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继民小声说:“忠哥,你快回去通知人,我在这看着。”田国忠还在犹豫,李继民把他推走,猫着身慢慢靠近,随即一声怒吼:干啥的!瞬时快步跑过去,顺手抄起木棍朝其中一人使劲砸了下去。
那两人估计被这一嗓子惊的够呛,在那个年代,偷粮可是大罪。那人来不及躲,被一棍子直接闷倒在地。另外一个朝窗户大喊:“快出来,出事儿了!”
李继民定睛一看,窗户里钻出一矮个子,将近三米的窗沿翻身而下,稳稳落地,身手挺好。地上那个也捂着头爬了起来,三打一。
矮个子掏出刀,边把玩边恶狠狠道:“兄弟,给条活路,大家互不为难,都是混口饭吃。”
李继民想着田国忠快该带人来了,眼下只能拖,于是冷笑着用手挨着点了点对方三人:“你,你,你。你仨为难不了我。哪怕算上你这切菜刀。”
矮个子被将了一军,唉呀我操,想不到这人挺有种。正想怎么呛话把面子找回来,远处手电乱晃,心说坏了,果真有人去叫帮手了。于是一摆手:跑!
翻了院墙就是开阔地,那就容易脱身了。李继民趁其中一个没回过神,上前搂着将其拽倒在地。矮个子真是急了,一刀扎进李继民的右肩膀,疼的李继民大吼一声嗨哟我**!手一甩,胳膊肘击在矮个子脸上,直打的他后退好几步,“呸呸”吐出两颗牙。
有这功夫,跑的快的几个同事已到跟前了,矮个子蹲着身捂着嘴直吸冷气,三个偷粮贼没怎么反抗就给逮个正着。
那刀扎的不算太深,李继民挣了一下说:“不用扶我,没事。”然后猛得上前一脚揣在矮个子面门上。不用说都知道的,以前那老式皮鞋,鞋底可厚实了。一脚下去只听那矮子一声惨叫,呸的一口又是一颗牙。别提多解气了。
矮个子说:“敢报个名字不,你叫啥?”
李继民说:“爷。”
矮个子说,爷,咱后会有期。
周围人全笑了,矮个子差点哭了。
在医院住了四天,李继民寻思这得赶紧出院,反正也不是啥大伤,粮店还一堆工作等着处理呢。正想着,病房进来一姑娘,李继民一见她心里就甜,开口道:“我这次要失约了,瞧,成病号了。电影估计是看不成了。”
姑娘脸一红:“看不成就看不成呗。”抬眼看了看他,接着说:“你知道不,外边把你都夸上天了。”
李继民挺高兴,嘴上说:“这可不算见义勇为,本来就该我值夜班,我不管就是我失责。再说了,挖社会主义墙角最可恶,抓贼人人有责嘛。”
俩人东拉西扯唠了会儿,姑娘起身要走。临出门了扭头对李继民说:“我们那也快放电影了,等你好了,咱俩一起去看吧?”
李继民一乐,顺口接了句:“要不咱俩处处吧?”
