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潇面色平静:“快五个月。”
面对面沉寂,停了一会儿,方之涵似是陷在过往的回忆里,轻声呢喃:“怀孩子不容易。”
“……”萧潇沉默。
方之涵低头看着手指,终于开口问:“为什么要帮我?”
“我是为了我父亲,也是为了暮雨,说到底你也是一个受害者,可怜人。”
方之涵的泪来得很快,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她抬手蒙着脸,似是羞于见人。
“对不起。”方之涵说。
这声“对不起”,方之涵迟到了四个多月,萧潇听到了,面上不说什么,但她心里不接受。方之涵这辈子最大的成就不是创建融信,而是生育了一对好儿子:苏越和萧暮雨。
仅是为了这份“成就”,她就不宜赶尽杀绝,不给苏越面子,至少也要顾及暮雨的魂。
方之涵开庭那日,并不对外公开,只有少许几个人,除了融信高层员工,邢涛之外,还有——苏越。
苏越在灾区待了两个多月终于回到了C市,回来第一站,顾不上听那些有关于他和萧潇的风言风语,顾不上回家洗把脸,而是直接来到了宣判庭。
那日,方之涵一直面色平静,因为她要在下属面前撑起她的尊严,但法官宣判的时候,她无意中看到了匆匆赶来的苏越。
邢涛记得,方之涵见到苏越后,慢慢地掉转头,不再看听审席,她静静地看着法官,但眼泪却模糊了双眼。
七月,方之涵不记得法官都说了什么话,她只知道她的内心被一种剧痛给无情撕裂,终于忍不住当着所有人的面失声痛哭。
……
这一年七月,萧潇独居西苑,吃营养的食物,喝大量的水,每天都会在睡前念几个小故事给肚子的孩子听。
傅寒声是西苑常客,差不多每天都会来一次,他让蹲守在西苑附近的记者没有报道可写,渐渐撤离:还写什么?人家两夫妻从未因孩子疑云撕破脸,每天一前一后回来,感情就算差,又能差到哪里去?
入住西苑,萧潇是西苑门口一家早餐店的熟客。早餐很合萧潇的胃口,吃完也没有反胃的迹象,自此一连数日都会过来。傅寒声好奇能让萧潇喜欢的早餐究竟是什么口味,于是跟着萧潇一起进店吃了一次,同桌一席,萧潇也不理他,吃完自己的那份早餐,再然后付账走人。
她只付自己的那份早餐钱,傅寒声第一次被妻子摆了道,为此差点在早餐店出不来。
坐在早餐店的男人,他穿高级商务装,黑白灰三色衬衫每天轮换,穿黑色长裤,穿手工定制皮鞋,吃最简单的早餐,却在撂筷起身间身无分文。
那是人来人往的早餐店,无钱付账的傅寒声一下子成为了众人的焦点所在,只能略显尴尬的掏出一张卡:“刷卡可以吗?”傅寒声出门没有带钱的习惯,况且今天早晨出门,身边又没有带人,若是以往,好歹还有张海生在,但今天……栽了。
老板直接回绝:“我们是小店生意,不刷卡。”
“不要钱,不要钱。”老板娘接连说了两遍,自己这么说还不打紧,又掐了掐丈夫的手臂,对他使眼色,这位吃霸王餐的食客可不是一般人,他是傅寒声。C市大富豪吃惯了山珍海味,口味那是极其的挑剔,他们这家早餐店能够被傅寒声光临,好比是屏雀中选,一旦宣传出去,势必会打响小店知名度,到时候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慕名而来。
只能说老板是一个榆木疙瘩,无比纠结的看着妻子:“早餐店不赊账,吃早餐必须要给钱,你看过来吃饭的人有很多,就这么开了先例,实在是不好。”
这次不待老板娘说话,只听傅寒声道:“确实是不太好。”言罢,傅寒声给周毅打电话,可怜周毅为了送十几元钱早餐钱,愣是绕了大半个城。
老板娘没说错,那家店还真是被萧潇,被傅寒声带动了生意,隔天早晨早餐生意好得一塌糊涂,就连萧潇想吃份早餐,还要排上很久的队。
数月后,早餐店甚至更改了名字,名字简单直白:夫妻早餐店。
后来这家早餐店开始在C市有了好几家分店,不记得有多少次了,老板娘拍着丈夫的肩,语重心长道:“早餐店能有今天,全都要归功于名人效应。”
但这家早餐店,萧潇却再也没有光顾过,早餐店人气火爆之后,她在某一天早晨让谢雯下车买了一份早餐带上车。车里,萧潇吃着早餐,有一种叫失望的情绪来势汹汹,简直是难以言喻。
早餐味道变了。
七月下旬,有关于亲子DNA的鉴定结果出来了,鉴定结果显示,萧潇肚子里的孩子确实是傅家的血脉。
拿到鉴定结果单的时候,老太太心口痛的直不起腰来,眼睛更是涩然一片,她弯着腰,双手撑着双腿,不知费了多大的力才重新站起来,细看竟是眼泪涟涟。
那日山水居,愤怒交加的傅寒声一脚踹翻了B超仪器,更是一把扔掉了收集羊水的容器,他指着温月华,却是手指发颤,久不成言。
他以为羊水早就已经没有了,殊不知康弘还留着萧潇少许羊水,离开卧室时,康弘为难道:“老太太,还要继续验DNA吗?”
