长时间会循环一次?磁场倒置?地壳活动剧烈期什么时候又会到来?
生物们有自己的机会,却不一定有足够的时间。它们需要知道什么时候应该做什么这可以解释它们在骨子里有着对神的崇拜和对自然的畏惧,因为它们被灭绝过很多次。
问过自己这些问题的人都会不寒而粟,似乎看得到一场浩大的灾难就在面前。
Evolution
Revolution
什么?萧瑟不明白突然发来这两个词有何用意。
对面迟迟没有回答。
萧瑟满心疑惑。
进化和革命,是指的什么?
是物种的不同发展阶段的手段。
在自然阶段,进化
在社会阶段,革命
就这么简单。
“在看什么?”突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是木卫一,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萧瑟的身后。
萧瑟吓了一跳,赶紧关掉窗口。
“今天要帮我打完这几章,不然赶不上进度。”他拍拍萧瑟的肩膀,“回头我请你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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