刘瑞莲是个命苦人。十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大哥刘顶业长她足足二十岁,十五岁那年刘顶业随三叔刘为正参了军,打完国民党,又过鸭绿江,之后调到昆明空军后勤任职,老父去世的时候刘顶业都没能披麻尽孝,办丧全靠家里的二妹和三弟照应。刘顶业在部队待了将近二十年,把青春献给了国家,连结婚大事都推迟了,直到1966年,他的长子刘二南才出世。于是刘顶业让十三岁的四妹来昆明一起生活,顺便带带儿子。
刘二南这名字,源自出生地云南和王素娟的籍贯湖南。这孩子长到半岁,见过的人都说他是小帅哥,有着和父亲一样的浓眉大眼。王素娟后来说:“第一次见顶业啊,小伙子让人打心眼儿里喜欢,和周总理面容有些相似。文质彬彬,谈吐风雅,满腹经纶,平日里抚琴执棋,舞文弄墨,初眼一看似书生,但眉宇间掩饰不住一股英气,那是军人的特征。”
虽说这是妻子的赞美之言,倒也没有过于夸张之处。
刘瑞莲初到云南,对一切感到很是陌生,特别是对这个长他二十岁的大哥。十五岁就离开家乡的刘顶业对家人有股难言的愧疚感,特别是作为长子没能尽到应尽的责任,对刘瑞莲这个小妹妹自然**护有加。再加上刘瑞莲打小乖巧可**,特是招人喜欢。
刘瑞莲最喜欢哥哥没事的时候给她讲打仗的故事。儒生一般的刘顶业常端着一杯茶,给妹妹讲经历过的峥嵘岁月。有次妹妹提及三叔刘为正,问到:“你和三叔关系应该特别的亲,毕竟一起出生入死过,可为什么现在都不见联系了?”
刘顶业心想,自家人没什么不可说的,也算是诉说积压多年的难言之隐。于是喝了口茶,叹了口气,缓缓讲述了他与三叔之间的瓜葛牵连。
当年还未经事的刘顶业随二十岁出头的三叔热血激情之下参了军,三叔对幼弱的侄儿自是照顾有加,二人情同父子,亲如兄弟。事情的转折发生在一九五二年的抗美援朝时期,说句难听的,这场战争,解放军是踩着倒下的战友尸体前进的。零下二三十度的低温天气,每天醒来身边就有战友再也睁不开眼睛了,活着的跪地给逝去的磕仨响头,扒下战友的衣服继续前进。漫天遍野的地雷,活生生的**便是探雷器,战况异常惨烈。
刘为正和刘顶业的脾气整好相反。刘为正脾气火爆,心思缜密,为人阴沉,这种性格非常适合打硬仗。此时刘为正已是侦察排排长,一日他带着刘顶业在内的四个战士前去执行简单的勘察任务,结果被敌人的一个分队发现,瞬间变成了二十几人追着五个人打的战斗场面。身后乱枪不断,这是对心理的严重考验。一个战士被子弹击穿腹部,倒地**,被追来的敌人打成了马蜂窝,一个战士则被榴弹击中,身体直接被冲击力炸飞,把跑在前面的刘顶业撞的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刘顶业只觉脑门充血,呼吸都变得困难。刘为正边跑边喊:“快进前边的树林,进去就能跑脱身!”说话的空当,跟在身边的一个战友被子弹击中肘部,半个胳膊都打飞了。刘顶业顺手拉住他一块儿跑,这还是个孩子,和自己参军时的年龄差不多大。
刘为正扭头对刘顶业大喊:“丢下他!没办法管他了!”
刘顶业眼角发紧,也没说话,仍拖着受伤的小战士往前跑。眼看着已经甩远的敌人逐渐拉近了距离,刘为正心急火燎,回身一脚把小战士踹翻在地,拉着刘顶业就跑。刘顶业顿时傻了眼,这可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啊!他拉住刘为正的胳膊恳求道:“咱俩拖着他,再坚持一会儿就进树林了,就一小会儿!”
刘为正不为所动,回头看了看,已经能看得到敌人的身影。他甩了甩胳膊,可刘顶业抓得死死的,刘为正怒斥道:“你别拉我!”
刘顶业只是定定的看着他,眼里流出恳求的神情。刘为正掏出手枪顶在刘顶业的头上:“我只说一次。你,放手。”
刘顶业流下了泪:“叔,你开枪吧。”
刘为正咬了咬牙,终究叹了口气,使劲甩脱了胳膊向前跑去。那小战士已接近昏迷,对刘顶业断断续续说道:“大哥,你别管我了,你对我的恩情,我下辈子再还。”
刘顶业拍了拍战友凌乱的头发,对他点了点头,抹着眼泪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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