温月华失神的看着卧室门,很久之后,慢悠悠的转过脸:“验。”
开弓没有回头箭,即便是错,也要错个明明白白。
事实证明,温月华确实是错了。
拿到检查报告的当天晚上,温月华回到山水居就大病了一场,高烧四十度,曾瑜忙前忙后,见温月华盖着一床厚被子还直呼很冷,一时之间有些慌了。
这天晚上,傅寒声刚高薪请了一个营养师照顾萧潇,但萧潇却退了回来,傅寒声正头疼着,曾瑜的电话就来了,说老太太病了,希望傅寒声能够尽快回来。
温月华这一病,足足病了好几日,医生请了,药也吃了,但病情却是越来越严重,有时候躺在床上只是默默的流着泪,连话也说不出。
这病来得突然,傅寒声询问康弘,这才获知事情的来龙去脉,得知母亲最终还是做了亲子鉴定,傅寒声竟是身心俱疲,那是一种无力发泄的愤怨,偏又带着几分悲悯。
不撞南墙不回头,所以才会在事实摆在眼前时,内心的质疑才会在猝然间绝望崩塌。
温月华病得很严重,她虽病的糊里糊涂,但那些眼泪却很真实,在灯光下泪光闪烁,不过数日而已,头上已有了不少白头发。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傅寒声就算有天大的不喜和愤怨,看到这么一个憔悴的老人,又怎会没有丝毫触动?
又是一个深夜,山水居灯火通明,温月华对进屋看望她的傅寒声模糊开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一见潇潇。”
……
傅寒声还没来得及把这话转达给萧潇,隔天就在一家中式菜馆里和萧潇不期而遇。
场面颇为精彩。
那天,适逢苏越来找萧潇,是在外面见得面,苏越看到萧潇腹部隆起,嘴角在笑,但眼睛却泛着莫名的湿。
“真好,我马上就要做舅舅了。”或许苏越心里有失落,但说这话却是真心之语。
那声“舅舅”被苏越道出口,萧潇心里有着道不尽的感慨万千。是舅舅,也是亲人。
萧潇不说话,但她的嘴角有微笑。
苏越本打算跟萧潇谈一谈舆~论亲子传闻,但萧潇却无意多谈,她用一句话做概括:“苏越,别人的想法我无法左右,随他们去吧!”
她说她没事,很快就转口问他:“你在灾区还好吗?”
说起灾区,苏越有很多的话要对萧潇说,说重建,说善款,聊得时间久了,难免就到了饭点时间。菜馆是萧潇选的,在C市也很有名气,萧潇还曾在这里数次宴请客户,但这天过来,明显是时机不对。
C市那么大,餐厅菜馆那么多,两个人相遇的几率有多大?
目前看来,很小。
是迎面走来,以傅寒声为首,或男人或女人,一个个西装革履,套裙裹身的走过来,再加上又都是容貌上佳的人,所以颇有几分商业大片的味道。
未走近,气势已逼人。
这是一幅不太寻常的画面,萧潇和苏越的关系近几月一直被舆~论炒得火热,眼下两人一起过来用餐,而且还和傅寒声碰了个面对面,试想一下,那是何样的尴尬。
说实话傅寒声看到萧潇和苏越,确实是有些意外,但这样的诧异和意外出现的时间很短暂,恢复如常的他,可以用从容大气来形容了。
他客套的握住苏越的手,道了声“好久不见”,并伸手摸了摸妻子的头,看了一眼身后的一群人,语气无奈:“中午要宴客,潇潇要代我好好招待苏先生,吃完饭记我账上。”
这是3月份不堪照曝光后,傅寒声、萧潇和苏越的第一次正式见面,三人见了,没有众人想象中的剑拔弩张和酸气沸腾,有的只是云淡风轻。傅寒声用平淡的言行举止,就那么生生斩杀了众人心中涌起的波涛起伏和想象万千。
苏越看着一群人逐渐消失在大包间里,转眸看着萧潇:“要不,我们再换一家餐厅?”
“你介意?”萧潇问苏越。
苏越笑了笑:“不,傅先生也在这里,我是怕你会不自在。”
萧潇抿唇不语,示意侍者带他们进包间,“只是一顿饭,既然来了,还是等吃完之后再走吧!”
她不能因为莫须有的事情,一直在人前和苏越划开界限,太假,也不是她能做出来的事。算了,何必为了别人而活?
午餐味道其实很好,唐氏房地产有一批烂尾楼,萧潇想重建发售,但因面积小,所以前景空茫。苏越是建筑系出身,萧潇跟他谈这事,毫无疑问是找对了人,苏越正跟她说着房屋格局如何才能变大,就见萧潇捂着嘴快步离开了包间。
很多孕妇会在前三个月吐得很厉害,过了前三个月,孕吐现象就会削减,萧潇应该算是孕吐比较厉害的那一种,但较之前几个月明显是好了许多。
如今呕吐,对萧潇来说很正常,但对第一次目睹萧潇孕吐的苏越来说,多少有些忐忑紧张。
萧潇在女洗手间里呕吐,根据以往经验,如果反胃的话,只消把吃进去的东西全都吐出来就对了,可呕吐毕竟是一件很费心力和体力的事情,所以萧潇在反复呕吐的情况下,身体难免有些发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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